77 “我喝醉了

第77章 “我喝醉了。”

陳識過慣了循規蹈矩的日子,小時候常聽親戚們讨論家裏不聽話的小孩們,日常都是逃學、打架、賭博。但這樣躁動的青春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的十幾二十歲,全都是枯燥無味的學習,和沉默挨訓。

和陸執與談戀愛,可以說是他做過最出格的事情。

事實證明陳識并不是一個适合尋找刺激的人,他更樂意過點平淡無奇的清閑日子,而和陸執與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顯得格外獨特刺激,就好像被卷進了劇情誇張的夢境裏,光怪陸離的,跟他的生活割裂開來。

就算是已經說了分手,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因為陸執與這個名字的出現怔愣。

消息是在猶豫了好久之後才回複的。

-不用了,我自己找時間去拿吧,你放門口就行。

陸執與回得很快。

-很重,你沒車不方便。

-我後天送過來給你。

-明天可以嗎?

明天陳識要去提車,正好能避開陸執與。

-明天有事。

-那我自己去拿就行。

-後天我送過去。

-真不用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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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冒出來的疏離的、充滿拒絕意味的話讓陸執與心情瞬間冷了下來,他緊抿着唇,視線落在屏幕上,手指在鍵盤上猶豫再三,也沒打出個什麽字來。

最後,他只能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打算。

-不麻煩,我明天晚上給你送過來。

除了強硬了一點,看起來還算是正常的,陸執與是個衆星捧月着長大的,陳識不認為他能在自己這兒屢屢受挫。

應該不會再繼續發瘋了吧?

陳識下意識摸了摸下唇破開的傷口,陸執與在床上一向都是強勢的,更別說這樣帶着情緒的吻,更是粗暴兇狠,像是要烙上烙印般,用牙齒狠咬着陳識的下唇。

陳識是想徹底跟他斷了的,但如果每次說不到一塊就強吻擁抱,那究竟何年何月才能徹底脫身。

被陸執與這通消息又攪亂了心緒,陳識在床上翻來又覆去,從窗簾底下洩進來的明亮月光連成一條歪歪扭扭的線,割裂開偌大的世界和狹小的房間。

第二天陳識起了個大早,出發去4s店提車。

陳識挺沒儀式感的,鮮花是店裏準備的,随手拍的那張照片還是傳到了陳識手機裏,他笑都沒擠出來一個,看着一點都不像買了新車的人。

畢竟他這份喜悅都沒有人能分享。

比起想到陸執與的心痛和傷心,想起蔣琛舟的時候,陳識就是惋惜更多了。

這可是他唯一一個好朋友,也是他有任何人生新階段的時候要迫不及待告訴的第一個人。

辭職報告到現在都還沒有被同意,陳識也懶得再管,他已經開始自顧自策劃去北方走一趟散散心了。

放棄工作出去自駕游,這應該是陳識做的第二件失格的時候。

沒辦法,跟陸執與在一起的時候荒唐事做多了,陳識的膽子也就莫名跟着大了許多。

陸執與果然按照他說的,晚上帶着快遞到了陳識家裏,他把東西放在門口,敲陳識家裏的門。

從下午就開始心緒不寧的陳識幾乎是立馬回答道:“你放門口吧。”

門外沒個動靜,陳識又忙踮腳湊到貓眼去看。

陸執與還站在門外,靠着牆玩着手機,竟然一聲不吭。

陳識也不說話了,他靠在鞋櫃上,時不時湊過去看一眼陸執與走沒走。

過了好一會,陸執與已經收起了手機,開口問道:“就這麽不想見到我嗎?”

