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袒露

袒露

星期三是高英的生日。

那天早上，高英來到辦公室時，就看見桌子上放着一個精致的盒子。

打開禮物盒，裏面是一個名牌的手提包。

包包的旁邊有張寫滿感謝和祝福的賀卡，結尾處是章楚瀾的名字。

高音輕撫卡片，一時間百感交集。

她又老了一歲……曾經的她承受着喪子之痛，在無數個默默流淚的夜晚，她不知道如何去彌補這巨大的空洞，而現在她正擁有着充滿曙光的新生活。

上午上課時，高二九班的同學們在她的課上給她準備了驚喜，端出蛋糕為她慶祝生日。

同學們一起吃蛋糕，教室裏一片歡聲笑語。

有幾個女生還抱住高英要求合照。

張初暖在臺下看着親密的她們，沒有加入，而是拿出手機悄悄地給高英拍了幾張照片。

晚飯時間，朋友們約高英出去吃飯，章楚瀾也請假跟着出去吃飯。

這是大人的飯局，章楚瀾卻表現的游刃有餘，努力讨大人們的歡心，于是大家都評價章楚瀾是個孝順又開朗的孩子。

吃飯間隙，章楚瀾去到走廊玩手機。

張初暖給她發了幾條消息，章楚瀾則——回複。

“我在XX街xxxx餐廳吃飯，這裏飯菜挺好吃的，我還沒吃完飯。桌上有別的老師在，她們會找我聊天，我不敢老是盯着手機看，所以消息不一定能按時回。我應該1個小時之內就能回校。”

發送出去後，張初暖遲遲不回複，章楚瀾就把手機關閉了。

吃完飯，高英和朋友們還要去逛逛街，章楚瀾則是回學校繼續上晚自習，正巧有一位女老師要回學校辦事，高英就讓章楚瀾坐那位女老師的車一起回去。

上車前章楚瀾打開手機看消息，女朋友發來一句消息：“這個餐廳附近好像有家賣taco的店，我好想吃～”

章楚瀾向來對女朋友有求必應，雖然有點難為情，但她還是對女老師說：“老師我有個朋友想吃附近的一個東西，你能不能等一等我，讓我去買？”

女老師點點頭說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謝謝你，我盡量快點！”

章楚瀾在地圖上搜到那個墨西哥taco店，她不知道張初暖喜歡吃哪種，就自選了三樣。

她記得以前和張初暖吃過壽司taco，又

想起她們曾經吃過好多好多好多美食——女朋友只負責拍照和嘗鮮，最後都是自己吃完。

回到學校，同學們已經在上晚自習。

章楚瀾徑直去到九班，在門口喊張初暖出來。

“快吃快吃，有點冷了。”

張初暖經常心血來潮想嘗試新東西，而章楚瀾總會毫無掃興之意的滿足她，這正是是她們戀愛能穩定長久的因素之一。

“你買這麽多啊。”

“也才三個，我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你就随便嘗嘗。”

“我的瀾寶貝真好～”張初暖邊說邊回贈章楚瀾一個甜美的笑容。

每當張初暖誇獎章楚瀾時，章楚瀾就心花怒放，被迷的神魂颠倒。

今天儒才中學結束了高二的聯考。

晚自習上，同學們都在做各自的事情。

高英一直坐在講臺上改題，在下課前5分鐘她才起身在教室轉悠。

此時張初暖正在專心做自己的事，完全沒有注意高英的動靜。

當高英走到教室後面，張初暖後桌的同學趕緊拍了拍張初暖的背。

不明所以的張初暖回頭，視線剛好與高英對上。

張初暖的心往上一提，趕緊假裝鎮定的翻開書做題。

果不其然，高英走到張初暖桌邊，問她在幹什麽？

張初暖平靜的說在看書。

高英不信看書的說詞，利落地把張初暖的書拿開，正好看見張初暖課桌上的相冊和散落的照片。

高英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把相冊沒收，然後走回講臺，留下張初暖在座位上苦惱。

下課後，高英拿着相冊回辦公室，張初暖緊随其後。

高英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問張初暖：“你為什麽做這個？”

“為了紀念……把照片粘在上面。”

“你覺得在時間适合紀念這個嗎？”

“高老師，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不合适，我保佑僥幸心理，我考完後太放松了。”

高英沒有回應張初暖的話，而是翻開相冊看。

這是diy的相冊，有照片與文字注釋，已經完成的內容有五頁，這些不算是重點，重點是這裏面人物有章楚瀾。

張初暖十分尴尬，只求高英快點看完。

高英深深嘆氣了口氣，在張初暖聽來似乎有生氣，也有失望。

“你回去吧，相冊先不還你了。”

張初暖沉默三秒，說了句對不起還是走了。

如果是被其他老師沒收，張初暖還會拉下臉努力求情，一個勁兒要回來。可是當做錯事面對高英時，她總是有一種天然的害怕。

張初暖煩死了，她準備DIY一個相冊在戀愛一周年的紀念日上送給章楚瀾，結果被班主任給攪和了。

相冊之事就暫時擱置了，章楚瀾對此也并不知情。

聯考成績三天後就下來了，張初暖仍然穩定發揮，在班上名列第一。

章楚瀾是11班的第四名。

高英在每次成績出來後都會挑同學談談心，這次的對象中就有張初暖。

她們在辦公室聊了成績學習，還有班上的一些雜事。

該聊的都聊了後，兩個人迎來短暫的沉默。

就在張初暖遲疑該不該說還相冊的事時，高英卻突然發問：“張初暖，你是不是在談戀愛？”

