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啞巴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湖邊的路燈随之亮起，光芒映照在微風吹拂的湖面上，隐約有種波光粼粼的感覺。

不過這般炎熱的天氣裏，就算風景再好，也不會有多少學生願意來湖邊散步，更別說這裏的風景實在一般，加上這條路也不是學校的主幹道，所以等到太陽完全落山後，湖邊就變得相當冷清。

賴小青已經被周遇玉打發了回去，雖然她又害怕又好奇，但周遇玉覺得反正她也看不到鬼，帶着她自己多少會不好意思。

賴小青一想也對，自己看着對方在那裏跟空氣自言自語，也有損對方在心中高大威猛的形象，所以還是先算了吧。

因此這一番合計之下，溜達去北湖邊上的依然只有周遇玉一個人。她一開始還有些擔心對方已經走了，不過走到湖邊一看，昨天看到的那只鬼魂依然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定定地看着湖水發呆。

“不會是淹死的吧？不可能啊。”周遇玉遠遠順着他的方向看去，視線的盡頭就是單純的湖水，不是湖心亭，也沒有漂浮的東西。

周遇玉暗自嘀咕了一聲，想了想，也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

那只鬼魂本來沒有擡頭看她，只是當她一個過路人，不過等對方特意坐在自己邊上，還順着自己的視線看了半天，他才終于覺察出不對來，扭頭看了她一眼。

周遇玉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等他一擡頭，馬上迎上他的眼神，給了他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你有什麽心事啊？有什麽心事跟我說說？”

如果換了個人，這句話說出來恐怕不小心就帶了點居委會大媽的味道。但周遇玉生得俊俏，再配上那明媚的笑容，聽起來就顯得分外的動人。

“……”但動人歸動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被打動的。

那個鬼魂聽完她的話，只是稍稍将視線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并沒有搭話。

周遇玉也不氣餒，只要他不反感自己，那就是一大成功。

而且……這個人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樣啊……

在周遇玉的經驗中，學校裏的鬼魂大多不是學生，就是老師。偶爾有來找孩子的家長，但也只在少數。

所以她一看到這鬼魂的背影，第一反應就猜他是個學生，所以才會着急回來，不過等她一看正臉，卻發現自己的猜測可能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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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應該不是學生的年紀？感覺更成熟一些。

不過這種感覺也做不得數，萬一他只是長得老成呢？

“你是不能說話嗎？那我問你問題，你點頭或者搖頭好不好？”周遇玉也不是見到每只鬼魂都那麽熱情的，主要是這只鬼魂的周圍什麽光芒也沒有。沒有血光，沒有黑霧，連淡淡的白光都沒有。

這樣的鬼魂，按理來說都沒有什麽執念，大部分死亡沒多久就會自然消散，可兩天過去了，這人怎麽還在？

那個鬼魂……哦不對，應該稱呼他為秦柏，聽到周遇玉這段話後，終于确認她不是精神出了問題，而是真的能看到自己。

這就很有趣了，他姨父給他請的那些有名有姓的天師，神神叨叨說了一堆，卻連他在旁邊溜達了很多圈都沒有發現他的生魂，這個小姑娘是怎麽看到的？

還是說……她就是罪魁禍首找來的？

周遇玉可不知道對方已經給自己預設了罪名，心生防備，更不知道對方壓根沒死。

她所有的天師知識都是跟着父母留下來的那本破破爛爛的書學的，另一本書雖然沒有那麽破爛，但上面的擺陣、看相等等她卻是死活看不懂，也只能放棄了。

所以，那本破爛書上沒有提到的生魂離體她自然也不知道，她只是想當然地以為，秦柏只是一個比較特殊的鬼魂。

既然是鬼魂，那脾氣奇怪點也是正常的，周遇玉也不介意他不搭理自己，反而自顧自說起了話。

“你也別怕呀，像你這樣的我遇到好多了。如果你有放不下的事情就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去辦；如果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恩……也不要緊，只要別去吓唬別人就好。學校裏還有好幾個鬼魂，你不想理我的話就去找他們談談心，他們都是老江湖了，說不定你跟他們說着說着就放下了呢？”

因為周遇玉說話的時候是在看着湖面，所以并沒有留意到湖邊不遠有幾團淡淡的黑霧正在看着他們。

秦柏倒是留意到了，他輕輕一瞥，那幾團黑霧仿佛感受到他的視線一般，瞬間往後一縮，然後彼此對視了一眼，偷偷溜走了。

惹不過惹不過，也不知道這個家夥是什麽來路，戰鬥力居然那麽強。

等他不在的時候他們再去悄悄提醒周妹子吧，現在可不敢。

看到他們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秦柏雖然沒說話，但之前的防備卻消了許多。

那幾個鬼魂他也接觸過，就是貪戀人世或者有執念的普通小鬼，而不是那種被天師煉化的惡鬼。

如果這小姑娘真的跟他們交好……那看起來倒不像是幕後之人。

不過這也說不準，萬一對方心機深沉呢？

秦柏在這邊自顧自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周遇玉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回話，頗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

其實她本人還是挺神神叨叨的，畢竟見的鬼多了，被罵騙子的時候也多了去了，所以本人還是相當的一分為二。

不過正常的畫風有蘇琴賴小青陪着她，也不需要發洩，倒是神叨叨的畫風很久沒有舞臺給她表演。這次她本來以為可以借機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結果這個新鬼竟然不搭理自己。

秦柏不是個心軟的人，但是自己生魂離體那麽久，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到他，完全不理會也不好。

于是他思考了一會，伸手在周遇玉眼前晃了晃，等她轉過頭來，便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他本來就是俊朗的外貌，只要不像平時那樣冷着一張臉，一般人看了也容易也好感，更別提周遇玉本身就對鬼魂沒有戒心。

她恍然大悟地看了眼對方，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我不對，我沒問清楚就開始說了。那個……”

周遇玉正準備按照流程先介紹一下自己，手機卻突兀地開始響鈴。

她對着秦柏雙手合十道了個歉，然後背過身，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你好。哦哦，是您啊。什麽？雲姐出事了？好好，我現在過去。您把路線發過來吧。”

周遇玉本來想先解決秦柏的事，可也不知道電話的那頭說了什麽，讓她當即改變了主意。

秦柏看她連聲道歉，思索一番後便站了起來，比劃出了要跟她走的意思。

周遇玉被他突如其來的示好弄得一怔。可惜現在沒有時間讓她繼續談心，也只能對他喊了句“跟我來”，便開始往校門口跑。

希望……來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