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貓橋沙也加感覺一陣眩暈。

她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

手機對面原本正說着話的家入硝子也停了下來。

過了兩秒後，她才緩緩重新開口：“你剛剛在說什麽？”

然後她就聽到對面發出了一聲顫抖的哽咽。

“硝子，如果哪一天我突然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那絕對是因為我實在承受不住別人奇怪的目光了。”

“……別說傻話了，那兩個家夥在你旁邊？我聽到了一個笑得非常猖狂還很欠揍的熟悉聲音。”

貓橋沙也加吸了吸鼻子，強忍社死的眼淚。

“是的，他就在旁邊，還一直看着我笑。”

“不好意思，其實是草莓冰沙奶茶，雙倍糖，不要珍珠。”

靠譜的夏油傑壓下笑意對尴尬不失禮貌的服務員說出真正的內容。

貓橋沙也加一邊握着手機一邊在那磕磕巴巴地無助解釋着。

“我只是因為有點緊張焦慮所以才一不小心說錯話，嗚嗚你別笑了……”

而五條悟已經笑得連奶茶都不想喝了。

原本只是随便找個理由讓對方一起回去，別再像躲病原體一樣躲着他們，沒想到會出現這樣意外的劇情。

他現在是想一遍就笑一遍。

而在回到高專的路上，貓橋沙也加的表情也一路從含淚解釋到麻木自閉。

煩了，毀滅吧。

*

當庵歌姬和冥冥提着配菜與啤酒來到食堂後，在外面就聽到了裏面邊笑邊敲桌子的聲音。

“是我昨晚沒睡好還是祓除咒靈時中了某種不易察覺的術式？總覺得聽到了某個令人無比火大的聲音，不過這應該是不可能的，要不從今天開始早點休息吧……”

庵歌姬凝視着面前的大門，喃喃自語着。

“別自欺欺人了，那種完美吸引仇恨的聲音和語氣、以及能讓你t提前豎起警覺雷達的也沒有其他人了。”

冥冥慢悠悠地說了一句，然後打開大門，映入視線的就是一年的四人。

從現狀來看，正在被那兩個DK迫害的對象就是坐在最邊上弱小可憐得連眼睛都要失去高光的陌生黑發少女。

庵歌姬的雙手比大腦更快地握緊拳頭，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果然是我出現幻覺了嗎？總覺得好像看到了兩個不應該存在于這裏的垃圾，清潔人員難道是忘記打掃了嗎？在食堂看到這種東西就連食欲都會瞬間下降吧。”

“都已經出現在面前了，還是接受事實吧。”

冥冥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走了進去。

“怎麽可能就這樣接受啊！”

庵歌姬手中提着的兩個袋子瞬間落地，她一手扒着門框一手指着中間對自己吐舌做鬼臉的白毛DK憤怒地說道：“這兩個東西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啊！”

原本正在安慰貓橋沙也加的家入硝子在注意到她們後，朝門口暴怒中的庵歌姬雙手合十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抱歉，歌姬學姐，我打電話的時候這兩人就在旁邊，所以……”

“用‘東西’來形容我和悟也太失禮了吧。”

夏油傑嘆了口氣，起身幫冥冥把購物袋中的啤酒拿了出來。

貓橋沙也加動了動，終于從惡劣DK‘要來一杯五條悟嗎？雙倍糖的哦’的反複演示地獄中活了過來。

她的目光落在剛進來的兩位學姐身上，不确定要不要現在出聲問好。

“真是意外，你們居然有‘失禮’這個概念嗎？”

“我又不是悟。”

“傑？？？”

“你們兩個半斤八兩好嗎！”

“別這麽生氣嘛。”

五條悟指了指旁邊一串印着可愛花紋的包裝袋。

“我們也帶了點喝的過來哦。”

“什麽？”

庵歌姬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看了過去。

“等等，這個是奶茶吧！”

“因為當時正好在奶茶店，不過除了悟的那份其餘都是檸檬水。”

“難道歌姬想喝奶茶嗎？不過就算你想喝我也不會給你的。”

