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在跡部問完這句話之後,辦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來，甚至顯得有說不來的怪異。

跡部的視線一直放在清檸那邊，但她完全被畫板擋住,跡部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動作。但他之前可以聽到畫板後面有細微的作畫聲響,現在聽不到,那她應該是停來。

氣氛就這麽僵持着,時間久到跡部都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語氣太差,以至清檸這種很容易焦慮內耗的性格因為自己的發問而緊張起來,就看到她畫板旁邊探出腦袋。

黑色的長發随着她歪頭的動作垂下來,女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向這邊,眼神十分靈動,看得出她應該是正在認真思考着什麽。

跡部挑眉：“在想什麽呢？”

清檸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正在想理由敷衍你呢。”

跡部：“……”她剛才說“敷衍”是吧？正大光明地說“敷衍”是吧？

“我想想，”清檸一邊說一邊豎手指,“‘我不知道你也想來’、‘因為這次邀請的都是小環在櫻蘭的朋友’、‘不知道跡部君你有沒有空,臨時叫你來感覺也很失禮以這次先算吧次一定’。”她一共豎起三根手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跡部，“你選一個喜歡的吧！”

跡部哽住。

說她敷衍吧,她認認真真地想出三個理由，讓他自己選個喜歡的。說她認真吧，她想出來的三個理由是一個比一個敷衍，就差把“打發他”三個字直接寫臉。

沉默的人換成跡部,清檸還一臉期待地看着他：“不夠嗎？不夠我再想想。”

“嗯哼，”跡部大爺勉為其難，“選第三個吧。”

聽起來是在重視他的儀式感,他可以接受。

不想，在跡部選完之後，清檸反而睜大眼睛：“咦,你接受？”他竟然真的選！

跡部重新翻開，漫不經心地應道：“不是你讓我選的嗎？”頓頓，他又說道，“而且你說，‘次一定’。”

Advertisement

這句話聽起來尤其敷衍。

小刺猬在完全舒展、袒露出柔軟的肚皮後，也會偶爾用身的刺反過來紮一人。但動作很輕，不痛不癢，就只是逗玩似的小小惡作劇。

眨巴眨巴眼睛，清檸彎着眼睛笑起來：“那我次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後，再邀請你。”

她聽到跡部“嗯”一聲，本想坐回去繼續畫畫，但是思索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問道：“跡部君，我昨天沒有邀請你，你很介意嗎？”

她剛才給出的理由也不完全是敷衍，但她不确定，跡部是真的接受她的理由，還是不跟她計較。

雖然她和跡部之間會有小心眼地給對方記仇的時候，趁其不備就互相“報複”的事情也常有發，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讓清檸可以确定，跡部是一個非常慷慨大度的人。

雖然他接受自己剛才用來“敷衍”他的理由，但如果他真的介意的話，清檸還是想解釋清楚。

——就像次的“禮物事件”他開誠布地溝通一樣，她知道跟跡部是可以行這樣更深入的讨論的。不說清楚讓誤會像小疙瘩一樣存在個人之間，反而會影響他的友誼和系。

至對她而言是這樣，她會一直糾結。

聞言，跡部再度将視線手中的轉移到清檸身。那雙燦金的眼眸凝視着自己，看起來有固執又倔強地在等他的答案。

經過秒鐘的斟酌，跡部給出答複：“沒有介意，非要說的話，應該是有點遺憾。”

白皙精巧的面龐浮現出一絲疑惑的神色，清檸不明以地重複一遍跡部的答案：“遺憾？”

跡部單手撐着側臉：“我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在你自己的家裏，比我還像個客人，現在已經能作為主人招待客人。沒有看到你是怎麽做的，以有點遺憾。”

女唇畔的笑容在跡部說完之後加深一：“原來是這樣。嗯——以後還有機會的。昨天是第一次，我還擔心自己經驗不足會做不好呢。等我再熟練一點，就可以很周到地招待你！”

“這麽隆重？”

“當然，你可是我重要的朋友哦，小景。”

将事情攤開說清楚，安心來的清檸情緒也變得高漲起來，微微揚的尾音中還帶一點調笑的意味。

跡部發出一聲輕笑，又在清清嗓子之後催促她：“快畫。你祖母日之前你能畫完嗎？”

就剩不到周的時間。

“畫的完，”清檸自信滿滿地回答道，“這個周就能畫完，畫好之後讓千織幫我送去裝裱起來。”

雖然接受跡部的提議，但剛開始畫的時候，清檸還很忐忑，不知道自己這份禮物祖母會不會喜歡。現在她已經開始覺得，祖母會喜歡的，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祖母收到禮物時的反應。

“哼，也不知道誰一開始覺得自己畫的不好，還不想送。”

“謝謝跡部君的建議，次請你吃飯。”

“次一定是吧？”

“次一定！”

五月份學校活動安排很多，将這活動需要花費的時間也算去，清檸為準備送給祖母的畫作預留非常充足的時間。

在她見縫插針的努力，作品順利地比她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一天完成。

她如釋重負般放畫筆，說出“完成”三個字的時候，跡部的辦室裏除他個，還有忍足和桦地。

球類大賽周開始，有相的事項全都要在這個周內确認完畢，跡部就叫來桦地和忍足幫忙。

聽到清檸說“完成”，三個人同時看過去，又同時放手裏的工作，起身走到她身後，準備欣賞一她的作品。

清檸也沒有扭捏，還讓到一邊，大大方方地讓他觀看。

忍足之前來跡部辦室的時候就看到過次，知道清檸畫的是她的祖母。在仔細觀賞一番之後，忍足不由得贊嘆道：“你的祖母真是位優雅美麗的女士，宮本同學。”

