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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概多了十多分鐘都沒見着許楒回來,段禾杋起身,走到岑歲歲和薛墨身邊低頭問道:“看見許楒了嗎?”
岑歲歲搖了搖頭:“怎麽了?”
段禾杋環顧了一圈包廂,确定沒有許楒的身影。
“他去上廁所就沒回來,我去找找。”
“上廁所?”薛墨臉色微變,他跟岑歲歲飛快對視一眼,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段禾杋已經起身出去找許楒了。
許楒這會已經走到公交車站了,他看了一眼收到信息亮起來的手機,鎖屏是剛剛換好的新照片,天知道剛剛拍到這張照片的時候,許楒多欣喜,他頓了頓,把手機又給掐滅。
段禾杋自然是沒在廁所找到許楒,他回到包廂,找到跟岑歲歲竊竊私語的薛墨,遞給他一張卡:“我先走了,你等下幫我買一下單。”
岑歲歲起身:“沒找到他嗎?”
段禾杋搖了搖頭,他又去找林全問了一下,确認許楒也沒有找過他之後,段禾杋推開門往外走,撥通了許楒的電話。
耳邊的電話聲嗡嗡響了一會,被冰冷的女聲打斷,段禾杋輕輕蹙了蹙眉,心裏隐隐有些慌張,于是又撥通了許楒的電話,幾通電話撥過去都是無人接聽,段禾杋不厭其煩繼續打着,直到對方似乎煩了,索性把手機給直接關機了。
段禾杋盯着黑漆漆的手機屏幕愣神,回憶着今天晚上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段禾杋定睛一看,是薛墨。
許楒并沒有回學校,他是随便上的一輛公交車,然後在抓着晃悠的握把,随着司機一腳油門一腳剎車的動蕩旅途,直接坐到了終點站。
“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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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楒恍然回神,匆匆忙忙在司機下車之後也跟着一起下了車,他找了一會,才找到一輛回學校的公交車,正準備上去,突然被人伸出手攔住了:“哎,今天不發車了,最後一輛剛走。”
許楒準備上車的腿頓住:“那還有什麽車直達D大嗎?”
“沒有嘞,怎麽還沒回學校啊,你也不看看幾點了啰,坐那輛車回去,再看看有車轉沒有啰。”
是他剛剛坐過來的那輛公交,發今晚最後一趟,許楒嘆了一口氣。
他坐到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其實整輛公交就他和司機兩個人,除了駕駛座,許楒想坐哪裏都可以。他只打開半邊車窗,頭發四散飛開,夜晚飒涼的風死死沖進喉間,把呼吸的氣息都紊亂,許楒憋了小半口氣,在把腦袋縮回之後才呼出,他反反複複做了好幾次這無聊的事,不知不覺又回到了ktv門口。
許楒不想下車,他坐到了ktv的下一站才下去,借着夜幕在公交站牌上找了很久,發現非常不巧的停在了一個跟D大的公交線完全沒有交集的站臺,但這種只是坐不上公交的糟心事對現在的許楒而言不足挂齒,他伸手攔了個的士,打車回了學校。
因為沒帶現金在身上,許楒下車的時候把手機開機付款,才剛連到信號,段禾杋的電話就鑽了進來。
許楒稍一愣,大拇指微曲,把段禾杋的電話直接挂斷,然後付了司機的錢之後,往宿舍樓走去。
許楒一邊迎着夜裏的風,一邊自嘲道自己竟然還有挂段禾杋電話的一天,以前不是有機會接到段禾杋的電話,都要高興得感恩戴德了。
被挂了電話的段禾杋就在宿舍樓下等他。
這個季節還不冷,但晚上的風着實厲害,再加上段禾杋也沒穿幾件衣服,他被凍得嘴唇有些發白,在看到黑暗裏慢吞吞朝自己走來的許楒之後,擰着的眉才緩緩舒開。
段禾杋往前跑了兩步,走到許楒面前,他定了定心神,用試探的語氣問道:“回來了?”