聲音被厚重的門削弱,聽起來有幾分可憐。

陳識咬了咬牙,輕輕擰開門鎖。

站在外頭的陸執與正直勾勾盯着他,早就嫉妒過的長睫毛下是藍寶石似的眼珠,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讓陳識在每一次的打量都被驚豔到,他修長的腿旁邊放着兩個箱子,是陳識當是說要買來哄包子的貓咪玩具和零食。

陳識把箱子搬進家裏,然後抵着半邊門,盯着陸執與看。

“辛苦你了。”

“知道辛苦我了,不請我進去喝杯茶?”陸執與問他。

陳識咽了咽喉嚨,沉默。

該說的話已經在上次說完了,陳識不想再重複。

總是被推開,被嫌棄,被以各種各樣的落差感捕捉,陸執與壓抑住內心的怒意,後槽牙幾乎要磨碎。

可陳識躲在門後,露出來的一只眼睛帶着小心翼翼的警惕感,是小動物看向獵人時的緊張神情,他腳底是兩只同樣緊張兮兮的小貓,眼睛圓溜溜的,也盯着陸執與看。

這個房子并不歡迎他。

陸執與一顆心幾乎要被各種情緒揉碎。

心疼、難過、委屈、生氣、驕傲、憤怒。

理智告訴他不應該在已經結束戀人關系的人面前露出舔狗才會有的殷勤求和态度,可感性又在拼命催他推開陳識這扇視作保護的門,把他抱進懷裏。

那雙沉了無數情愫的眸子仿佛要将陳識給深深記住,在沉默的對視中毫不掩飾地表露出那份熟練的深情。

半晌,陸執與往後推了小半步。

“我開玩笑的,你早點休息吧。”

陳識點了點頭,然後關上了門。

下一秒,他緊張地跌坐在了快遞盒子上。

陸執與的眼神來勢洶洶,好像馬上就要忍不住沖上來似的。

但他沒有。

陸執與的車就停在陳識的新車旁,一輛嶄新的代步車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回到車上後,陸執與擡頭看了眼陳識的窗戶,過了好一會才點火離開。

而陳識第二天,也點起火,帶着他的兩只小貓,用自己許久沒有開過車的破技術,磕磕巴巴地駛離了北京。

“房屋合同已經拟好了,你可以帶給陳先生簽字了。”

陸執與擺了擺手:“已經不用給他了。”

“啊?”

方庭宇有些錯愕,前幾天也才因為陳識的事情喝酒發瘋,怎麽突然又變卦了。

陸執與知道自己有點不對勁,他身邊的人無數,來來往往,從來沒吃過回頭草,也絕對沒有發着瘋要求和好的狼狽時候。

陳識一冷再冷的态度讓陸執與也多了幾分清醒,像個深情種絕對不是他陸執與的作風。

所以那晚見了陳識之後,他自認為稍清醒了些,開始投入到工作裏。

這就更不對勁了,陸執與吊兒郎當的混不吝少爺公子哥一個,能靜心坐在辦公室看文件的時候真是少之又少,多少個大項目都是靠他主理方向,方庭宇跟進細節,這一下被搶了工作,方庭宇都被吓死了,擔心自己下個月就失業了。

方庭宇曾收到過陸執與的授意,讓他稍微盯着陳識一點,但是最近陳識好像已經沒在陸執與身邊,搞得方庭宇還在猶豫,陳識最近的一些異動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陸執與。

畢竟陳識這個名字最近幾天在陸執與口中出現的頻率越來越低了,也是個正常事,陸執與新鮮感一直都是來得快去得快,被陳識鬧了兩通,自然也就沒那麽喜歡了。

思慮再三,方庭宇還是選擇開口搭腔關于工作上的事情。

“招标會下周召開,今晚要安排給宏宇那幾位嗎?”

陸執與頭都沒擡:“之前那個研究生團隊也會參加招标嗎?”

“會的,但是他們預算不足,不一定能做出符合所有要求的産品。”

“那無所謂,只要技術和想法都有,錢的問題後期都可以解決。”

也摸清了陸執與對這次招标對象的看法,方庭宇便拒了接下來所有招标方的邀約。

天氣漸熱,白天的時間被拉得越來越長,現下已經是六點多鐘,落地窗外的北京城卻還是蕩漾着最後一抹晚霞。

“那你今晚有安排嗎?等下忙完我送你回公寓還是——”

陸執與抽空看了眼時間,他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說:“居然都這麽晚了,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事怎麽樣了?”