面對高英的質問，慌亂與震驚一瞬間交織在張初暖的臉上，但她還是迅速收斂好表情，因為她認為高英在詐她或者誤會她與某個男生。

于是她無所謂笑着反問：“老師你搞錯了吧？你覺得我會和誰談？”

高英也笑了起來，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我教這麽多年書，什麽樣的學生沒見過，我當然知道你和誰在談戀愛。”

張初暖被一雙眼睛牢牢鎖定，這讓她笑容愈發虛假。

不可能不可能……高英怎麽可能會想到我在和章楚瀾談戀愛……她幹嘛說這些？

張初暖在腦袋裏慢慢思索着，可高英接下來的話讓她頭皮發麻。

“我上上屆還有兩個男生搞同性戀呢！”高英繼續笑着說：“其實我也沒想到你們兩個會在一起，當我确定的時候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被老師發現自己談戀愛——張初暖心跳如疾鼓，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變得異常沉重。

“高老師，你真的确定嗎？”

“你的那本相冊讓我更加确定。”

這句話給了張初暖重重一擊，張初暖垂下雙眸，不敢直視高英，她還沒考慮過這段感情被家長發現該怎麽辦。

高英見張初暖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她安慰道：“我今天說出來只是想了解你們的情況。畢竟你們兩個都是女生，我只希望你們能理智對待。”

“老師你怎麽發現的？”張初暖急切的問道。

“你們關系很親密，剛開始我也沒有多想，但我畢竟接觸過這方面的學生，一旦有了這方面的直覺，就會覺得你們之間的氛圍不一般。”

高英接着講：“你們不管是校內和校外呆在一起的時間都很長，有時我還會從監控裏看到你和章楚瀾在教室裏聊天，你們難免會露出戀愛的馬腳。不過一般的老師是不會往那方面想的。”

張初暖臉都紅了，仔細回想，她和章楚瀾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太親熱，最多只是牽手擁抱……在學校裏做過最親密的事就是在清潔房和無人的寝室裏接吻。

高英應該沒有機會看見她們大尺度的相處吧……

張初暖正想着，高英的話打斷她的思緒：“我不反對你們在一起，更何況你們談戀愛也不耽誤成績。章楚瀾在高一的時候英語成績相對較差，你英語一直很好。而現在章楚瀾英語水平提升了一個檔次，我覺得你對章楚瀾還是挺有幫助的。”

張初暖也不推脫，“我們平時都在互相幫助學習。她英語有不會的，我都在教她。我還訂了英語周刊讓她看。”

“這樣的戀愛才好嘛。”

張初暖把高英知道她們在談戀愛的事告訴了章楚瀾，章楚瀾對此表現的超級驚訝。

放假後，章楚瀾主動對嬸嬸談論了這件事。

高英也十分八卦，追問章楚瀾的戀愛情況：你們誰先喜歡誰？怎麽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在一起的感覺怎麽樣？

章楚瀾就從高一開始聊起，越往後越說越興奮。

但章楚瀾也沒有全盤托出，其中還撒謊的說自己是遇見張初暖後才發現自己喜歡女生。

高英聽得津津有味。

此刻，她不是一個老師，而是作為一個平易近人的嬸嬸去了解侄女的故事。

聊完後，章楚瀾問高英：“伯伯知道這件事嗎？”

“他現在不知道，我會給慢慢他說，他也不是那種封建的人。你放心，我會支持你的。”

“謝謝嬸嬸。那嬸嬸會告訴我爸他們嗎？”

高英明白章楚瀾和爸爸關系并不親密，便問：“你想讓我告訴他嗎？”

“我不想讓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

之後高英對丈夫講了這件事。

高英說了很多話，丈夫更多的是傾聽。

最後章伯開口道：“上次來我家那小姑娘看着也不錯。唉……就這樣也行。我們也不要過多幹預，就讓她們慢慢發展吧。”

章楚瀾的家長知道孩子在談戀愛，而張初暖的家長則一無所知。

最近張初暖就在考慮該不該向爸爸袒露自己在談戀愛。

“小初暖，你認為你爸爸是反對你談戀愛還是反對你和女孩子在一起？”

“我爸爸是個很開明的人，我們之前聊過談戀愛的事情，他說他不反對我談戀愛，他要求我自尊自愛，不要和下流的人在一起，不要做出格的事情。我覺得就算他知道我和女生在一起也不會阻攔我，至少不會使用強制手段吧……我不知道怎麽向他說。”

章楚瀾給出建議：“你可以告訴他自己在談戀愛，但是不告訴他對象是誰。要麽就旁敲側擊的問他對同性戀的态度，看情況而定。你說不說那都是你的事，如果你說了，我們就一起承擔，我不怕叔叔知道，我只是怕拖累你，跟你在一起不夠資格。”

張初暖把章楚瀾抱住，她緩緩開口：“我不知道我們能在一起多久。其實我并不确定自己完全是喜歡女生的，我可能只是剛好喜歡你……”

章楚瀾察覺出了女朋友的煩惱，張初暖是對未來她們的發展充滿迷茫。

事實上，章楚瀾和張初暖的內心深處都不認為她們會長相厮守——那太遙遠和太困難了。

她們從來沒有規劃過一起上大學甚至以後的事，她們只想在青春中談一場美好的戀愛，享受當下。

“你不要想那麽多了，不然越想越煩。等有了契機再告訴叔叔，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先不管這件事了，好不好？”

張初暖輕輕點頭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