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同桌

同桌

教室沐浴在陽光裏，陽光親吻同學們的肌膚。

張初暖支起左臂，把左手放在額頭上，遮擋對她來說刺眼的陽光。

一分鐘後，照射在張初暖臉上的陽光消失，原來是章楚瀾拉上了窗簾。

這節歷史課上，張初暖沒有聽講。

她走神的扭頭看向同桌——同桌目視大屏幕，似乎很投入老師的講課。

張初暖便觀察起同桌，她內心活動十分豐富——

“章楚瀾下颚線好明顯吶，我的線比不上。”

“她好瘦，應該和我差不多。”

“看上去一點也不單薄……還是有力量感的。”

“這身材比例也不錯嘛……胸只比我小一點。”

章楚瀾從自己餘光中數次感受到張初暖對自己“堅定不移”的目光，當瞄見對方把頭轉回去時，她心底松了口氣。

張初暖喜歡音樂，也有很多喜歡的歌手。

有時她還帶上藍牙耳機在教室裏聽歌，長發擋住了耳朵，也擋住了章楚瀾的視線。

某天，張初暖告訴章楚瀾，明天她要請假一天去看P歌手的演唱會，還說她爸爸和她一起去。

章楚表示羨慕。

在張初暖不在的一天裏，章楚瀾幫她記好課堂筆記，完成課後作業。

章楚瀾多次盯着空位，出神的想：張初暖一定玩的很開心吧？演唱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看完演唱會回來的張初暖給章楚瀾講自己昨天的經歷。

章楚瀾能從言語、表情中感知張初暖的滿足。

張初暖拿出手機說：“我給你看我拍的視頻。”

“你在前排耶！P歌手唱的好好聽！”

……

“這是我爸拍的。”

“拍的全是你。她把你拍的好好看！”

……

“這是我和我爸的合照。”

照片中的張初暖露出甜蜜笑容，緊靠在一位笑容親和的中年男人身邊。

“你和叔叔長得好像。他一種大叔魅力，好帥！”

章楚瀾又随口一問：“你媽媽怎麽沒去？”

張初暖停頓三秒後平淡的說：“我媽去世好多年了。

章楚瀾心裏一驚，意外張初暖居然是單親家庭，慌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系，我已經能坦然面對了，我過得很幸福”

章楚瀾注視張初暖的臉龐，也停頓三秒後說：“我父母離婚了，現在我和伯伯嬸嬸一起住，我過的也很幸福。”

“嗯！？真的嗎？”張初暖意外章楚瀾會突然告訴她自己的家庭情況。

“真的，不騙你。”

“現在離婚率很高。”

“嗯。”

章楚瀾接着說：“我不會把你媽媽的事對別人說。”

“我相信你不會亂說。”

“我相信你”這四個字多麽動人有力量！

章楚瀾忍不住又開口：“我跟你說，我父母離婚後就算選擇我，我也不會幸福，因為他們都不喜歡我。我慶幸我和伯伯嬸嬸一起住，他們對我很好，又因為和他們一起住，我才能來C市這裏讀書遇見你……還有其他人。我覺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安排。”

張初暖聽到章楚瀾說的話，不知道如何回複，只能附和：“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章楚瀾情緒激動，她的表情似有似無的浮現難過。

這種難言的表情讓張初暖的好情緒增添了幾分負重感，“你要不要我抱抱你？”

章楚瀾發懵的點頭，她沒想到張初暖會來擁抱自己。

張初暖也疑惑自己為什麽要抱章楚瀾，但她感覺章楚瀾需要擁抱，自己能治愈章楚瀾的難過——好奇怪的感覺？

章楚瀾明白此刻自己臉有多紅，心有多跳，張初暖的氣息讓章楚瀾血液沸騰。

短暫幾秒，恍若天地。

她們都經歷過痛苦，都會擁抱幸福。

之後倆人沒有再聊家庭情況，畢竟是隐私。

第二天，章楚瀾在走廊上看見班上六個女生站在一堆聊天，其中程徽正挽着張初暖的手臂。

她抿抿嘴，回想昨天和張初暖的第一次擁抱，心情愉悅，走過去加入聊天。

過了幾分鐘，一位女同學自然而然的挽住章楚瀾的手臂。

章楚瀾将手抽開，低頭小聲說：“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和人挽着或有其他肢體接觸，不好意思。”

“啊？”女同學放下手，“好嘛。”

其他女生正在聊天，沒有注意章楚瀾和女同學的動靜。

張初暖卻聽到了倆人的對話。

張初暖回憶起自己所看到過的章楚瀾與人交往：從不與同學大肆嬉笑打鬧或有親密行為。

實際上張初暖和章楚瀾對人的交往方式相似，不過張初暖主要是出于一種女神形象的考慮。

張初暖直覺章楚瀾對人的方式是與自身經歷有關，是因為家庭嗎？

她不清楚答案，在她印象中，章楚瀾一直是一位陽光開朗的女孩子。

上課後，張初暖悄聲問章楚瀾：“剛才下課，我聽你說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有時候我挽你手臂你會反感嗎？

