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魏戍轉過身：“我這不是為了你的下半輩子着想嗎？”

“謝了，”張懷蘇的後頸靠在沙發上，兩長腿伸着，“人家就待在面包店，還能找不到東西吃？”

魏戍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香蕉，好像也是，吃面包也比吃這個不知道壞沒壞的東西好。

“那行吧！”魏戍随手将東西放下，電話就響起了，有人發了消息來。

魏戍低頭回複，張懷蘇則是保持剛才的姿勢坐着，低着頭，沒玩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那麽幾分鐘，他忽然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魏戍擡頭看了他一眼：“你幹什麽去？”

“去給吃飯買點東西，”張懷蘇随意揮了揮手，“你看好它，別讓它跑出去，這地它沒來過幾次，不熟悉。”

這人心裏想的和嘴上說的，有時候一點都對不上，魏戍領教過幾次，比如張懷蘇有時候打游戲的時候，嘴裏說着放水，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張懷蘇的心，海底的針啊！

“好，”魏戍也沒多說什麽，手上還在給人發消息，“幫我也帶點東西回來。”

張懷蘇的腳步頓下，站在門外，認認真真地打量旁邊的這家面包店，偏了下頭，猶豫了兩秒，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陳辰看到有人進來了，立刻上去招呼：“你好，需要買什麽？”

張懷蘇頭朝虞周安站的方位擡了一下：“我找她。”

陳辰知道是來找虞周安的，後退了兩步，把位置讓出來。

而被找的虞周安則是滿臉的問號，擡起頭問：“找我幹什麽？”

“我餓了，你們這附近現在還有店開門嗎？我剛來這，不熟。”

虞周安想了一會兒，這附近倒是還有一家現在這個時候會開着的面店，但是那是一位阿婆開的，位置挺偏，這附近的路還挺繞，光講給張懷蘇聽，他估計找不到，正好她也可以順便吃個飯。

“陳辰，你過來一下，”虞周安從櫃臺走出去，和陳辰說了兩句話，然後脫下了身上的店員圍裙，“走吧，我帶你去。”

張懷蘇的嘴角不着痕跡地勾了一下。

走着路上，兩人有些沉默，虞周安想了想開口：“以後你要是餓的話，可以去支持一下這家面店的生意。”

張懷蘇挑了一下眉毛，示意她繼續說。

“這家店的店主是一位阿婆，她老伴去世了，兒子除了逢年過節的也很少來看她，所以我想着如果能支持的話，就支持一下。”

其實虞周安也是碰巧撞上阿婆的面店的，本來那天開店的時間就有些長，她餓了想找個店吃飯，但是又不想吃面包，外賣平常喜歡吃的那幾家已經過了營業時間裏，她也只能碰碰運氣出去找個還開着的點吃飯。

當時她對這些巷子的路也有些不熟悉，那天七拐八拐地就看到這家阿婆開的店，阿婆剛好要收攤，見她來，又重新開火給她煮面吃。

店裏就兩個人，阿婆店裏也難得有人那麽晚了還來吃面，兩人就聊上了，虞周安才知道阿婆的這些事情。

“行。”

兩人走在小巷裏，路邊的燈光泛出被透支很久之後的昏暗，虞周安走在前面，紮着高馬尾，馬尾輕微的晃蕩着，影子被拖長，一直拖到張懷蘇的腳邊。

他低頭看了一眼，喊住：“虞周安。”

“幹嘛？”

那影子停住了，張懷蘇走了幾步，然後偏頭示意虞周安往斜後方看，她蹙着眉往下看，只見張懷蘇剛好走到離她幾步的距離。

而他的影子的肩膀剛好撐住虞周安的頭，似乎她歪一下頭就能靠到他的肩上。

虞周安瞥了幾眼，果斷往旁邊走去，兩個影子瞬間分開。

“你幹嘛走了？”

虞周安垂眸，注意力一下子被地面吸引了，倒是欣賞起自己的影子了。

“你剛剛擋住我了，我看不全，”她低着頭，一會兒擡下左腳，一會兒動一下手，“欸，我好像瘦了。”

張懷蘇：“……”

“走吧，”張懷蘇率先往前走了幾步。

虞周安心說，這人喊她看影子又催她走，奇怪得很，不過她還是快跑幾步跟上了張懷蘇的腳步。

到了面店，果然只有一個阿婆昏昏欲睡地坐在店裏。

“阿婆，來客了。”