“謝謝忍足同學，”清檸笑起來，“我也覺得我祖母很好看，只是我畫的還不如祖母本人十分之一好看。”

“太謙虛，已經畫的很好，”跡部捏着巴細細打量着清檸的作品，“很傳神，但是又好像跟我平時見到的宮本理事長有點不一樣的地方。”

畫中的宮本老夫人坐在辦桌後方，左手擱置在桌面，右手則是握着一支鋼筆，端坐的姿态看起來威嚴沉穩，又莫名的讓人覺得，她的周身散發着一股似有若無的寂寥。

“嗯……其實，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祖母的場景，”清檸歪着腦袋開始回憶那天，“因為是重要到改變我人的一天，以印象很深刻。”

清檸的身世，網球部的正選也已經她自己的口中知道。忍足在聽完之後還抽抽嘴角——跟他在清檸轉學來冰帝那天做出的猜測大差不差，屬實嘴巴開光。

跡部然：“以，你畫的是你對你祖母的第一印象。”

“準确的說不是，”清檸眨眼睛，“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只有害怕和陌。老實說，我一開始其實不打算留在宮本家的。可是後來，我在旁邊看着她工作，想到執事長跟我說，自祖父去世後，祖母就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就覺得，我應該留來陪她。”

一個人會很寂寞的，清檸能理解那種寂寞。

忍足感動拭淚：“大小姐真是個心軟善良的人。”

清檸微微後仰：“你別這麽說，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但跡部覺得忍足說的很對——她選擇留在宮本家，接受繼承人的身份和這個身份帶來的壓力，僅僅是因為想要陪伴祖母，讓祖母開心。

“反正那天開始，我的人就發翻天覆地的變化，”說起這件事，清檸已經能夠很坦然，“那天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是個運氣很差的NPC呢。”

聽到這裏，跡部茫然一瞬：“那是什麽？”

忍足解釋道：“這是游戲術語，放在現實中的話大概就是沒有特色的普通人的意思。”

“嗯嗯，”清檸點頭，“像跡部君你這種長得帥又有錢還很有能力的人，就屬主角類的角色。”

“哼哼，”跡部面露得意，“我可不會覺得你是在誇我，畢竟這都是事實。”

清檸：“……”

怎麽又讓他逮着臭屁的機會啊！

“說起來，”清檸若無其事地忽略跡部的臭屁發言，“我以前還想過，如果我真的是NPC的話，能做那種跟在主角身邊的NPC就好。”

忍足腦海中靈光一閃：“比如跡部家的管家或者女仆嗎？”

清檸眼睛一亮：“忍足同學，你很懂嘛！”

跡部聽得雲裏霧裏：“你個在說什麽啊？”

忍足和清檸不約而同地看向跡部，又迅速看向對方。

忍足推眼鏡：“最經典的臺詞果然還得是那句。”

清檸用力點頭：“沒錯沒錯，就是‘爺很久沒笑得這麽開心’！”

忍足的臉露出一絲遺憾：“可惜這裏沒有管家和女仆。”

清檸也陷入沉思，片刻後，個人又默默地看向剛才開始就沒說話的桦地。

性格木讷又言寡語的桦地在接收到清檸和忍足期待而迫切的眼神後，猶豫半天，張張嘴，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句臺詞。

“你個，”跡部雙手抱臂，“不要為難桦地。”

“好吧，”忍足做出讓步，“那就讓我來吧。”他清清嗓子，換一副欣慰的語氣，“跡部很久沒笑得這麽開心。”

跡部黑着臉，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沒笑！”

清檸：“噗哈哈哈哈！”

——祖母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笑得這麽不優雅的，但真的很好笑！

跡部瞥她一眼：“你倒是來沒有笑得這麽開心過。”

——反正他是第一次見到清檸笑成這樣。

清檸：“……”可惡！

忍足鏡片反光——這個人又開始。

然而一秒，成功讓清檸笑不出來的跡部感覺渾身舒暢，随即又将矛頭對準忍足：“啊嗯，聽到你用欣慰的語氣說這種臺詞，我真是雞皮疙瘩都起來，忍足。”

——讓他個亂說自己聽不懂的話，哼。

忍足：“……等等！”他怎麽有種自己無辜躺槍的感覺？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剛才還跟他一起愉快調侃跡部的清檸也調轉風向，站到跡部旁邊：“我也覺得，忍足同學，你應該是跡部君的那個醫朋友。”

忍足不由得嘴角微抽：“我的臺詞是‘能不能不要大晚叫我過來’嗎？”

跡部捏着巴：“說起來，忍足家确實是醫學世家，家裏人也希望他朝醫學方向發展的。”

忍足：“……”代入感很強，已經不想當醫。居然還帶補刀的，跡部夠狠。

這子清檸徹底繃不住，直接轉過身去背對着他：“我要笑一，你不要管我！”

她笑得肩膀都在抖動，确實是有的失态。

跡部就當作什麽都沒看見，等她笑完轉回來才問她：“很開心？”

“嗯！”

跡部也笑笑，随後便提醒她：“已經完成就好好收起來，這可是你花心血準備的禮物。畫具也整理好，需要幫忙就跟桦地說。”

“好——”

忍足：“……”

他覺得自己的臺詞應該是“跡部，你就寵她吧”才對。

有沒有人能管管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