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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晚上八點，看到收銀臺裏的方淮，寧沅有些意外。

“老板娘親自看店？”

白寧沅一眼，方淮站起身，“奶奶怎麽樣，好些嗎？”

“恢複挺好，天天吵着要回家。”寧沅側頭瞥着方淮手裏的書，“複習怎麽樣？”

“還行，看完一遍。”

“看好你。”寧沅上前挽住方淮的胳膊，壓低音量，“有點事和你說。”

收到寧沅的求助眼神，方淮放下書，和她手挽手走出燒烤城。

出門就是十字路口，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全是新建小區，縱橫交錯寬敞的馬路，車輛行人來往不絕，兩排嶄亮的路燈，點亮夜晚喧嚣。

兩人沿着人行道步行。

“老男人來找我。”

“……”

方淮頓了頓，看向寧沅，“那怎麽辦？”

“我不會跟他回去，愛來不來。”

寧沅笑笑，故作輕松，“別擔心。”

“姚新夏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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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想起早早來上班的姚新夏，一晚上嘴巴就沒合攏過。

“沒說，和他沒關系，不想告訴他。”

方淮盯着神色黯淡的寧沅，規勸的話無從說起。

“嘉許哥生我氣了。”

“啊？你們吵架了。”注意力被成功轉移，寧沅表情鮮活過來，扯方淮衣袖一下，音調升高，“方淮，別作死，你找不到比許哥對你更好的人。

我就沒見過許哥這麽好的人，忠犬型男人。”

“什麽忠犬，別這麽形容。”

方淮抽出手臂，神色嗔怪，“再說我哪裏作了。”

“說錯，說錯，許哥真的很好，別錯過。”

兩人來到一個街心小廣場。

夜晚的社區廣場，是老阿姨的練舞場，也是小朋友的戶外樂園，在不只一處的音響伴奏下，勁歌熱舞，嘈雜喧嘩。

一個五、六歲小女孩踩着滑板車朝她們風馳而來，身後一個老太太又攆又喊，讓女孩慢點。

女孩在即将迎面撞上時，敏捷地轉向，擦着方淮身側，漂移過去，跑得氣喘的老人向方淮連聲道歉。

方淮笑笑，表示沒事。

她朝小女孩的方向看，看她在人群裏左閃右躲，動作絲滑娴熟，神情肆意歡快，頭發和裙擺在風中飛揚。

如果和趙嘉許結婚，會不會也有一個這麽活潑好動的女兒。

當年的趙嘉許，是鎮上孩子的帶頭大哥，好動調皮無人能及，她是大哥唯一帶不動，想盡辦法都要帶上的小跟班。

她舍不下他，也不願把他讓給任何人。

可現在有繼續深造的機會，不去争取，不必等未來後悔，現在就不樂意。

“寧沅，我該怎麽說服嘉許哥，讓他等我幾年。”

正埋頭看手機的寧沅，倏忽擡眼，“啊……什麽意思？幹嘛等幾年，陸岷又出幺蛾子了。”

“陸岷不願離婚，讓我跟他去國外上學。”

方淮避開寧沅的目光，多少有些難為情，她什麽都想要，似乎貪心了。

“你想出國上學，又不想和許哥分手，異地戀都難，何況異國戀……這就不太現實。

就算兩人都不變心，可如果到時有很好的工作機會，你怎麽取舍？

如果是我，就直接分手了。”

歡快的廣場舞音樂中，一片清歌笑語，散步、遛娃的人穿梭其中，孩童在奔跑、嬉鬧。

方淮試圖在人群中搜尋剛才的滑板車女孩。

寧沅盯着手機屏蹙眉沉思。

她們被喧嚣環繞，各有各的孤獨。

***

丁思言點完餐，給家人倒茶水，招呼服務員加水時，注意到收銀臺旁，正和人說話的趙嘉許。

“趙總過節沒出去玩？”

趙嘉許轉頭，對上丁思言笑意盈盈的目光。

“來啦，有位子嗎，我來給你安排。”

“有位子，你家生意太好了，還好我們來得早。”

“幾個人？”

“三個，我媽還有我弟。”

丁思言擡手指指後面，趙嘉許往她身後眺一眼，“去二樓包房坐。”

“不用，我媽就想坐院子，說空氣好，不悶。”

“行，幾號，我讓他們動作快點。”

“別客氣，嘉晴回來沒有？”

聽到趙嘉許否定的答案，丁思言有些失望。

今天她穿着一件及踝的長裙，長發披肩，頭頂一個發箍，和平日工作時樣子很不一樣。

說不上為什麽，決定和家人來紅宇吃燒烤，丁思言就換上這身裙子，弟弟打趣，像去約會，丁思言反駁，偶爾換個風格。

趙嘉許和丁思言聊好一會兒工作上的事情，後來又說回嘉晴。

上學工作都沒出省的丁思言對在北京上學又留京的趙嘉晴特別佩服，這段時間，和趙嘉許因着工作越來越熟絡，話匣子打開越聊越開心。

“你們兄妹都好厲害，我爸當年老拿你做例子教訓我和小弟，說你十七歲就是家裏的頂梁柱，人勤快又能吃苦。”

“老礦長太客氣。”趙嘉許從紙箱裏抽一瓶礦泉水，擰開後遞給丁思言，“聽陳局提過好多次，說你工作能力強。”

