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

沒有人會不喜歡被誇獎,清檸也不例外。

入學冰帝第一天，在校門口的議論聲中聽到一句誇她漂亮的話，她還開心了一上午。

跡部瑛子會因為她可愛誇她,祖母會因為她課業有進步誇她,這些誇獎她聽得都很開心。

但如果誇獎鋪天蓋地朝她壓過來,她又會有點兒受不了——就像現在這樣。

原本捂着耳朵的手被跡部拉下來,清檸閉上了眼,好像這樣就聽不到了一樣——一種自欺欺人的逃避方式。

但是她等了半天卻什麽都沒聽到,悄咪咪地睜開一只眼,清檸就發現跡部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臉上明顯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她瞬間睜開雙眼,氣鼓鼓地瞪着他：“你又故意逗我！”

“我只是覺得奇怪，”跡部松開了原本鉗制着少女手腕的雙手,“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被別人誇呢？”

清檸抿了抿唇：“不是不喜歡,就是……太多了我會聽不下去。”她嘆了口氣,有些沮喪，“我的性格好麻煩啊……”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也還好,”跡部撥了下額前的發絲，語氣驕傲又神氣，“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完美到不管什麽樣的稱贊都能承受。”

“……臭屁小景。”

“臭屁是多餘的。”

“臭小景——”

“喂！”

跡部瑛子和忍足侑士在旁邊喝茶看好戲——這兩個人還真是夠旁若無人的。

Advertisement

而且中間也不知道清檸突然說了什麽,跡部還低頭湊到她面前去聽——正大光明地說悄悄話呢。

他們兩個也完全不覺得這樣的交流方式有什麽問題，就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

忍足在心裏想：都這樣了還說是普通朋友……誰信啊！

和跡部嗆了兩聲之後，清檸剛才接受了過多誇誇能量差點兒不能運轉的心情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看她笑得眉眼彎彎,臉頰上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害羞還是現在笑得太開心而浮起一層淺淺淡淡的紅暈，跡部大度地表示：“不跟你計較。去換衣服嗎？”

他們兩個身上還都穿着禮服。

跡部懷疑他所謂沒有發揮餘地的母親大人是不是逮着機會了，讓他也試了好幾套。最開始那身酒紅色的西裝就很合身,但他是去參加生日宴，穿的太惹眼很容易搶主人家的風頭，跡部瑛子覺得不太合适，就讓他又重新試了幾套。

最後選中了他現在身上穿的這套黑色條紋西裝——看着中規中矩低調了點，但出席這樣的場合絕對不會出錯。

清檸點點頭：“要去的！”

跡部瑛子也說道：“那你們兩個快去換下來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午餐。你們有什麽想法嗎？”

跡部和忍足都沒有什麽想法，清檸見他們都不說話，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想吃意大利菜，可以嗎？”

本來她還沒什麽感覺，但一上午都在換衣服，終于停下來之後，她開始覺得肚子餓了。

“我們小清檸想吃意大利菜啊？”跡部瑛子起身走過去，雙手捧着清檸的臉蛋搓了搓，答應的十分爽快，“那就去吃意大利菜，等你們換好衣服我們馬上就去。”

“好——”

确定了中午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意大利菜，清檸在去試衣間的路上，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店員在前面帶路，準備分開的時候，跡部冷不丁地對清檸說道：“有進步。”

“嗯？”清檸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偏頭去看他，“什麽進步呀？”

跡部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會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會提要求了。”

清檸欲言又止：“這算什麽進步啊？”

“比你以前什麽想法都悶在心裏不說好多了，就是進步。”跡部語氣認真地強調道。

“唔……那也不用特意誇我。”清檸也同樣一本正經地強調，“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啊嗯，那是誰說自己本來就是小女孩的？”

“那麽久的事情你怎麽還記得啊！”

“我的記憶力可是完美到無可挑剔，你不是知道嗎？”

知道是知道，但每次聽到跡部自己說，清檸都覺得他特別臭屁。

看到清檸一副想要吐槽但硬生生忍住的憋屈表情，跡部直接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後便催促道：“快去換衣服。”

“嗯嗯。”清檸點點頭，提起裙擺正要進試衣間，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跡部君！”

跡部原本都要轉身了，聽到清檸叫自己，又在原地頓住：“怎麽了？”

少女的臉上揚起笑容，聲音輕緩，語氣真誠：“就是剛才一直在聽你們誇我，我都忘記說了。跡部君好适合穿西裝，剛才試的每一套禮服都被你穿的很帥氣！”

這倒也不算是誇獎，應該說是事實。

說完之後，清檸就朝跡部揮揮手：“等會兒見啦。”

