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
十七
溫家父母給溫煦留的房子在老家的鎮中心,是最普通的剛需房。
過去近十年,小區已經是個老小區了。這個三線小城市沒有機場,他們在省會城市下飛機後,坐了兩個小時高鐵才抵達目的地。
天氣寒冷加上路途勞頓,溫煦擔心談郁京會不适應。但談郁京全程沒有一點怨言,心情似乎還不錯。
下午三點,兩人在小區門口停下時,對方饒有興趣地打量着稍顯破舊的粉白色大門,以及大門旁邊的超大號的白兔氣球。
“還挺別致。”談郁京點評。
他的羽絨服鏈子随意地敞開着,溫煦幫他拉上去才去拿行李箱。
過了一會兒,他又有點不放心地牽緊談郁京,操心的像是個怕孩子亂跑的家長。
溫煦緊張地盯着他:“小京,我們走吧。”
談郁京輕輕地‘哦’了一聲,任由他牽着,眉眼舒展輕松。
兩人費了一點時間才找到所在的樓棟,把鑰匙都試了個遍才成功開鎖,打開家門。
這也是溫煦第一次踏足這裏。
這套房子不大,因為沒家具顯得有些空曠,裝潢在今天看來早已過時,七拼八湊的裝修風格甚至稱不上有品味。
但溫麗秀說,這是他父母十年前就為他準備好的。溫父溫母不懂裝修,便熱衷于聽取別人的意見,選擇了認為最好的那一種。
不大的空間,溫煦走走停停,打量了許久。
談郁京全程都很安靜。他對這毫無格調的老破裝修興趣不大,卻沒發表任何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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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人走進一個空曠的房間,他瞥到那褪色老舊的窗簾上的幼稚圖案時,目光才忍不住停留了幾分。
那窗簾是藍色的,上面畫滿了愛心,下擺處還印了一條黑白相間的小狗,吐着舌頭呲起牙的開心模樣簡直蠢到家了。
談郁京頓時來了點興致,拿出手機,點開相機。
溫煦被他的動作吸引,“小京,你在拍什麽?”
談郁京很快拍完,慢悠悠地收好手機,“拍你同類。”
溫煦一臉疑惑,還沒等他細想,談郁京便催促:“這個房間逛完了?看完就去下一個。”
溫煦只好點頭,跟他一起走出去。
屋子本就不大,很快就逛完了。溫煦不明白溫麗秀說的父母留給自己的遺物在哪裏,直到準備走時才發現這裏有一個上了鎖的小閣層,非常不起眼。
門被打開時,一陣灰塵氣撲面而來,是歲月累積的痕跡。
溫煦被嗆了一下,輕咳幾聲。
和外面不同,裏面的空氣渾濁潮熱,溫煦貓着腰走進去,而後連忙回頭看着談郁京,怕他難受。
談郁京确實皺起了眉,但沒抱怨,捂着口鼻走進去。
閣層的空間窄小,只能勉強容下兩個成年人,整個屋內只放了一個破舊沾灰的紙箱。
溫煦緩緩把箱子打開,裏面是一些書籍,是溫煦小學時用過的課本和幾本育兒經。此外,箱子角落還放着一本泛黃的相冊。
他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伸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率先伸過來。
談郁京興趣盎然地拿起相冊。
他翻開第一頁,一眼就看見一個□□坐在紅澡盆子上玩水的小屁孩,看着像一兩歲的年紀。
他指着照片,匪夷所思地挑眉:“這小屁孩是你?”
溫煦微微瞪眼,認真盯着看了許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嗯。”
談郁京忍不住笑出聲,模樣很欠揍,惹得溫煦輕咳一聲,耳尖微紅,“小京,我們看看下一張吧。”
談郁京吊兒郎當地應了聲。
往後的照片就比較古早影樓風了,大多是溫煦的單人照,從牙牙學語的嬰幼兒一直記錄到呆板傻氣的小少年。
原來溫煦一直都這麽呆,傻裏傻氣。
談郁京的嘴角勾起。
除此之外,相冊裏還有幾張溫家父母的合照以及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裏,小小的溫煦穿着黑色西裝,呆愣愣地坐在沙發正中間,眼睛倒是亮亮的,但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傻氣。溫父溫母則坐在他左右兩側,笑的善良淳樸。
談郁京垂眸看了許久,嘴角的笑容緩緩收斂,正色幾分。
“你和你媽很像。”
溫煦歪了下頭,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相片裏年輕好看的男人女人,在心裏小聲地說對。
兩人又翻了一會兒,直到翻到末尾,溫煦才依依不舍地合上。
談郁京垂着眼,狀似随意地說:“這麽喜歡這些東西,那全帶回去吧。”
溫煦眼眸瞬間亮起,眨着大眼:“可以嗎?”