又是這樣溫柔、熟悉的語氣。
憋了一晚上孤獨的酸澀感讓許楒紅了眼,他低下頭,稍往後退了退,不說話。
“你,你餓嗎?我帶你去吃宵夜好不好?”
“不……”
許楒慢吞吞擠出一個字。
他耷拉着肩,看起來很委屈,段禾杋想伸手摸摸許楒的頭,卻又被他含着抗拒的意味的眸子,看得停頓在原地,許楒從沒這樣看着過自己。
“你別這麽看着我。”段禾杋有些難過。
“那我應該怎麽看着你?”吹了一路的風,許楒聲音有些沙啞,“用喜歡的眼神嗎?”
果然。
段禾杋心疼地皺了皺眉:“許楒,你這就要給我判死刑嗎?”
許楒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眼尾緩緩淌出半滴淚:“段禾杋,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
他一哭,段禾杋的心也跟被剜似的疼。
許楒哽了哽:“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段禾杋舔了舔幹澀的下唇:“高三下學期。”
許楒閉了閉眼,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他就像個跳梁小醜一樣,以為自己龌龊的暗戀天衣無縫,卻早就被識破、窺見、撕裂。
他的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偷看、掩藏在話語裏關切的心情、風雨不動送過去的桃子味氣泡水、偷偷藏起來的小紙條草稿紙……
許楒難堪地用手遮住眼睛,段禾杋只能看見他淚痣上泛着的晶瑩。
“楒楒。”
許楒哭的抽抽噎噎,胸膛随着呼吸的動靜一上一下:“你,你不覺得我惡心嗎?”
段禾杋上前一步,用手掌穩穩撈住許楒的後腦勺,輕輕擦掉他淚痣上的眼淚,柔聲安撫道:
“不覺得,從來沒有覺得過。”
他真是太溫柔了,就算是被一個男生用惡劣奇怪的心情喜歡了這麽久,也能保持着如此,就像是高中校園樓道裏,段禾杋輕聲拒絕女孩的樣子,他性子越是好,許楒越感覺窒息。
許楒撇開腦袋,把段禾杋的手躲開,任他僵在原地。
“別撒謊。”許楒把手放下來,露出紅通通的眼睛,“你高三提前出國,是因為發現我喜歡你了吧。”
許楒渾身就像被丢進冰窖裏,從指尖到腳底,都是通體的涼,因為自己拙劣的喜歡被發現,是一個惡心的同性戀的喜歡,段禾杋何其燦爛,憑什麽因為他而染上污點。
段禾杋喉嚨一哽,他說不出任何欺騙許楒的話。
“我知道你喜歡我,我當時很迷茫,不知道怎麽對你,而且我擔心一直舉棋不定會耽誤你高考,楒楒,我沒有覺得你惡心。”段禾杋重複道,他有些難以置信,雖然深知許楒現在陷入了死胡同裏,他還是有些失控,“我跨過太平洋,到D大來找你,難道是因為覺得你惡心嗎?”
許楒擡眼看他,透過淚好像看到了高中時候運動會上,笑着對自己說:“被反超了,好丢人。”許楒愛極了他時常洋溢着明媚的月牙笑,也愛極了他。
許楒眼睜睜看着段禾杋眼圈也蔓延出紅,他舔了舔下唇,任由眼眶裝不住的淚從臉頰滾落,讓自己又添一分狼狽。
許楒苦笑:
“高三那年,你分享過一篇博文,說D大的合歡花很漂亮,我當時以為你真的喜歡,但區區一所二本憑什麽入你的眼,卻成為了我高三那年拼死拼活想擠進來的全部希望,我每天沒日沒夜地看書刷題,還很笨拙的模仿着你隔着十二個小時時差的生活。”
“你看數學,我就看數學,你看語文,我也看語文。”
“你,你知道我喜歡你,你知道,你只要随便指一個地方,我就會像瘋了一下沖過去……我都恨不得跑回去抽自己兩下,別這麽努力了,太可笑了。”
許楒痛苦地抓了抓頭發,他遏制不住從心髒蔓延到全身上下的痛楚。
“段禾杋,你告訴我,你真的喜歡看D大的合歡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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