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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方家院子是方淮父母結婚前修的，距今已有27、8年，原本該是趙家媳婦的淮妍寧最後陰差陽錯嫁給了方正則。

鄉下小鎮出生的方正則能娶到省城中學教師的淮妍寧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事情，他和淮妍寧确定關系後，就着手重修老房子。

兩人的婚禮和方淮的百日宴都是在這裏辦的。

趙嘉許依稀還記得方淮百天的景象，修葺一新的方家小院，擠滿賀喜的親朋好友，還是孩童的他在人群裏跑來跑去，剛一百天的方淮安靜的躺在母親懷裏。

白白軟軟的一團，趙嘉許用筷頭沾筵席上的果粒橙喂她，她開心的手舞足蹈。

陸岷走進一樓的堂屋，裏面只有一套藤藝沙發，三人，兩人，一人座正好一組，圍着一個藤條底座玻璃面板的茶幾，電視櫃和電視都是二十年前的老款式，不難看，但也不太好看。

陸岷在單人椅坐下，周什安落坐三人椅，跷起左腳，橫放在右膝上，兩人都沉默地盯着茶幾面板，方淮走到堂屋門口停下。

“方淮，快兩點半了。”

陸岷望着一臉擔憂的方淮，眼波流轉，似乎在寬慰，讓她不必擔心。

趙嘉許抱手站在院子裏，目光在他們三人身上來回巡視，空氣中彌漫着不明的怪異氛圍。

堂屋裏坐着的兩個男人暗流湧動，方淮并不在這場漩渦的中心，她只是離得近，和他一樣，都只是旁觀者。

這個想法讓趙嘉許原本煩悶的心情緩和不少。

方淮來到他面前，“嘉許哥，送我回服務站。”

再次回到服務站，方淮不像吃飯回來時速度飛快，她慢條斯理的解安全帶，懶懶地開門，被提前一步從駕駛室繞過來的趙嘉許堵在車門前。

“方團團，怎麽回事？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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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嘉許高大的身軀罩在方淮上方，他一只手杵椅背，一只手扶着車門，嚴肅剛毅的臉離她很近，四目相視，方淮不自覺的抿起唇，手指頭在衣服上摳着。

“我先上班，晚一點再說行嗎？”

趙嘉許松開眉頭，讓出車門，“去吧。”

方淮低着頭，小步竄進服務站大門，不敢看趙嘉許一眼。

***

方家鐵門咣當關上，門外汽車發動機聲響漸遠，确定方淮離開，陸岷松弛下來，靠在椅背上，“你有什麽事？”

周什安放下跷起的腿，躬身坐着，左右兩個手臂都擱在膝頭。

“陸岷，你他媽沒良心，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

“周總，你結婚了。”

“我為什麽結婚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

“你怎麽找到方淮的？”

陸岷起身給周什安倒水，餐桌上的杯子落滿灰，周什安嫌棄地睨一眼那套九十年代的印花玻璃杯，心想，媽的，倒了老子也不喝。

陸岷拿起一個玻璃杯，用開水涮洗很多遍，周什安盯着他手裏的動作，見他那麽認真清洗，眼神又緩和下來。

“你的地址我也有，不想給你找麻煩。”

周什安說起來又覺得憋屈，對陸岷再生氣，真遇到什麽，首要考慮的還是不影響他。

“怪不得小婊子不要我幫忙留在北京，原來這裏有男人。”

周什安想起剛才那個比他還高幾分，說話冷硬的男人，心火再度竄起。

“那是我妻子，請你尊重她。”

陸岷把裝滿的水杯遞到他面前，“這邊的水很好喝，你喝點嘗嘗。”

“你到挺大度，那男人一看就是老相好。”

心裏鄙夷那個醜陋的玻璃杯，周什安還是順從的接過杯子。

喝了一口，意外的口感綿軟，想起這裏是産好酒的地方，難怪普通水的口感都那麽好，一口氣幹了個底朝天。

陸岷笑起來，眼睛，嘴角都彎着，“再給你倒一杯。”

周什安見他笑，心裏堵着的那口氣也通了。

“你沒和方淮睡吧，和她約法三章，找男人可以，別他媽弄得難看。”

“周什安，我很尊重方淮，請你也一樣，那個男的住隔壁，應該是鄰居。”

方淮并沒有和陸岷說過多少她的事情，他們關系融洽，抛開法律上的婚姻關系，實質更像是普通朋友，相互明白對方的邊界在哪兒，對各自的事情，知道都很有限。

這個男人他前幾個晚上就注意到了，站在隔壁院子陽臺打量着方家，陸岷不是這裏的人，初來乍到，不想給方淮找事，更不想給自己找事，就當做沒看見，也沒和方淮提。

“顧雅芙懷孕了，預産期是明年一月。”

