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比賽很精彩。兩支隊伍的實力差別并不大,焦灼的戰況增加了緊張感,最後的反超二分本壘打讓人忍不住想要站起來為選手鼓掌。
雖然事實是,我站不起來,而且贏的也不是當地的隊伍,大部分觀衆都是一臉憤憤地離開。
擔心我再出什麽意外,哥哥找了會場的工作人員帶我們走VIP通道離開。哥哥雖然很努力想讓我遺忘比賽前那些不好的事,但我能感覺出來,其實最在意最自責的是他自己。我沒有辦法緩解他的難過,只能盡力配合他的話題,努力對他露出微笑。
坐上了車,我哥才長長嘆了口氣。他摸了摸我的頭發,有些猶豫地問我:“小路,你今天看得還開心嗎?”
“嗯。”我輕輕點了點頭,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似的抱住我哥的手臂輕輕晃了晃,“哥,下次你來看我的時候還要帶我出去玩啊。”
我哥終于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再次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靠在我哥懷裏,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最後看到的那個人的身影。瞬間,許多原本想不通的事情也都豁然開朗。
那個天臺,那個在大夏天也堅持穿布偶裝來見我的熊先生,那偶爾會出現在熊先生身上若有若無的線香香氣。那個氣球,那些糖果,那個花籃,那張卡片。我以為的巧合,全部都是某個人小心翼翼不讓我發現的溫柔。
其實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的。
我哥把我在床上安頓好,又喚來醫生為我檢查身體,大概是害怕我摔到什麽地方又不好意思跟他說。幸好醫生說我不過是擦破了點皮、受了些皮外傷,複健時的傷痛可能都比這一下多。
聽了醫生的話,這下哥哥心疼的又是別的了。他坐在床邊,不斷小聲嘆氣,卻又找不到能夠開解安慰我的方式,只能随手拿了個蘋果來削。
可惜,如果說我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我哥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那可憐的蘋果在他的折磨□□積小了一半。我抿了抿嘴,把笑意藏了回去:“哥,媽呢?”
“哦,我說想讓她多休息一會兒,她就去花園跟小朋友們聊天了。”
簽個字就能決定一筆大生意的我哥如今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似的。我有點好笑,有些無奈,也覺得自己實在太過任性。我想了想,主動開口道:“哥,我之前聽媽說,陳家的二兒子跟陳家徹底斷了關系嗎?就是我高中的時候帶回家過的那個同學。”
“哦,你說陳烏煦啊。确實是這樣,還鬧得蠻大的。你們當時關系挺好的,之後沒聯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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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實情當然說不出口,只是我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正好就是你……出事之後沒多久吧,就傳出來陳家要跟他斷絕關系。陳烏煦确實對那家業沒有一點興趣,但畢竟是個能幹優秀的兒子,陳羨明還是不太放心,撺掇陳董把陳烏煦叫回國,想逼迫他放棄學業。”陳羨明便是陳家正統的繼承人,陳烏煦的哥哥。
……這是父親兄長能做出的事嗎?我聽着,不禁握緊了被單。陳羨明對陳烏煦的恨、擔心他争家産,這我還算能理解,可陳烏煦卻一點也不欠陳父。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幼時的陳烏煦最開始的學習動力不過是為了讓陳父開心罷了。
“陳烏煦當然不幹啊,本來學得好好的,還有不到一年就能碩士畢業,回國找個好工作了。”我哥把那坑坑窪窪的蘋果塞給我,我搖了搖頭,他也沒在意,自己啃了兩口,“他甚至不願意回國跟陳家談,畢竟回去之後可能就過不來了。之後陳家就公開宣布沒這個孩子、徹底斷了他繼承家業的可能,這樣陳羨明也放心。每個月給陳烏煦的信托也斷了,但好像商量着一次性給了幾百萬,以後也不能再去要錢。真摳門。”
聽了我哥的話,我不禁松了口氣。在我哥眼裏或許是摳門,但我知道陳烏煦是個節儉又勤勞的人,幾百萬已經足夠保障他的生活了。而且我相信等他學成歸國,他一定可以過上讓他人豔羨的生活。
“說起來,他就在這附近上學吧。”我哥突然回想起來,接道,“之前聽跟陳羨明玩得好的朋友說過。你在這裏遇見過他嗎?”
對上我哥的眼神,我明白他其實是想讓我接觸接觸以前的好朋友。我微笑了一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也許會遇見的。”
*
又到了夜晚休息的時間。我熟練地挪到輪椅上,熟練地躲過護士姐姐們登上了天臺。果然,天臺上依舊站着熊先生。
第二十次上天臺,也是我第二十次遇到熊先生。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麽多巧合,不過是熊先生的守株待兔罷了。
我搖着輪子朝熊先生的方向滑去,熊先生卻急急忙忙地邁着小短腿跑到我身後,細心地幫我扶住輪椅。我被熊先生一驚一乍的動作逗得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甚至覺得我能感覺到熊先生毛茸茸身體下隐藏着的窘迫。
我被熊先生推到了我們常待的角落。那裏能夠吹到夜風,在夏日也不會覺得熱得喘不過氣。我靠在輪椅的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捏住了想要離我遠一些的熊先生的手。他的手掌幹燥清爽,捏起來并不會覺得悶熱,應該是剛換上沒多久。就是不知道裏面的人會不會覺得難受。
假裝沒有發現熊先生的僵硬,我笑道:“熊先生,我今天出去玩了,去看棒球。好久沒去看了。”
熊先生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回握了我一下,算是回應。
“棒球真的很有趣。我很喜歡球被打出去的剎那那種屏住呼吸的感覺,只可惜我不太會打。”我松開熊先生的手,做了一個揮棒的動作,吓得熊先生立刻扶住了我的輪椅。
我對熊先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沒事的,謝謝你。你會覺得我很奇怪嗎?我明明喜歡極限運動,田徑項目成績也不錯,但真的不擅長球類,就連籃球也勉勉強強。”
熊先生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伸手按了按我的肩膀給予我鼓勵。
“我今天在球場裏摔倒了。”我突兀地轉移了話題,手掌覆蓋住熊先生的手背。我擡起頭,望向他的豆豆眼,試圖從那雙無機質的眼眸中窺探出情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被一個熟人救了下來。熊先生你還記得嗎?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過的,我高中時最好的朋友。”
熊先生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緊張。
“感覺跟我印象中的他相比,他變了也沒變。”我輕輕磨蹭着熊先生的毛毛,聲音不自覺地溫柔起來,“他好像長開了一些,比起畢業那時又高大了一些。這讓我終于有了我跟他真的五年沒有見過的實感。我是個懦夫,有些話明明想到了就應該告訴他的,但最後還是因為面子、因為害怕,即便知道自己錯了也沒能去道歉,生生耗掉了這麽長的時間。到了現在,我再也站不起來了,早就不是跟他分開那時的模樣了。”
聽着我的話,熊先生在我面前單膝跪地。他執着我的手,認真地擡頭望着我,像是侍奉王子的忠貞騎士。
可我明白,分別時的那些話,是真真切切地傷到了他。
“這五年我好像沒怎麽想起過他,後來才知道其實我是不敢想。但今天突然撞見他之後,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沒有忘。”我嘆了口氣,用同樣專注的視線回望那個一直待在我身邊的熊先生。
“熊先生,你可以聽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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