“才沒有想喝！你這家夥奶茶中的糖分絕對是致死量的吧！而且啊……”庵歌姬踩在凳子上朝他比出中指，怒火中燒，“我最讨厭甜食了！”

“不管怎麽說，在後輩面前表現出這副模樣真的可以嗎？”

夏油傑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那你們兩個倒是表現出一點後輩的樣……”

庵歌姬下意識嗆聲的話語在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到呆呆看着自己的黑發少女後停了下來。

庵歌姬：“……”

貓橋沙也加：“……”

……糟糕，剛剛發火的樣子肯定全被看到了。

庵歌姬僵硬着表情和對方對視了數秒，然後瞬間切換姿态。

在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後，她收回腳拂了幾下剛剛踩住的凳子然後端坐下，接着輕聲細語地溫柔說道：“初次見面，我是二年的庵歌姬，剛剛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其實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這就是所謂比天氣還善變的女人嗎？”

“悟，別直接說出來，這樣不禮貌。”

旁邊的兩個DK開始竊竊私語。

貓橋沙也加覺得……對面的學姐看起來随時會再度起身掀桌抄起酒瓶就朝那兩人身上砸。

“我叫冥冥。”

紮着馬尾的冷淡系美少女完全無視了旁邊的情況，直接從旁邊的包裝袋中拿出一杯檸檬水。

“我叫貓橋沙也加，學姐們好。”

幸好對面的自我介紹也足夠簡易，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上臺演講、自我介紹、當衆表演這三件事是貓橋沙也加心中排名前三最不想做的事情。

家入硝子拿起一瓶啤酒和一個酒杯，擰開後倒滿，然後遞給進入強制冷靜狀态的庵歌姬。

“歌姬學姐要不喝點酒冷靜一下吧。”

接着又看向旁邊的黑發少女，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要喝嗎？”

“不，這個不行。”

貓橋沙也加寧願去喝五條悟的雙倍糖奶茶都不願意喝酒。

“那和冥學姐一樣也喝這個吧。”

夏油傑從善如流地從旁邊替她拿過一瓶檸檬水。

高專的食堂并不大，畢竟歷屆都沒幾個學生。

也就代表着這個時候一般不會有人打擾他們。

入夜後亮起的燈光穿過桌面上盛着酒液的玻璃杯，折射出隐隐綽綽的金黃色，浮着白色泡沫的冰冷啤酒起起伏伏，在杯外凝出密密的水珠。

庵歌姬‘咕咚咕咚’着悶了一杯，然後爽快地舒了口氣。

“好爽！工作結束就應該喝冰啤酒！”

“這是什麽提前社畜發言。”

家入硝子在同樣喝了一口後吐槽了一句。

“最近二年的任務量很重嗎？”

夏油傑在随口詢問了一句，然後看向旁邊默不作聲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黑發少女，将手邊的醬料往那邊挪了一下。

貓橋沙也加在注意到後有些局促地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舉着筷子的冥冥若有所思地看了紮着丸子頭的黑發少年一眼。

“還好，反正只要報酬足夠就行。”

幾人一邊散漫地交談着一邊吃着小菜，等待鍋裏的食物完全煮熟。

而貓橋沙也加基本只在有人提到自己的時候才應一聲。

幾杯下去，庵歌姬一副完全上頭的樣子。

“來人和我拼酒！”

“不拼。”

五條悟毫不理會這種挑戰，他将自己的奶茶拿出來，‘啪’地一下氣勢十足地拍在桌上。

“真男人就該喝這個！”

“你是沒斷奶的小孩子嗎！”

“啰嗦！為什麽非得和你拼酒而不是拼奶茶！”

“奶茶拼什麽！含糖量嗎！”

“歌姬學姐你喝醉了吧。”

“硝子你別管，我沒醉！我還能喝！”

“五條悟就是個超級大混蛋！冥冥你說是不是？”

“五十萬日元，我幫你一起罵。”

“他們……”

“不用管，這個小菜還是挺好吃的，沙也加你要試試嗎？”