周什安端起水杯，平靜說完又喝下半杯，他皺着眉頭放下杯子，心想，真他媽太醜了，埋汰那麽好的水。

陸岷怔忡，半天沒說話。

“做的試管，她主動提的。”周什安眼中轉瞬即逝的愧疚。

“方淮不地道，你們才過來三個月，她就忍不住了。”

本來要說更難聽的話，發現到陸岷臉色難看，他換了個說法，心裏還是罵着，看走眼這個小婊子。

“你跑這窮鄉僻壤就為找我們？”

“找你。”周什安眼神柔軟起來，“聽朋友提到這邊有個項目，本來沒興趣，知道你在這裏才要來的。”

“顧雅芙懷孕，老爺子也不會再盯着我。”

周什安起身，四下打量着房間，腦子裏開始規劃怎麽改造，邊想邊說，“這爛房子怕是比我都大，你怎麽住的下去，找人來把這裏重新弄一下，不然怎麽住。”

說着，人已到院子，對陸岷招手，“帶我逛逛，看看你的房間。”

陸岷來到院裏，“你要住這兒？”

周什安挑眉，“那你跟我去酒店，我包個套間，這個爛房子我确實睡不下去。”

“方淮一個人住這裏我不放心。”陸岷抱手，眼神示意周什安跟他上樓。

“去你的，小婊子巴不得你不在。”

周什安注意到陸岷蹙起的眉頭，改口，“知道了，你妻子，你的出牆小妻子。”

陸岷帶周什安參觀了二樓的房間，又上了天臺。

像鎮上的大多數房子一樣，方淮家背山面水，小鎮年輕人不多，主要是老人和孩子，陸岷來了三個月，竟特別的适應和喜歡這裏。

周什安脫了西服外套還有領帶，挽起袖子，手杵着天臺邊緣，河風陣陣，河水潺潺，太陽有點大，卻意外的不灼人。

“這裏還行，我就住這兒了。”

***

準時下班的方淮剛出服務站就看到趙嘉許，他正在講電話，見她出現，很快挂了電話下車。

“想吃什麽？”

方淮扭捏起來，畢竟幾年沒見。

上次見他還是大二，他從部.隊請假回來幫她争房子，中間發生沖突，被方家親戚告到單位，聽她媽淮妍寧說，他背了處分。

她特地去服役單位找他，可惜沒見着人，不知道為什麽，他不見她，也是這個，她才答應陸岷的追求。

那時她20歲，現在快26，眼前的趙嘉許，眼神冷硬，城府頗深，對她很照顧，卻和當年有了不同，當年的趙嘉許，任何人對她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他都會揚起拳頭。

中午，她被王昊媳婦打的像個豬頭，她看出他很生氣，卻沒有說王昊媳婦一句。

方淮不是真想要他去打人，只是原來會為她赴湯蹈火的人，現在不會了，還是讓她唏噓，聯想中午吃飯時那通電話。

瞬間心情跌落低谷。

他怎麽可能為她赴湯蹈火，畢竟他有其他女人。

“沒什麽想吃的，我要回家。”

方淮冷淡的回答，初見他時的小小雀躍消失。

陸岷被周什安拉去縣裏，微信上，他問她需不需要帶晚餐，還跟她說對不起。

她回複他不用，說自己也有約。

今天對她和陸岷來說，有些翻天覆地，平靜了沒多久的生活被打破。

趙嘉許眼看着她從眸中有光到光芒漸暗，六年時間，改變很多，眼前的方淮，大部分時間在沉默，眼睛裏的光彩總是來去匆忙，他上一秒還在為她快樂，下一秒就困惑她的不開心。

“那行，回家做，我們現在去買菜。”

趙嘉許把副駕駛車門給她拉開，方淮并沒有上車，“不用你做，你回家吧，我自己走回去。”

說着繞開趙嘉許往前走，現在趙嘉許不是她的，盡管他看起來比原來更有魅力。

“方團團！”

趙嘉許幾步追上她，抓起她的手腕，“你到底怎麽了？”

說生氣就生氣，沒有任何理由，她比20歲時，少了稚氣，多了嬌媚，畫了淡妝的臉比學生時更精致。

脾氣卻比原來古怪陰沉，他很想知道這幾年到底發生過什麽，讓她把他所有聯系方式拉黑。

“團團，我們好好談談。”

趙嘉許拽住她的手，又攬過她的肩，把她塞進副駕駛，她想下來，被他堵着。

“不管為什麽生氣，換個地方任你鬧，這裏人多。”

方淮四下看看，發現确實有人在往這邊打量。

趙嘉許和方淮都是這個鎮長大的，知道一天閑着沒事的人那張無聊的嘴有多讨厭，沒有的都可以說成有，編排個難聽的緋聞故事簡直是小鎮居民最拿手的絕活。

她沒再抗拒，乖乖地系上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