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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鴻玉通常在涼江市政府小區的一棟小別墅辦公，浩鴻建築在市中心寫字樓有整層辦公室，但她還是更喜歡這裏。

趙嘉許走進客廳時，李鴻玉正在和財務負責人商量事情，見他進來，兩個人都笑盈盈，財務負責人是個50多歲的老頭，姓董，大家都叫他老董。

老董原本在礦業集團下屬的可堡煤礦當財務科長，可堡煤礦強制關停後，李鴻玉生意做大，成立公司就把老頭拉入夥。

老董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我一早聽到喜鵲叫，知道今天準有好事，原來是我們許哥回來了。”

“嘉許，來喝茶。”李鴻玉把茶杯燙好，又滿上。

和李鴻玉打過招呼，趙嘉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複老董，“董爺又逗我。”

“昨晚在哪個堂客那裏過夜，這麽滿面春風。”老董看起來老老實實，搔話卻不少。

“忘了，提起褲子就忘了。”

趙嘉許不以為意，随口胡謅，李鴻玉瞥趙嘉許一眼，“沒良心的男人。”

三人都笑了起來。

“嘉許，九曲河度假村是市裏主管，縣長親自負責的重點項目，除了王化成，很多人都在關注。”

李鴻玉不到40歲，保養得當又先天底子好，很有成熟女人的風韻，她左手托杯底，右手拇指食指捏杯沿，輕吹茶湯，緩緩喝一口。

“我和張秘書溝通過，找個時間，請這位周總吃個飯，聽說是個年輕帥哥，人有點拽，說是王化成敬酒，他喝都沒怎麽喝，吃完飯就走，根本不給面子。”

趙嘉許接過老董發的煙點上，一縷藍色煙霧在空氣中妖嬈舞動，想起兩面之緣的周什安，确實是一個慣于高高在上，頤氣指使的人。

“這個周總什麽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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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還不清楚，先搭上線，這個項目投資很大，如果拿到，幾年都夠吃了。”老董眯着眼睛吐煙圈，不知道是陶醉在尼古丁裏還是白日夢裏。

趙嘉許想起方淮說周什安是陸岷的朋友，陸岷是方淮的老公，昨天中午，周什安和陸岷坐在方家堂屋，方淮分明是個局外人。

看來他必須回九曲水待幾天，把這件事搞清楚。

“鴻姐，老家房子有點問題，我回去處理一下，飯局安排好，我馬上回來。洗浴中心和燒烤城有昊子和新夏，有事情他們會通知我。”

李鴻玉泡茶的動作停了下來，“什麽事，要幫忙嗎？”

“不用，小問題。”

趙嘉許拒絕老董再次遞過來的煙，心想，以後還是少抽。

***

方淮把最後一本接種手冊遞還家長又溫柔地交待注意事項後起身，九個月大的小女嬰縮在媽媽懷裏抽泣，圓潤的大眼睛濕漉漉，肉嘟嘟的小臉委屈到極點。

她彎腰逗小萌娃幾下，小萌娃笑起來她才拿起杯子喝水。

旁邊的李夢見方淮忙完，湊近低聲問道，“聽說你昨天被家長打？”

“嗯。”

方淮神色平淡，李夢并不打算放棄，“怎麽回事？”

“沒什麽，哺乳期內分泌失調。”

“啊？誰啊？”李夢像沒聽明白。

方淮懶得再說，腹诽着，要不是你，我怎麽會休息的時間上班，還被潑婦打。

微信消息裏，陸岷讓她中午回家吃飯，說已經做好。

“下班吃飯了。”方淮把白大褂脫了挂起來。

李夢問，“你去哪兒吃？”

“回家。”

李夢酸溜溜地，“陸醫生那麽忙還做飯，你命真好。”

方淮已經走出接種室，李夢在她背後狠狠剮一眼，小聲嘀咕，有什麽了不起，研究生怎麽樣，男朋友長得帥又怎麽樣，還不是臨時工。

方淮被桌上的菜驚豔到，更讓人驚訝地是這些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菜居然是周什安做的，在阿榮的協助下。

三人已就位，阿榮退出堂屋，陸岷端起碗又放下，眼睛盯着周什安，什麽都沒說，又像說了什麽。

周什安側頭往屋外招呼，“阿榮過來一起。”

阿榮很腼腆的加入，端着飯碗只夾面前的那盤。

“阿榮昨晚睡得好嗎？”方淮見阿榮眼眶有點黑，猜測他可能沒休息好，他睡那間屋子在堂屋旁邊，原來方淮奶奶的房間，很大，就是好久沒收拾，又是夏天，蚊蟲很多。

阿榮嗯嗯的點頭，并不多話。

“再忍忍，設計師一早就出發，下午應該能到。”周什安說着又夾一筷頭青菜，想不到這邊的蔬菜還挺好吃。

“陸岷、方淮，你們兩個真的懶，不做飯，不打掃，我對你們佩服的五體投地，多虧隔壁大嫂大爺，不然就我和阿榮，根本不可能又打掃屋子，又買菜做飯。”

周什安說着說着氣就上來了，“虧你們倆還是醫學生，對衛生要求太低。”

