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許楒已經好幾天沒打開過日記本了,見不着段禾杋之後的日子每一天都冗長而枯燥,許楒以往周末喜歡去家附近的圖書館想辦法偶遇段禾杋,碰不着就坐在之前段禾杋坐的位置,點一杯百香果水果茶,捧着小說度過一整個下午。
周遭總是浮浮沉沉,許楒收獲的目光一向少的可憐,他有時都不太願意相信人真的是都有大放異彩的時刻,不知道世間藏着多少個跟他不差分毫的普通高中生,在跌宕的生活裏找不到自己獨特的存在。
這也就是他無比喜歡段禾杋的原因。
每一次的追逐與靠近,許楒都感覺到內心沸騰的情緒随着段禾杋的一颦一笑而動蕩,這種片刻的熱烈仿佛就是在反複告訴他,這份窩藏在心底的喜歡,絕對是世間獨此一份。段禾杋有時過于耀眼,常常為了仰頭望他,被刺眼的光弄的難以睜開眼。讓許楒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二的一個星期五晚上,許楒恰巧路過,完完整整目睹了段禾杋拒絕一個女孩的場景。
他身形挺拔,跟女孩隔開半步的距離,一身幹淨的校服襯的人更是修長優越,饒是開口都是拒絕的話,目光也是數不盡的禮貌和溫柔。
許楒太嫉妒了,他也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傾訴喜歡的模樣,掉進夢裏的時候自己變成了一個女孩,站在段禾杋面前,怯怯告訴他自己的暗戀,也是一樣溫柔的拒絕,許楒卻感覺自己都快被段禾杋那雙眸子瞧碎了。醒來之後他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幹淨利落的短發,一股難以言喻的絕望和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就算他比旁人藏了多一百分一萬分的愛意,都沒有資格與勇氣表露任何。
許楒早就知道有些喜歡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應,但他也甘之如饴,有些喜歡出現在最恰當的十七八歲,就是為了讓所有的少年時光都綻開絢爛斑斓的花。
許楒緩緩蓋上日記本,今天已經是段禾杋出國的第十六天了,許楒心髒鈍鈍得疼。
他有一整打段禾杋整理的筆記,上面的許楒模仿了很久都學不會的字跡,手邊還有段禾杋送的音箱和MP3,擺在桌子邊的是段禾杋偶然在朋友圈提過一嘴說很好吃的麥片,還有一次和段禾杋一起看書時不小心帶回來的筆,現在段禾杋走了,許楒就敢光明正大用它了,筆芯換了一支又一支,那只骨節分明的白淨右手出現的次數也愈加頻繁。
許楒低低喘氣,他的生活裏每一個縫隙都布滿了段禾杋的身影,這叫他怎麽能放下思念,一顆想念的種子在心髒紮土生根發芽,每長大一寸,就撐開一層血肉,疼得血肉模糊。
“不是楒嗎?相思樹。”
相思樹已經生根發芽。
密密麻麻的疼裹滿了整個心髒,他的光跑得太快了,許楒追不上。
悄悄擦了一把濕軟的眸,許楒坐起身,從桌子上拿過手機,從善如流的點進段禾杋的朋友圈,現在已經是晚上三點多鐘了,段禾杋那邊是下午的三點,整整十二個小時的時差讓許楒無助極了,他哪裏敢暴露任何對段禾杋的向往。
夜晚的人總是很容易被情緒主導,許楒吸了吸鼻子,挪回床上,手機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隐約能看見泛紅的眼尾,許楒翻了個身,把被子掀開,又緊緊裹住自己,他用凍涼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發送消息過去。
【許楒:晚安】
一種無名的情緒倏地充斥滿許楒的心頭,懊惱、後悔、慶幸,許楒癟了癟嘴,輕輕嘆了一口氣,長時間的睜眼以及落淚已經讓充血的眼球幹澀酸痛,許楒緩緩用溫熱的上眼皮包裹住眼球,困意在這一刻侵襲而來,許楒蹭了蹭柔軟的枕頭,小聲哼咛一句正要墜入夢鄉,又猛地睜開眼睛,掐開手機。
屏幕停留在三點二十分,沒有新消息的到來。
許楒怔怔盯着鎖屏那張模糊的合影看了一會,失落的放下手機,閉上眼睛。
四月中旬已經開始非常熱了,越是燥熱的天氣,教室裏晃悠悠轉動的風扇就顯得格外讨人厭,帶不來多少清涼,卻總是發出乏味煩躁的聲響。
許楒焉巴巴趴在桌子上。
昨天段禾杋沒有回他的微信。
懊惱的心情逐漸占據心髒,把慶幸給擠得遠遠的,許楒只感覺自己要被丢臉的尴尬和無助給吞沒掉了,他那條來自淩晨三點半的晚安孤零零的在和段禾杋的聊天記錄裏,顯得格外可憐。
“許楒,吃飯去了。”
岑歲歲晃着飯卡,叫道。
“下課了嗎?”許楒抓了抓頭發,有些煩躁。
“都下課好久了,走吧。”
“你們去吧,我沒什麽胃口。”
岑歲歲和薛墨對視一眼,薛墨率先開口:“那行,你休息會,待會給你帶點東西。”
湊在一起的兩個人離去,岑歲歲壓低聲音問道:“他最近狀态有點太奇怪了,怎麽了呀?”
薛墨表情也有點惆悵:“是有點。”
“眼看沒多久就要考試了,怎麽辦呀?”