這話成功地激醒了阿婆，她睜開眼睛看到虞周安揚起笑顏，“你來了呀，要幾碗面呀？”

“三碗吧，魏戍也要。”張懷蘇回道。

阿婆有些為難：“今天剩下的面就夠兩碗了。”

“那就要兩碗面，”虞周安揚着好聽的聲音喊了一聲，然後頓了下轉過頭，“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有！”

“那好，我等會兒帶你去附近的便利店給魏戍買吃的。”

“行。”

阿婆站起身，招呼着兩人進店：“周安，好久沒來阿婆這裏吃飯了。”

“這幾天沒去店裏，就沒來。”

阿婆将面端上來，然後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張懷蘇，“周安，這是你男朋友？”

猛得被吓一跳，虞周安連忙停下了筷子：“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張懷蘇不語低着頭吃面，她倒是澄清得快，生怕引起一絲誤會。

“哦，是阿婆誤會了，你們快吃吧！”

阿婆了然地點了一下頭，她看那小子倒不是那麽想，“周安，以後談男朋友了，可以帶你男朋友來我這裏吃面，阿婆請你們吃。”

“好啊！”

阿婆說完後就走到後廚整理一下東西準備關門。

張懷蘇吃面的速度停了下來：“你和阿婆的關系很好？”

“挺好的。”虞周安安穩回道。

“出現在你朋友圈的那人，和你關系很好嗎？”問完，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似乎對她的回答有些緊張。

朋友圈？虞周安停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看到她今天發的朋友了，但好像也沒什麽，除了一些很不熟的人以外，虞周安的朋友圈都是開放的。

“挺好的啊！”很輕松的語氣，看來玩得挺開心的。

張懷蘇冷笑了兩聲，然後又吃了一大口面。

虞周安卻沒繼續吃，她看着張懷蘇，眨了兩下眼。

“你看我幹什麽？”張懷蘇不解。

“你是不是想問我，我和你關系好不好？”虞周安心裏那麽想的，也就那麽問了，要不然他無緣無故地問她和別人關系怎麽樣幹嘛。

“咳咳咳！”張懷蘇一口面湯卡在了嗓子間，不自覺咳了幾聲，虞周安注意到，準備起來幫他拍拍背，結果張懷蘇已經緩過來了。

張懷蘇擡起頭，她倒是很直接，他的身子往後靠，背直接抵上了椅背，清潤的聲音響起。

“是。”

虞周安沒急着回，低頭夾了碗裏的一塊肉吃，張懷蘇的喉結上下滾動，隐嗓子裏一陣幹澀。

大約過了一分鐘她才擡頭。

“挺好的。”

張懷蘇：“……”

這複制粘貼一般的回答，虧得張懷蘇一臉認真地等她回答。

“你這詞語挺匮乏的啊，和誰都是挺好的。”張懷蘇不冷不熱地來了那麽一句，挑着碗裏的面，一點一點沒滋味地吃着。

“也不是，”虞周安停了一下，認真想着，“也不全是挺好的，還有超好的。”

超好的？

張懷蘇徹底不想吃面了，他放下筷子，擡了擡眉，眉間若有似無的一抹探究。

“說說？”

“張晨歌，”似乎是怕張懷蘇不記得那麽一個人，她繼續補充，“就是我們以前一個班的時候，坐我旁邊的張晨歌。”

張懷蘇倒是有點印象，依稀記得是個女的。

“你們關系超好？”

虞周安點點頭：“是啊，我們認識那麽早，我來成榆之後一直和她聊着天呢，我每年假期都要回枳安，所以我和她假期也經常見面，關系就很好。”

張懷蘇這會兒好像恢複了一點食欲，兩人很快就吃好了，他上前将賬給結了。

出了店門，虞周安摸出手機，對他說：“我轉賬給你啊！”

一碗面8元，在成榆這個地方已經算便宜了。

張懷蘇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機，看着兩人聊天框，不是轉賬就是很公式問話。

“算得那麽清楚？”

“當然，親兄弟明算賬嘛！”

虞周安對于錢這種是，都是寧願算清楚，也怕對方心裏不舒服但是不說出來，最後導致兩人的關系會受到影響。

到了便利店，虞周安沒準備買東西，就随便轉了轉，過了一個轉角看到還有賣酒的，停了腳步。

張懷蘇也剛好逛到這裏：“喜歡喝酒？”

“不喜歡，你喜歡？”