張初暖在顧慮對方感受。

章楚瀾心想：你這是什麽話？而且你也沒挽過我幾次。

章楚瀾回答：“我絕不會反感你，還有你對我做的任何事。”

“意思是我很特別咯？”張初暖笑了。

“嗯，是我最特別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

章楚瀾想表達的感情很深，可只能表達出朋友，張初暖也只懂她表達出的朋友意思。

做朋友對于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某天上午第四節課上，張初暖察覺章楚瀾似乎精神狀态不佳，她關切的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

張初暖看出章楚瀾的臉比較紅，于是用手背去測對方額頭溫度。

章楚瀾昏沉的腦袋立刻清醒一半。

“你額頭好燙，應該是發燒了。”

“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是不是燒很久了？”

章楚瀾沒有回答。

張初暖向老師舉手說章楚瀾發燒了，要去醫務室。

章楚瀾認為熬一熬就過去了，結果張初暖熱心帶她去看醫生。

章楚瀾步伐很快，張初暖快步跟上。

“你走的好快。”張初暖說道。

“哦，那我慢點。”

“你走錯了，不是那邊。”

“那邊有校園地圖，我看醫務室在哪。”

“我就是活地圖，我初中也在儒才中學讀書。”

“哦哦。”

張初暖感覺生病後的章楚瀾憨憨的。

張初暖詢問：“你有幹什麽嗎？怎麽弄發燒的？”

“也沒做什麽……我也不清楚。”

張初暖囑咐：“生病了就要去看病，好好治療。”

“好的。”

“不要硬拖着，又不是沒條件治。”

“嗯嗯。”

章楚瀾的心底泛起點點溫暖，她不了解張初暖囑咐中的苦澀……

校醫詢問章楚瀾的症狀後給她開藥，張初暖站在一旁。

校醫開藥的聲音與倆位少女的安靜相互交融。

拿好藥後，張初暖體貼的用一次性紙杯接好水讓章楚瀾服藥。

章楚瀾感激的說：“謝謝你！”

“沒事，應該的。”

……

回教室路上，章楚瀾說：“我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了。”

“那你要好保養身體。”張初暖說道。

“你也要健健康康。”

“我們都會健健康康。”

說完，倆人相視而笑。

當晚在宿舍，章楚瀾再次吃了一遍藥。

她邊吃邊想白天張初暖的陪伴，覺得藥都是甜的。

但大概是生病的緣故，又可能是因為過去的遭遇，吃完藥的章楚瀾內心突然湧現出無限的失落——她幸福又不安，或許這種來自朋友的溫暖是短暫的……

張初暖的課桌上有一塊大方鏡，她時常對鏡中的自己左看右看，下課照完上課接着照。

章楚瀾欣賞張初暖的顏值，沒想到張初暖也這麽欣賞自己。

一次下課，章楚瀾問正在照鏡子的張初暖：“如果沒有鏡子，你會怎麽樣？”

沒有鏡子，我會難過。”

“有這麽嚴重嗎？”

“有。這張讓我自信開心的臉對我很重要。”

“原來你這麽自戀。”

“是，這也是我的一個缺點。”

“怎麽能算是缺點？”章楚瀾激動的說：“你的臉是藝術品，你只是看重藝術而已。”

這句話讓張初暖笑容蕩漾：“你怎麽這麽會說話？”

“我說的是實話。你是人類顏值藝術的結晶，是有生命有性格的藝術！”

張初暖發出悅耳的笑聲，章楚瀾的話莫名戳中她的笑點。

章楚瀾平靜下來又說：“剛才我的話幼不幼稚？”

張初暖對上章楚瀾清澈的眼神，她認真回答道：“不會。我很喜歡你的話，我覺得你有一個有趣的靈魂。”

“你也有一個有趣的靈魂。”章楚瀾腼腆的說。

“你在寫什麽？”

“日記。”

“原來你還有寫日記的習慣。”

“也不是天天寫，想寫的時候就寫。”

“哦～”

日記成為章楚瀾傾訴的對象。

那些不會告訴別人的喜怒哀樂，只有本子和筆知道。

進入高中以來，章楚瀾日記記錄的內容基本上都是與張初暖有關的事情。

剛才張初暖問我在寫什麽，我說在寫日記。

如果她問我寫的什麽內容？我想我一時還不知道怎麽回答，或許我說随便寫寫日常。

如果她問我為什麽要寫日記？我會說是為了留住那些重要的人和事的存在痕跡，方便以後的懷念。

這個回答好像有些矯揉造作，還好她沒有問。

我好矛盾，我希望她向我問很多事，可我又不希望她知道太多。

不堪的我偷偷記錄着、竊喜着、害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