主心骨段禾杋離開之後,岑歲歲更依賴薛墨了,她蹙着細眉,輕輕嘆了口氣。
“咱們周末叫上他一起看書吧,不答應也要拽着他去。”薛墨說。
“好。”
薛墨和岑歲歲吃完飯之後給許楒帶了一點面包和餅幹,還給他買了一瓶桃子味氣泡水,許楒盯着還在冒着冷氣的白色瓶子,用指尖把凍在外壁上的液體輕輕刮下,水滴瞬間彙聚成斑駁的水痕,模糊的視線逐漸被分散,然後緩緩聚集在段禾杋的桌子上,那裏已經坐過去了一個別的同學,正趴在段禾杋桌子上午睡。
他也是穿着白色校服,恍惚間跟段禾杋的身影逐漸重疊。
去年燥熱的夏天,許楒就是這樣盯着段禾杋穿校服的背影度過的。
許楒輕輕側過臉,外頭的光正亮,從走廊上光潔的地板上反射到眸間,留下一塊明亮的白斑,許楒微微垂眸,用尺子尖在桌子上勾出一層淺淺的痕跡,要趴在桌子上才能勉強看清他因為桌子很滑而不受力寫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幾個字。
“突然好想你”
也不是突然。
許楒默默補充,是一直很想你。
段禾杋正經歷一場說重不重的發燒,錯過了許楒的微信,他昏昏沉沉從夢中醒來,沉重的呼吸讓他喉間幹澀,段禾杋用手臂撐着坐起來,伸手撈起床頭的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淌下胃裏帶來一陣不适感,推開門的段媽媽見着他起來,走過來道:
“別喝這個水,給你倒了熱水。”
“謝謝媽,我睡了多久?”
“還挺久的,腦袋舒服些了沒?”
段禾杋輕咳了兩聲,喝下熱水之後喉嚨舒服不少,他點了點頭,把杯子放回床頭櫃上。段媽媽伸手摸了一下段禾杋的額頭,确定溫度降下去了之後才松了口氣。
“是有點水土不服吧?感覺你這陣子食欲都不怎麽好。”
“這兩天有點忙昏了頭。”段禾杋按了按太陽穴,順手拎起放在床頭櫃的筆記本,眯了眯眼睛開始搜查學校。
剛過來的幾天忙着倒時差和适應生活,後來就熬了好幾天給許楒整理了筆記,他暑假報了夏令營,得在開營之前把英語再給補好一點,這兩天也是熬着給許楒挑學校,每天就睡那麽幾個小時。
适合許楒的學校很少,段禾杋也只能給個大概的方向,但又擔心許楒沒有動力去沖一沖分數線,段禾杋有點頭疼。
“怎麽才好就看電腦。”段媽媽皺了皺眉,坐到他身旁,問道:“看什麽呢?”
段禾杋鼻音有點重:“在看學校。”
“看什麽學校?需要我幫你挑挑嗎?”
段禾杋摸了摸下巴,把電腦推到段媽媽面前:“幫我一個朋友看的,他成績不是很好。”
“歲歲嗎?”
“不是,叫許楒,是我上學期交的新朋友。”
“他想考去哪裏呢?”
段媽媽在國內從事教育工作很多年了,對一些學校的信息和具體情況都有較為深入的了解,段禾杋抿了抿唇,思索道:“他沒有想去的學校,但我想幫他看看長沙的學校,歲歲她們應該會往這裏考,考到一起了還能有個照應。”
“那他分數在哪個線左右?”
段禾杋蹙眉,他不太确定:“咬咬牙可能可以沖到二本線。”
前提是剩下這兩個月許楒得拼了命的複習,段禾杋舔了舔唇,心裏蔓延起緊張,他不知道自己在許楒心裏究竟有沒有占據如此重要的位置,但他遠在美洲,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有了段媽媽的幫忙,段禾杋很快就從大範圍的學校裏縮小到了幾所二本大學,他頭昏腦脹,打了個哈欠之後,用拳頭揉開水霧彌漫的眸子,深吸一口氣繼續挑選,時間愈加緊迫,段禾杋要盡快把學校挑出來,然後想辦法讓許楒有勁頭考上這所大學。
但段禾杋又非常糾結,他不知道作為一個被暗戀的人,用這樣卑劣的方法替許楒決定要去考取的學校,是不是太過于自私了,而且他還極有可能對自己的重要程度判斷失誤,但是他看了一眼許楒昨天淩晨三點發來的微信,只微微一怔,又投入了頂着酸痛的眼睛繼續挑。
無論如何,他都要挑出幾個好學校,至少能讓許楒有一個參考。
許楒看到段禾杋分享在朋友圈裏的長沙D大的校慶博文時,先是一愣,然後緊緊蹙了蹙眉,D大只能勉強算的上二本裏還算不錯的學校,段禾杋閉着眼睛都能考進去,但他已經出國了,屬實沒有再關注這所學校的必要了。
【希望有空能去D大看合歡花】
許楒捏着耳垂,慢吞吞把整篇博文看完了。
他現在只有420分左右,去年D大的錄取線在480分左右,許楒對自己的認知還算清楚,學習積極性不高,基礎非常一般,現在能補的分數只有死記硬背的基礎分,整整六十分的差距,而且很有可能被調劑到第二志願第三志願的學校,但他直勾勾盯着段禾杋的名字,心髒突突跳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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