談郁京輕哂一聲,“想帶就帶,你自己決定。”
“好的。”
溫煦的語氣很淡定,但眼睛圓溜溜地轉,嘴唇彎彎的,一副很高興的模樣。
談郁京瞥他一眼,莫名又想到那窗簾上的卡通小狗,心想這幅傻樣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走了。”
他率先跨步走出小閣樓,溫煦見狀,連忙搬出東西跟上去。
這套房子住不了人,兩人便找了附近檔次最高的酒店,但環境設施十分一般,只能勉強入住。
一天有大半時間都在趕路,兩人都挺疲憊。快入睡時,談郁京躺在床上,閉着眼問溫煦需不需要去祭拜父母。
溫煦搖了搖頭,“不用。”
他的父母死于工廠的事故爆炸,當年連屍體都找不全。他沒有親戚幫忙處理後事,溫煦當時年幼,更沒有這個概念,所以溫父溫母根本沒有立墓。
談郁京安靜了幾秒,吐出幾個字,“那就睡覺吧。”
溫煦卻有點睡不着,拉着他絮絮叨叨說了很久,談郁京一開始還耐着性子陪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過了一會兒,溫煦突然有點興奮地湊近,“小京,你明天想不想吃鍋盔?”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頰上,很癢。談郁京被迫睜開一只眼,納悶:“什麽東西?”
“是這裏的特色食物。”
溫煦認真強調:“好吃的。”
談郁京漫不經心地應答一聲,“行吧。”
溫煦表情變得更加燦爛,手舞足蹈着又準備開口,談郁京終于忍不了了,直接翻了個身,把人按在懷裏。
溫煦頓時老實了,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小京?”
談郁京非常郁悶,語氣中卻帶了一絲無可奈何,“困了,閉嘴睡覺。”
溫煦眨了眨眼,只好收住情緒,蓋上被子,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小狗眼,“哦。”
可惜這鍋盔終究是沒吃上。半夜時,談郁京身上突然起了一些細密的紅疹,兩人深夜趕去醫院輸液。
醫生給出的結論是他對酒店的床褥過敏了。溫煦着急的不行,立馬改變了逗留幾天的想法,只想早點回家。
談郁京本人倒沒什麽所謂,甚至難得體貼地和溫煦說換一家酒店就行,卻被拒絕了。
于是這趟旅程結束的十分迅速,第二天兩人就飛回了江城。
其實談郁京身上的紅疹已經褪的差不多了,但溫煦還是不太放心,出機場後又拉着他上醫院,開了一堆藥膏才回家。
今日江城的天氣不錯,風和日麗。到家後,溫煦小心翼翼地幫談郁京塗藥。
他輕聲問:“小京,痛不痛?”
談郁京躺在沙發上任他擺布,精神好得不像是個病人,“不痛,但是有點癢。”
溫煦神色憂心忡忡,嘴裏嘟囔了句什麽,動作變得更輕柔,惹得談郁京的患處更癢了些。
他一把按住溫煦的手,卻在瞥見對方緊蹙的眉頭時,緩緩松了力道。
溫煦卻誤會了,本就擔憂的神情更緊張了,“小京,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談郁京一頓,說了句沒有,含糊扯開話題,“你那箱東西要放哪去?”
溫煦想了想:“我想放在我的書房裏,或者雜物間。小京,你覺得呢?”
談郁京無所謂,“随便你。”
溫煦說好的,便自己打定了主意,最終決定把東西和談郁京送的小狗胸針一樣藏在卧室的床底下,這樣不會弄丢。
談郁京聽後沒說什麽,默認了他的做法。
-
翌日清晨,談郁京接了個電話,得去公司處理一些緊急工作。
溫煦不放心他的身體,原本想跟着去,卻被打發去了花店。
恰好最近快到情人節,肖笑一個人估計忙不過來,溫煦只好去上班。
今天花店的生意不錯,一個上午接了很多單子。肖笑還沒下課,溫煦便在前臺上埋頭記賬,時不時回複談郁京發來的微信消息。
“小京,你記得要自己塗藥。”
溫煦發了一條語音,恰好這時,手機彈出一條信息,沒有備注,是個陌生用戶。
101569767:寶寶今天終于看見你了,你身上真的好香啊,好喜歡。
溫煦一臉莫名其妙,皺着眉頭點進信息框,卻發現這個人不是第一次給他發消息了。
從第一條發的“寶寶你的手好漂亮”直到今天,對方已經陸陸續續發了快半個月,全是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只不過溫煦向來不太關注信息和電話,直到今天才發現。
他隐約明白過來這是騷.擾,小臉微微一繃,把對方發的信息一一删除,卻還是覺得不太保險。
恰好這時門鈴響起,是肖笑下課了來上班。溫煦聞聲,猛地擡頭看他一眼。
肖笑有些不明所以地停住腳步,小心翼翼問:“溫哥……怎麽了?”
溫煦嗓音低悶,十分認真地提問:“怎麽才能永遠不收到別人發的信息?”
這個問題讓肖笑一愣,他走到溫煦的面前:“哥,你是說不想收到某個人的消息嗎?”
溫煦點點頭,把手機遞到他面前,“就是這個號碼。”
肖笑下意識伸手,接過去仔細看了看,不經意間露出了白皙纖細的手腕。溫煦便随意地瞥了一眼他手腕上露出的精致手表,覺得有些眼熟,小京好像也有個類似的。
肖笑注意到了,尴尬慌忙地收了收手,扯下袖子。他說:“溫哥,直接把他拉黑就好了。”
“哦。”
溫煦聽懂了,語氣硬邦邦的:“該怎麽拉黑?”
“……”
肖笑的表情有些驚訝勉強,只能手把手教他步驟,溫煦學的很認真,表情專注的像是研究什麽難題。
于是五分鐘後,在肖笑的指導下,溫煦成功将那個莫名其妙的人拉黑了。
他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本正經地道了聲謝後就把單子轉接給對方,繼續記手裏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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