“談不上喜歡，但是喝酒這件事也是要看是自己喝還是別人陪，要是我心情不好的時候肯定喜歡自己喝，要是心情好的時候有人陪着喝那也喜歡，”張懷蘇拿了三瓶酒，然後轉頭看她，“主要看是誰陪。”

虞周安點點頭，她喝酒的經歷不算太多，但是仔細想想張懷蘇說得也有道理。

轉悠了一會兒，想到陳辰還在店裏，她還是買了一些東西帶回去。

剛回到店裏，陳辰的眼神完全就被吃的吸引了，虞周安撐着頭，盤算着時間多久回學校。

但是沒過十分鐘，剛才離開的張懷蘇又進了店裏，并且直勾勾地看向虞周安。

“還有事嗎？”

“喝酒嗎？”張懷蘇很簡潔地發出了邀請。

怎麽今天都是來找她喝酒的？

虞周安還在猶豫，陳辰開口了：“周安姐，你放心去吧，這店裏我守着。”

虞周安：“……”

“好！”

進了隔壁的店裏，虞周安往周圍看了一圈都沒見到吃飯和魏戍的身影：“吃飯和魏戍呢？”

“魏戍回家了，我讓他把吃飯也帶回去了。”張懷蘇邊擺酒邊說話。

虞周安心說，感情她是這倆都不在之後才來找她陪的啊！

虞周安坐下，拿着一瓶酒看了看，猜測着應該也挺難喝的，但是都答應了，等會兒勉強喝一點吧。

張懷蘇拿着酒，看着她心事都寫在臉上的樣子有些好笑，他伸手拿過虞周安正盯着的酒。

“想什麽，這才是你的。”

虞周安接過酒一看，是一瓶果酒，粉色的酒色，而且度數也不高，瓶蓋已經打開了，她淺淺嘗了一口，有點甜，而且不算辣嘴，挺好喝的。

“你什麽時候買的，剛才怎麽沒見到你拿這個？”

張懷蘇開瓶蓋的手一頓，又若無其事地說：“随手買的。”

“哦！”

兩人一個碰杯，分別喝了兩口，虞周安來了興致。

“你怎麽想到來成榆的呢，我之前不是聽說你準備出國嗎？”

當初張懷蘇要來榆大這件事和家裏産生巨大的分歧，家裏想要他出國，但是張懷蘇一門心思想考榆大。

其實從高一開始張懷蘇都是想着三年後出國，其他想法完全沒有過，但是高三那年他輸了一個賭約，再三想了一下，還是準備來履行約定了。

但是……

他擡眸看了看對面的人兩眼，有些失笑，下賭約的人好像忘記了。

“就突然覺得成榆很好，有我想見的景和……，”張懷蘇不說話了，因着喝了點酒的緣故，他很想問一下困擾他很久的一個問題，“你呢，你當年為什麽突然就從枳安轉學轉到成榆了呢？”

一場酒，小心的試探在逐步被挑明，店裏的燈還沒完全安好，張懷蘇只随便帶了一個小臺燈了，這會兒臺燈的電量已經處于岌岌可危的狀态，似乎再有過一會兒，這店裏就會陷入黑夜，然後兩人的話題終結，但是這燈偏偏撐着依舊沒滅，反而讓這充滿酒精的氛圍顯得更加暧昧。

虞周安還是慣常的習慣，撐着頭，看了眼酒：“因為家裏原因啊，我爸其實在枳安發展得挺好的，而且我爺爺奶奶也在枳安，但是他看着其他親戚都發展得比他好，心裏就攢着一股勁兒，決定帶着我們一家人來成榆發展了。”

當然還有于她而言，還有更重要的原因，但是現在還是不說這個了，容易影響喝酒的氛圍。

虞周安心情有些低沉，又狠灌了一大口酒。

“當水喝了你！”張懷蘇說着，“你不怕醉的，還是你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啊，”虞周安又灌了一口酒，“我特別早的時候就相信你了。”

早到高一的時候，她是班裏管班費的人，結果有一次剛收的班費不見了，她焦頭爛額，和班主任說完之後，班主任也說不怪她，但是班裏卻有些人懷疑是她貪了。

當時的虞周安的哥哥生病了，媽媽在醫院照顧，老爸正處于謀出路的焦急當中，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每次虞周安回家，家裏就她一個人。

