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青銅鏡

周遇玉之前粗掃的時候，感覺這是一個混亂不堪的堆着一堆古物或者仿古物的房間，可當她仔細看時，卻發現這些東西的擺放還是相當整齊的。

秦柏所處的位置應該是耐摔區，放的都是一些……相對來說比較耐摔的物品。以青銅制品為主，偶爾還夾雜着一些木制品。

他的右側靠牆位置有一個專門的櫃子放了瓷器，比起外面這些東西，櫃子裏的瓷器可是保存得細心得多，不僅有小格，甚至還在外面配了玻璃。

“裏面肯定有些是路邊小攤買的，三塊錢一個那種，”看周遇玉在專心致志地觀察那些瓷器，那少年沒忍住探了頭過去，“當然，有些可能是小鎮裏定制的，三十塊錢一個那種。”

哪怕明知道對方說得是實話，但周遇玉總覺得在這裏說這個不太合适。

她算是知道這小孩是怎麽得罪店主的了，這語言習慣不得罪也難啊。

“我覺得，它們都挺漂亮的。”周遇玉含蓄地救了一下場。

那少年知道她什麽意思，輕輕哼了一聲，倒也沒繼續說話。

他可以到處得罪人，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到處得罪人，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周遇玉看這個少年識趣地閉了嘴，搖頭笑了笑，繼續一個櫃子一個櫃子地看過去。

秦柏的那個櫃子她花得時間和其他地方差不多，沒有留意出一絲一毫的傾向，不過在其他人沒有注意的時候，她已經準确找到了秦柏目光的落點，并且把那樣東西仔細端詳了一遍。

那是一面青銅鏡，據周遇玉粗淺的知識，最早的青銅鏡在商周時期就已存在。她面前的這個是最常見的圓形，面對着他們的是鏡子的正面，比較的普通，背面的花紋如何她還看不到，不過她直覺應該還是比較精美的。

秦柏剛聽她說話的時候就想阻止她，可惜還來不及動作對方已經拍板出去取錢。

他有些小人之心地想着也許對方只是想借自己的能力把東西買下來大賺一筆，又或者她确實是幕後黑手，再有可能就是她純粹是想自己玩玩……這幾個可能性無論哪種，都不是他需要多加幹涉的。

可不管怎麽假設，周遇玉過來的時候，秦柏還是給她讓了一個位置，等她走了才重新回去接着看。

說到對古玩的了解，其實秦柏感覺自己應該比周遇玉好不了多少。他會一直看着這面青銅鏡，倒不是因為它上面紫氣最為濃郁，而是因為從生魂離體到現在，這是唯一一個讓他的靈體有反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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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靈體試圖把上面的紫氣吞噬，說不上為什麽，就是有一種本能的渴望，就像渴了想要喝水，餓了想要吃飯一樣的渴望。

不過他好歹也當過半個成功人士，如果連這種欲望也壓制不住，那他也不是他了，更何況這種欲望帶來的也不一定是好事，就像一個人在山裏餓了，也不會看到蘑菇就采來吃。

所以他主要是在思考，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又跟自己生魂離體有沒有什麽關系？

周遇玉看了多久，秦柏就在這裏站了多久。他也不是不想幫周遇玉，而是真的不懂。這裏不少物品上都有紫氣，或濃或淡的問題，他實在摸不準自己眼前紫氣最濃的是不是就是價值最高的。

不過周遇玉也沒有對他提出要求，她認認真真地把所有東西都看了一遍，雖然始終沒有感覺到所謂“氣”的存在，但她還是感覺自己在分辨的過程裏，增長了不少的見識。

等她把所有東西都大致看完，詢問店主可不可以用手碰得到肯定答複後，便戴起手套開始端詳幾樣她看中的物品。

“這小姑娘明顯是個新人啊，還是一竅不通的那種。”尤老和韓老被店主請着坐下來喝茶，那韓老看了她半天，給出的就是這個結論。

周遇玉的觀察方法真的太……簡單粗暴了，完全就是一個一個看過去，沒有篩選，不少一眼就看出是新仿的她也發現不了。

但是吧，如果真的是新人，這會應該就着急了，畢竟兩萬呢，可她還是不緊不慢，就仿佛她根本不在乎結果一樣。

“可是很有趣，不是嗎？明明是個新人，可你看她二輪拿起的東西，價值三十萬以上的就有好幾個，這比例可不是一般的高。”尤老哪裏不知道她是新人，但他就是覺得周遇玉很有趣。

無論是之前神來之筆地挑中了那把梳子，還是現在在一衆質量參差不齊的物品中選中了不少真實的古物，都讓他對對方的身份和她的辨識方法産生了深深的好奇。

“路老板，我看你今天可是危險了。”