方淮聽到隔壁大爺大嫂心裏一涼，如果他們來過家裏，不用多久，整個鎮都會知道，老方家丫頭，和三個男人住一個院子。

幸好她媽和鎮上的人沒交集，只和趙嘉許他媽偶爾聯系。

陸岷用公筷給方淮夾一塊肉，“我和他們說是同學借住。”

方淮彎起嘴角，“謝謝，沒事。”

周什安左右瞅瞅兩人，哼了一聲，心想，還挺恩愛。

吃完飯，方淮趕開上前幫忙的阿榮，堅持自己洗碗，陸岷想幫她，被周什安找個由頭拉走，方淮站在幹淨許多的廚房，有點不好意思，從小到大，她确實不太做家務。

想起好幾天沒和媽媽打電話，決定撥一個探探口風。

淮妍寧的聲音很精神，讓方淮松口氣，她又問外婆，淮妍寧讓她放心，老人家精神好的很，80多歲的人，耳聰目明，每天都去樓下散步。

說到後面，淮妍寧忽然語重心長起來，“團團，你重雲阿姨打電話給我。”

“啊？！阿姨說什麽？”方淮心提到嗓子眼。

“她說想我了，也想你，問你是不是沒有男朋友，說嘉許一直沒有女朋友，說你們倆個娃到底怎麽回事，老大不小的都沒動靜。”

方淮心咚咚跳，快要跳出嗓子眼，耳朵和臉都燙的難受。

“團團，嘉許這孩子不錯，不過你現在在北京，兩個人不在一個城市，無論你是什麽想法，媽媽都支持你。”

方淮鼻頭酸的像吃了檸檬，眼睛也酸。

“媽，再等一段時間，等你恢複好點再說。”

“我現在挺好的，對了，重雲阿姨給你帶了最喜歡的臘肉，說是寄給嘉晴，讓嘉晴給你送過去。”

“知道了，媽。”

結束通話的方淮蹲在地上，頭埋在臂彎裏，她內疚，失落，委屈，她和趙嘉晴早就鬧翻了，三年前趙嘉晴來學校給她送東西，看到她和陸岷在一起，趙嘉晴奚落她一頓再也沒出現。

她倆很默契地誰都沒和家裏說鬧翻的事情。

想到這裏，她決定給趙嘉晴打個電話。

電話居然通了，趙嘉晴沒拉黑她，這點讓她很意外。

漫長的等待後，終于被接起。

“方團團，你有什麽事？”

“嘉晴，我媽說阿姨給我帶了臘肉。”

“……”電話那頭似乎在深呼吸，“方團團，怎麽突然又願意吃我家臘肉了，不是都不願意要我送來嗎？”

方淮這才想起春節時，嘉晴發微信給她，說要送肉過來，被她直接拒絕，那會兒她心情糟糕到極點，态度也不太好。

“對不起，嘉晴，當時有點事。”

“方團團！我們老趙家欠你是嗎，你不想要嫌我煩，想要又來找我。”電話裏的趙嘉晴音調都不對了。

“不是，嘉晴，你別生氣，當時确實有事。”

“你現在住哪兒？我下班給你送來。”趙嘉晴以為方淮還在北京。

當方淮告訴趙嘉晴自己出差不在北京，那個肉讓她自己吃時，趙嘉晴快要暴走了，在電話裏氣急敗壞，“方團團，你真的有毛病，你打這個電話是存心氣我是嗎？”

“有病！”

說完就挂斷電話。

方淮盯着手機老半天，覺得自己确實有病，她給趙嘉晴打電話是因為昨天和趙嘉許重逢，反省一夜，發現這幾年渾渾噩噩，怠慢了很多真正關心她的人。

陸岷和周什安并排站在天臺，兩人個頭差不多，都是1米8左右，周時安略高一點點，陸岷偏頭看周什安，“想不到你能在這裏待滿一天。”

“關鍵還打掃衛生買菜做飯。”

陸岷早從朋友圈看到周什安的行程，從北京上飛機到落地Y省省城，又從省城開埃爾法保姆車到鎮上，周什安幾乎全程直播，即使沒有收到方淮的微信，陸岷也知道周什安昨天會出現。

“看來你還不夠了解我，小陸。”

周什安側身注視陸岷，陽光下，陸岷白淨耀眼，讓人怦然心動。

“這裏挺好，青山綠水，山靜人閑，就是老頭老太好打聽，不過我無所謂，反正誰都不認識。”

陸岷瞥一眼才來一天，對鄉下小鎮毫無了解的周什安，覺得他挺天真，世俗世界沒有真正的世外桃源，哪裏都有龌龊和人言。

“你和方淮到什麽程度？”

周什安望着挎着包走出院子去上班的方淮。

她今天穿了一條長到腳踝的無袖墨綠色連衣裙，手腳袒露的部分肌膚白嫩細膩，即使不是直男，他也覺得，方淮身材非常不錯，玲珑有致，曲線分明。

陸岷也在看方淮，她比大學時內向，大概是變故，人遇見變故很難不改變。

他和方淮都是Y省人，間隔兩年從同一所高中考進同一所大學，剛進大學的她，引起他注意的不是外貌，是她的單純，她像是一朵有人遮風擋雨的嬌花，看人的眼神都是清澈的，像眼前的九曲河水。

“最簡單的程度。”

陸岷收回視線，看向周什安，一本正經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