她丢了班費也沒和家裏人說，只想着自己如何找到然後還上去，實在找不到了，再和父母說。

班費丢的第二天，下午放學之後，幾個一起打掃衛生的同學就讨論這事了，雖然很小聲，但是虞周安依舊聽到了，大概就是說她想錢想瘋了，連班費都偷。

如果是現在虞周安她想她一定會上前理論，大不了就打一架，反正是不可能受這個氣的，但是那時候的她只有坐在位置上，然後忍着委屈的淚水。

她相信他，大概是他從班裏的後門進來剛好打斷了那幾人的談論，然後拿着球經過虞周安的時候，他不經意地一瞥，注意到了她要哭的神情，也沒問為什麽，而是将自己的球随手一甩從後門甩到門外。

接着，虞周安就聽見他說：“虞周安，幫我撿個球呗，等會兒請你吃糖，橘子味的。”

虞周安擡眸看他，他揚着笑，眼眸裏也全是笑意，寸頭沒有讓他顯得乖戾，反而帶着少年人獨有的清爽與幹淨，眼神澄澈，別人怎麽說她，他都沒有一點受到影響。

“好！”

就在虞周安出門之後，張懷蘇兩步跨了出來，将球一撈就撈到了臂彎處，然後拽着她的手腕到了一處沒人的地方。

本來張懷蘇對這些事根本不在意的，但是當他聽到那幾個人說的，和虞周安萦繞在眼眶裏的淚水，他突然就想管這件事了。

“你別哭啊，我知道錢不是你偷的。”聲音很篤定。

就那麽一句話，虞周安的眼淚直接落了下來。

張懷蘇慌了，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在剛被委屈和誣蔑的人的心裏有多麽大的威力。

他慌忙的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顆糖遞到虞周安手上：“別哭了，真請你吃糖，我最喜歡的橘子味。”

等虞周安的心情恢複了平靜，張懷蘇才接着問了一些具體細節，包括裝錢的袋子，什麽時候拿出來過，有沒有可能掉哪了。

虞周安講着講着，忽然發現自己遺漏了一個地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昨天放學的時候去買了東西，當時餘光能看到地上一抹紅色，她裝錢的袋子就是紅色的，但是她趕時間就沒管。

兩人馬上就準備收拾東西去找，虞周安轉身的時候，還問了一句：“張懷蘇，如果有人誣蔑你，你一般是怎麽做的。”

張懷蘇身上那股坦蕩的感覺，真是夠勁。

他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罵回去，實在不行就打回去，反正不能壓下這股氣，到時候容易生病，得愛惜身體。”

“懂了。”

兩人走到那家店的時候，那店已經關門了，兩人沿着街找了一圈兒也沒看見。

張懷蘇安慰着虞周安肯定能找到的，讓她先回家，虞周安不願意，直到他頗有些自信地說：“你信我，這東西，我肯定給你找回來。”

虞周安回去後，當天他就在這條街找到淩晨才回的家，回家的路上還在想，明天再來問問周圍商戶有沒有看見，實在不行他就自己出錢給虞周安交上去，到時候就說袋子爛了被他丢了。

其實張懷蘇後來回想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很不尋常，但是那時候他就想幫虞周安，然後順着心就做了。

還好後來他特意起了個早，去那條街一家一家地問，終于有一家店表示自己看到了，當時只覺得這袋子還挺好看的，撿起來才發現裏面有錢，然後就一直放在店裏了，等着失主來尋，終于今天等來了張懷蘇。

張懷蘇拿着袋子和錢遞給虞周安的時候，她又沒忍住哭了，當時張懷蘇就覺得，怎麽有人哭着也挺好看的。

*

“嘭，嘭，嘭，”張懷蘇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這酒遍布他全身，而她一句話就點燃了。

他心裏狠狠地爽了一下，嘴角也挂上笑了，問得也大膽了一些：“這麽相信我，那你相不相信我喜歡你呢？”

誰知虞周安搖了搖頭：“我也不是什麽都信好吧。”

過了一會兒，她呼了一口氣，認真問：“張懷蘇，你喜歡誰啊？”

張懷蘇坐着身體，雙手一攤，神情無辜：“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猜吧！”

虞周安沒注意他的語氣在“你”的時候加重了，而是滿腦子都是張晨歌說的那句，喜歡很好解釋，就是，你想睡他，并且就只想睡他。

那喜歡張懷蘇的人是不是也想睡他？

聽着虞周安沒動靜兒了，張懷蘇身體往前探了探，伸手在她的身邊打了個響指：“想什麽呢你？”

虞周安自己也沒想到她還真就順嘴就說出來了。

“我在想，誰想睡你？”

張懷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