“尤老說得哪裏話，這一個新人，我有什麽好怕的？”那店主哈哈大笑，表情裏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尤老也不是來套他話的，開玩笑完就轉過頭繼續觀察周遇玉，也順便觀察之前的那個少年。

其實那個少年的基礎明顯比周遇玉紮實很多，店主也是占了他年紀輕的便宜，假如給他幾年的時間成長，恐怕他也不會再給店主糊弄他的機會。

尤老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才是真的磕磕絆絆，哪裏像這兩個年輕人，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我挑好了！”周遇玉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挑秦柏看中的以外的東西，如果不是店主說這個房間裏的東西都不賣，恐怕她會直接問那面青銅鏡多少錢。

可世上沒有如果，她參加這個游戲，就要遵守游戲規則，而且她也不是一個毛毛躁躁的人，自保的本事還是很強的。

所以她強行要求自己把所有東西都看了一遍。

不過戲演得多了，有時候不小心就成真的了。至少她把第二輪看中的東西放下的時候，是真的有些戀戀不舍。

“你确定？”不管這店主的內心是怎麽的驚濤駭浪，他臉上流露出來的都是恰如其分的微笑。

其實周遇玉第二輪選中那幾樣東西細看的時候他就覺得大事不妙，可當時他心中還有一絲微小的希望，希望她看中的并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誰知道她居然真的選中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敢表演，生怕越演越遭，只能按照慣例問了最後一句。

“我确定。”周遇玉的心裏也沒有底。她雖然嘴上說着确定，但內心卻狂喊着不确定。

不過她倒不是可惜這兩萬塊錢，反正也是白撿來的，主要是她不想讓秦柏失望。

因為跟鬼魂相處多年的直覺告訴她，這個青銅鏡對秦柏真的很重要。

“尤老和韓老覺得呢？”那店主實在是心塞得不想說話，幹脆把話頭抛給了做見證的兩人。

他們上前仔細品鑒了一下那面青銅鏡，對看一眼，都微微點了點頭：“我們是覺得你這回栽了。如果我們沒看錯，這應該你家的鎮店之寶之一了，唐代的青銅鏡，看這花紋、鏡面，雖然比不上前些年成交的那面鸾鳳鏡，但也不差，所以我們估計它的價位應該在一百到兩百萬之間。”

他們跟這店主也是老相熟了，知道他店的基本情況。按照他的性格，他應該不至于放兩個鎮店之寶在這個活動裏，應該就只有一個，那麽估計就是這個青銅鏡。

周遇玉聽到這個估價也傻了。她猜到這面青銅鏡應該挺貴的，但她沒想到那麽貴，差不多都可以在三線城市買一套房了。

“願賭服輸，這确實是我店裏的鎮店之寶之一，不過你們給出的價格是目前私下的成交價吧，如果拍賣應該更貴一些。”那店主固然肉痛得不行，可是他做生意那麽多年，最信奉的就是一個“緣”字。

周遇玉跟它有緣，就歸她了，反正……自己收來的時候對方也是把它當成了宋代的青銅鏡，自己也沒虧本。

周遇玉預想了無數種挑錯自己應該怎麽辦的情境，但她還真沒怎麽想過挑對了要給出什麽反應，一時間有些發愣。

不過她愣，那個少年可不愣，當即開心得跳了起來：“太好了！姐姐你可算是給我出了一口氣！不過老板，也确實是我學藝不精，怪不得你。仔細想想你也算是個好商人吧，至少你本來可以編出千萬種謊言，可你還是承認了。”

明明是誇獎的話，可從這少年嘴裏說出來店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不過他也懶得跟這個少年計較，給周遇玉丢了個盒子後，便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也好讓自己獨自舔舐舔舐傷口。

“多謝路老板！”周遇玉接過盒子，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好後，便塞進了自己的包裏。

秦柏這才發覺，好像她今天出門特地換了個大一點的包。

“小姑娘，你一會可小心，不要表現出來，小兄弟你也是，別害了人家。這古玩市場雖然大多數都是遵守規矩的人，但也有些無賴，他們才不管什麽規矩。”尤老和韓老看完了這一出，也準備一起去吃晚飯了，不過臨出門前還是特地對兩個小家夥囑咐道。

兩人聞言都嚴肅得點了點頭，他們懂的。

“放心，我會好好保護這位姐姐的！”那少年拍着胸脯保證。

尤老本來只是順口提醒，并不覺得會出什麽事，可看這少年一心想保護人的樣子，反而憂慮了起來。

他怎麽感覺那麽不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