……

熱氣騰騰的壽喜鍋中咕嚕咕嚕地泛着細小的氣泡，泛着誘人色澤的牛肉上淋着入味的調味汁，被煎至金黃的豆腐擠擠挨挨着軟嫩的白菜葉，逐漸露出下面被湯底浸透的柴魚片。

貓橋沙也加順從地放棄勸阻的想法，然後再次小聲謝過旁邊的黑發少年。

在吃了幾筷小菜後她又從鍋裏夾了一塊酥嫩的豆腐，一邊咀嚼着一邊聽對面的庵歌姬邊喝邊批/鬥五條悟，偶爾帶一下夏油傑，然後又被對方帶着重新将火力轉向五條悟。

這個飯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簡直堪比戰場。

坐在對面的家入硝子沒加入拼酒，但杯中的啤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并且神色清明，毫無醉意。

貓橋沙也加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猶豫再三後還是詢問道：“硝子，你沒事吧？”

家入硝子懶洋洋地‘嗯？’了一聲，在注意到她的視線後又喝了一口。

“完全沒事。”

冥冥精準地從混戰中夾住一塊肉，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和旁邊這個醉鬼不一樣，這位可是真正千杯不倒的酒豪。”

“沙也加，我告訴你……”

不知是不是因為家入硝子和冥冥都沒有跟着一起附和的原因，已經熏熏然的庵歌姬看向貓橋沙也加，如同在看一個即将遭受野豬摧殘的水靈白菜。

“那個白毛、是一個就算把你弄哭也會毫無愧疚地扒開你的手說出‘讓我看看’的混蛋！”

貓橋沙也加震驚地看着對方。

在家入硝子和冥冥準備勸住喝醉的庵歌姬別吓到她時，就看到黑發少女微微睜大眼睛說了一句——

“歌姬學姐你怎麽知道的？”

“我只是對他的混蛋程度足夠了解而已。”

庵歌姬在想也不想地這樣說完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等等……”

幾個女生下意識一同望向五條悟，對方在注意到她們的視線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若無其事地擡頭望着天花板吹了個口哨，而一旁的夏油傑已經移開視線，專心致志地低頭盯着碗中的白菜葉，試圖看出上面已經被熱水軟化的紋路。

“五條你這混蛋不會真幹出了這事吧！？”

“歌姬你冷靜一點！酒要灑了！別踩桌子！”

……

*

當結束聚會回去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昏暗的燈光映照着碎石鋪成的小路，兩邊的草叢中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蟲鳴。

微涼的夜風迎面吹拂過來，裹挾着帶走了一些聚會上的酒氣。

家入硝子聊勝于無地吃了一個薄荷糖去味，順便問了一下旁邊的黑發少女。

“要吃嗎？”

貓橋沙也加微微搖頭。

“不用了，謝謝。”

“感覺怎麽樣？”

“雖然不習慣，但并不讨厭。”

“是麽，那就好。”

“冥學姐看起來可能有點冷淡，但對這個人來說，只要有錢一切好說，許多情報八卦都可以從她那裏交易獲得。”

“至于歌姬學姐的話，她之前喝醉酒可能情緒有點激動，但平時還是很好說話的。”

貓橋沙也加想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然後說道：“我挺喜歡歌t姬學姐的。”

聽到這裏，家入硝子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說喜歡某個人。”

貓橋沙也加慢慢地走在路上，因為第一次和別人表達自己的喜歡而有些生澀。

“我覺得她很厲害。”

那是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正在思考剛剛聚會上歌姬到底哪裏吸引了她的家入硝子頓了一下腳步。

“……不好意思，你說的厲害，是指什麽？”

貓橋沙也加盯着腳下的地面，語氣有些羨慕。

“我覺得她踩在凳子上對着五條君一邊豎中指一邊大罵‘垃圾’的樣子非常帥氣。”

現在想起，心裏依舊如同受到感染一樣微微快速地跳躍着。

家入硝子：“……啊，是麽。”

貓橋沙也加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說道：“我也想成為她那樣的人。”

家入硝子：“……”

完了。

雖然想讓這孩子活潑開朗一點，但不代表希望她往這種奇怪的方向發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