“哪裏，我就是軟柿子，叫我幹就幹，當好螺絲釘。”

丁思言接過水，小小一口，抿了抿唇。

“生意太好，這一會兒就坐滿了。”

趙嘉許笑笑，答了句确實。

今天丁思言略微不同，比往日松弛，說起來，她和妹妹趙嘉晴性格很像，快人快言，直爽幹脆。

饒是趙嘉許這樣不愛說話的人，在她的影響下，也能多聊幾句。

出于禮貌，他認真聽，但不好盯着她看，目光一直放在發頂，直到菜上齊，弟弟和媽媽頻頻向這邊張望，丁思言才返回烤臺。

中間趙嘉許特地去和丁媽媽打招呼，和丁家弟弟喝杯酒。

當年，老礦長對他照顧有佳，無論出事前，還是出事後，都是一個負責任有擔當的好人。

丁思言夾起一塊牛肉還沒進嘴，小五歲的弟弟神秘兮兮湊近，“那男的是誰？人挺帥，個兒也高。”

“小學同學的哥哥，這裏的老板。”

弟弟眯起眼睛，“有沒有女朋友？”

“管人家的，吃你的東西。”

“到底有沒有？”

“有。”丁思言瞪弟弟一眼。

丁媽媽插進一句，“就是你說在北京當律師那個同學？”

“嗯，就是她。”

“這兄妹倆好厲害，妹妹是律師，哥哥開這麽大個燒烤城。”

媽媽環顧四周，啧啧幾聲。

弟弟一臉羨慕地喝着啤酒，嘀咕道，“可惜，有女朋友。”

丁思言專注對付烤肉。

這是忙碌一個多月終于迎來的長假，她要好好享受難得的假期。

一盤牛肉見底，丁思言正喝茶解膩，發現趙嘉許身邊多了一女孩。

小巧的臉龐，秀雅的五官，紮着馬尾，條紋T恤搭配牛仔褲，簡單大方，女孩和趙嘉許貼得很近，兩人舉止親昵，她說話時，趙嘉許盯着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這就是他女朋友呀。

丁思言咬了咬唇，筷子拿起又放下，擡眸再次打量兩人。

趙嘉許捏着女孩的臉頰，笑得促狹又肆意，是丁思言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原本暢快的好心情出現一絲裂痕，再拿起筷子，眼前的佳肴略微失色。

***

最近兩天，趙嘉許有事沒事就捏方淮的臉，明顯收了力，還是把方淮的臉掐出一塊塊明顯的紅印，好一會兒才消散。

沈重雲帶着淮妍寧和外婆走親戚，家裏只剩趙嘉許和方淮兩人。

沙發上，兩人并排，趙嘉許的手搭在方淮肩上。

體育頻道正在播放《籃球公園》，看到精彩處，趙嘉許不由自主又掐起方淮的臉。

“趙嘉許！”

方淮撥開作惡的手，轉身，左右一起，使勁掐趙嘉許的臉。

趙嘉許掰她的手掰不掉，大手撫上腋窩，略微用力，方淮松手狂笑，笑一會兒又發火，使出吃奶的力反擊。

倆人糾纏半天沒分出勝負。

方淮被趙嘉許掐着腰，整個挾持到胳膊彎，帶進卧室，扔到床上。

糾纏打鬧持續很久。

卧室裏，先是叫鬧，後來聲音漸弱，最後成了喘息。

事情結束，清潔完重新回到床上躺好。

“就上本校不好嗎？”

趙嘉許側過身，把長腿壓在方淮身上。

“也不是不好，有機會就出去看看。”方淮的臉朝向趙嘉許這邊，兩人鼻尖相對，目光裏只有彼此。

“我只是去讀書，畢業就回來。”

方淮盤算得很好，如果申請成功，出去讀三年，博士找工作肯定是比碩士機會多，中間和陸岷把婚離了，畢業回來和趙嘉許結婚。

感情上，她沒有二心，不覺得自己出國幾年，會有什麽變化。

同樣的，趙嘉許前面幾年都等了，不差這兩三年。

三年回來，她30歲，結婚剛剛好。

想到這裏，看向趙嘉許的眼神柔得像水。

“什麽都不會分開我們，對不對？”方淮親趙嘉許一下，再一下，她必須安撫好他，讓他安安心心等她。

趙嘉許并沒被她一下又一下逗弄擾亂腦子。

釋放過的他腦子更加清明。

重回他身邊的方淮，改變許多。

趙嘉許理解她事業上野心，一份普通工作，在家相夫教子，不是她的追求。

毫無聯系的六年，讓他無法确定，他愛的那個姑娘，是否如他一般堅定，他不擔心出現一個比他更好的人，他知道不會有人比自己更愛她。

擔心地是，時間蹉跎，距離疏遠感情的同時，帶來很多變數。

如同這六年，再見已是他人婦，變成眼前這樣不清不楚的糾纏。

“既然出去了，就別想着回來，有更好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不要！”

方淮摟緊趙嘉許的脖子。

他的話讓她心驚肉跳。

“嘉許哥，再等我三年，最多三年！”

趙嘉許閉上眼，“睡吧，明天再說。”

客廳茶幾上，正在充電的手機連續收到很多照片，屏幕不斷提示收到微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