“新選的生活助理會在明天上午到崗,具體還有什麽要求,我導師跟他詳細說。”

“好,那你下班吧。”

“好的。”

一入夜,五花八門的邀約便都鑽了出來,陸執與提不起什麽興趣,一個人開車回了家。

家門外放了一個保溫箱,陸執與這才想起,他定了一個月的雙人份晚餐,陳識搬出去後,他忘記取消了。

正好也是餓着肚子回家的,陸執與把保溫箱裏的飯菜給一一擺到了桌子上,就算說是兩人份也多的有點誇張,更別說桌子上就坐着孤零零的一個人。

也只是少了一個人,這公寓裏忽然就顯得非常空蕩。

霎時間,陸執與就失去了吃東西的胃口。

筷子被他随意擺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菜排列在桌子上,應該是才送來不久,還冒着騰騰的熱氣。

陸執與沉默地将視線從餐桌上移開,落到那個已經落了灰的新貓爬架的時候,心裏兀自生出一股悶氣。

煩躁地推開椅子起了身,陸執與呼吸有點緊,他松了松為了上班正式點綁的領帶,扯開後直接丢到了桌子上,修長的手指解開深藍色襯衣的最上面兩枚。

哪哪都是陳識的痕跡,這家真是待不下去一點了。

陸執與又去喝酒了。

方庭宇趕出來接人的時候,巴不得生活助理能在此時此刻就上班。

陸執與是懷裏擁了個人出來的,更準确的是,他被一個男孩攙扶着出來的。

方庭宇跟了陸執與這麽多年,知道他愛玩,也有很喜歡的一種類型的男生,所以這種情況見怪不怪,甚至還能坦然地看着陸執與和那些小情人們擁抱接吻。

昏暗的酒吧門口,光線有些暧昧,陸執與被男生喊住,停在原地,隔得很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有一搭沒一搭晃動着的手指昭示着陸執與此刻的分神。

男生昂着頭跟陸執與說話,還踮着腳湊在陸執與下巴處想落下一個吻,被他輕輕側身躲去了。

上車的時候,陸執與是一個人。

應該是沒看中,方庭宇心想,看來陳識已經徹底是過去式了,也是時候幫陸執與挑個新的人跟着了。

陸執與上了車,昂着頭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方庭宇打量了一下陸執與的表情,出聲道:“之前那個小明星,昨天又發消息聯系我了。”

陸執與眉頭微動,沒說話。

“直接去公寓嗎?”方庭宇又問。

陸執與咽了咽喉嚨,快速地報出了陳識小區的名字。

方庭宇愣住。

陸執與忽然就睜了眼,眸子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璀璨。

他眼底是一片清明,但是卻說:“我喝醉了。”

方庭宇:“……”

還給自己突兀的行為找了個蹩腳借口,方庭宇只好在路口掉了頭,直接開往陳識家裏。

“哦對了……”方庭宇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他現在沒在家裏。”

剛剛還說自己醉了的人立馬神色泠冽,皺眉問道:“沒在家裏?”

“他一個禮拜前退租了房子,開車走了。”

“去哪了?”

陸執與的表情有點吓人,方庭宇下意識放慢了車速,回答問題的時候都有點緊張。

“我也不太清楚。”

陸執與很少在他面前生氣,情緒帶來的波動具有極強的壓迫力,狠戾地緩慢開口問道:“方庭宇,我讓你盯着他,你就是這麽盯的?”

方庭宇被噎得說不出一句話,他就好像在禦前猜錯了皇帝心思的小太監,三兩下就會被奪去了小命一條。

“我——”

“我都說了如他所願,他居然還跑,我真是什麽洪水猛獸吧。”

方庭宇抿唇,不說話。

“我對他這麽好,物質、精神,哪哪都是頂配,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非要辜負我的心意。”

身後的人已經開始喋喋不休地質問陳識這次強硬的分手和不告而別的逃跑行為。

方庭宇頭都不敢伸出來一下。

完蛋,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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