“嗯。”跡部面色鎮定，也轉身進了另一間試衣間，心裏卻在犯嘀咕。

是他習慣了清檸要麽敷衍他要麽跟他嗆聲嗎？剛才突然冒出來一句贊美他還有點兒不太自在，明明他平時都很享受的。

但……清檸怎麽突然這麽認真地誇他啊？

午餐的品類是清檸選的，但餐廳是跡部瑛子決定的。

清檸覺得跡部家的儀式感可能真的是一脈相承的，她被跡部瑛子帶着在外就餐兩次，每次她選的餐廳都是環境好、格調高，用餐的心情都變得愉快起來。

而她這次選的餐廳，據跡部介紹，店內建造裝修用的材料都是專門從意大利運來的，進去之後頗有幾分中世紀宮廷風的味道。如果不是禮儀不允許，清檸倒是很想駐足欣賞一下頭頂的壁畫。

餐廳不光環境好，料理的口味也是一流，加上輕松融洽的氛圍，對清檸來說簡直算得上是享受了。

跡部和忍足上午剛去青學為了接下來的關東大會抽簽，餐桌上的話題免不了就聊到這方面來。

作為母親，跡部瑛子自然清楚兒子對網球的重視。她很仔細地詢問了冰帝比賽的對手、後面的賽事安排以及網球部的訓練，問完之後，她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最後一年能讓你自由無束地打網球了，明年無論如何都要去英國，你明白嗎？”

跡部颔首：“我知道，母親。”

清檸在聽到這段對話的時候，本來還有些意外，不過後來她一想，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去留學好像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更何況跡部之前還跟她提過，他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是長居英國的。

“侑士呢？”跡部瑛子又看向忍足，“明年要報考醫學系嗎？”

“是的，”忍足點了點頭，“家裏對我和謙也都是這樣期望的。”

見清檸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跡部解釋了一下：“謙也是侑士在大阪的堂弟。”

跡部瑛子笑了笑：“你們家畢竟是醫學世家，對你和謙也來說，走這條路自然順利。”

忍足本來想回應一句“确實如此”，但是看到清檸閃亮亮的眼神時，他又猶豫了——快讓“少爺的醫生朋友”這個設定從他的腦子裏清出去吧！

跡部似笑非笑地問道：“忍足，你怎麽不說話了？”

忍足咬牙：“跡部，你以後半夜不要給我打電話！”

“嗯哼，這要看我心情。”

清檸眨了眨眼——該說這個少爺心眼好小超記仇，還是該說跡部君竟然開始配合他們了呢？

正想着，清檸突然就聽到跡部瑛子在叫自己：“清檸，你明年有什麽打算嗎？還說是，你祖母替你安排好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跡部和忍足都已經對未來有了明确的規劃，相比較之下，被問及明年有什麽打算卻一時卡殼答不上來的清檸就顯得有些窘迫。

跡部微微皺眉，下意識地想要替清檸解圍。

只是這次沒等他開口，清檸便正襟危坐，語氣認真地回答道：“我還沒有考慮過，也不清楚祖母是不是已經替我做了安排。”她笑彎了眼睛，“我自己的話，總感覺祖母會替我安排好，我也不想離她太遠。現在想想，是我對祖母的依賴性太強了，被伯母問了之後才突然意識到，我自己也應該有想法和打算才對。謝謝伯母的提醒，我會回去和祖母商量的。”

跡部瑛子忍不住笑起來：“我看出來了，你真的很依賴你祖母。不過，作為繼承人，總想着家中長輩替自己遮風擋雨可不行，你得強大起來。”

尤其是，宮本家的情況還比較特殊。清檸和她的祖母之間甚至沒有一個可以暫時過渡的人選，所有的責任和重擔最後一定會壓在她身上，她沒有別的選擇。

清檸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不過她依然只是平靜從容地微笑着，語氣堅定地回答：“是，我知道。”

她看起來還是一副溫柔乖順的樣子，卻在無意之間，已經能讓人窺探到一絲隐隐約約的魄力。

她肉眼可見地已經成長了很多。跡部不由得想。

以前也有過他在場時，碰上了讓清檸束手無策的情況，他會順手幫她解圍，然後收獲她感激的目光。

但這次她能自己應對了。

或許因為同她說話的人是讓她已經覺得熟悉親切的長輩，所以她不需要顧忌太多。但她剛才的措辭和語氣，也确實讓人挑不出毛病。

也或許因為她稍稍适應了這個世界的規則，便開始大膽地進行自己的探索。

無論是哪種原因，發生在她身上的變化都是好的開端。

跡部一時間甚至很難将注意力從正在和他母親淺笑交談的清檸身上移開。

——成長給我看吧，清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