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天邊像是一盤解不開的棋，黑壓壓的沉下來，窒息壓抑的要砸到人的臉上，枝影搖曳，在地上投下痕跡。

陳曦挂了電話打開微博，消息裏冒出來幾百條的艾特，評論，和私信，紅的刺眼。

隔着陽臺的玻璃，外面的風好像突然大了起來，發出‘呼呼的聲響，像極了恐怖電影的配樂，無數只虛幻的幹枯的手拍打着玻璃，蜂擁着要擠進來，将她撕扯。

陳曦看着來自網絡上陌生的人發給她的辱罵她的話，面色沉了下來，衣服好像不知道是哪裏露了風，灌進身體裏了，冷的厲害。

她點開私信，

“才看完無二春光，沒想到你居然抄襲，失望透頂。”

“抄襲的要點臉行嗎，去死吧!”

“話不多說，抄襲者祝原地爆炸。”

陳曦沒勇氣再看下去，手指抖着重複的按着返回鍵，身子靠在背後的牆上，她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但是那些惡毒的話卻像是自己有意識一樣，不停地往她的腦子裏冒。

甚至是網絡對面那些人虛幻的樣子，咬牙切齒的，嘲諷的樣子，就立在她的眼前。

陳曦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事情，她從沒想過，人可以對着一個網絡上的陌生人說出那麽多惡毒的話，在沒有弄清楚事實之前，就給人定了罪。

她的身子靠着牆慢慢滑下去，蹲坐在冰涼的地面上，陳曦抱緊了雙腿将自己蜷縮起來，耳朵裏灌進那些虛幻的話。

昏黑的陽臺上，月亮的蒼白的光投下來，映在身上，短發遮住了她的臉。

陽臺門發出輕微的響聲，是冬眠在扒門，鬧着要出來，陳曦沒理會，她現在已經顧不了許多，只想把自己藏起來，藏在角落，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被無助的憂傷籠罩着。

陸漾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打開門進來，高大的身影抵擋住了慘白月光和呼嘯風聲，他在她的面前伫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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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兒，陸漾伸出手，不知道是想要摸摸她的腦袋還是想把陳曦從地上拉起來，只是那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時，陳曦就下意識的躲開了。

頭一次，在聞到大吉嶺茶的味道的時候，她并不感到歡喜，她的這幅模樣，明明最不想讓陸漾看到，可就偏偏讓他看見了。

他們之間完了。

通身是刺骨的冰冷，像是掉進了沉寂多年的深海，沒有氧氣可以呼吸，漆黑，陌生，甚至恐懼。

陳曦抱着膝蓋的手指泛白，她努力将自己往陰影處蜷縮，祈禱着陸漾因為厭棄自己這幅模樣而丢下她不顧，這樣最好。

最起碼，她在他的面前，還能保留僅剩的尊嚴。

太陽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光芒，還剩下什麽，只是一個圓，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随處可見的圓，從高高的頂端墜落，沉入泥潭懸崖海底，被人忽視厭棄。

陳曦嘴巴動了動，她想開口讓陸漾走，最好用讨人厭的語氣，驕橫，不講理的，讓陸漾離開，可是幹涸嘴巴開合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她留在這裏，就已經耗費光了最後的力氣。

濕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滴在衣服上，又很快在這個夜裏消失不見。

陳曦想，過了今晚，她可能真的要放棄喜歡陸漾了。

過了今晚，她可能也再沒勇氣去面對這個住在自己心頭上的男人了。

男人有力的手穿過她的胳膊和腿将人從地上打橫抱起，騰空那一刻，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伸出胳膊環住了陸漾的脖子。

“抱好。”

他只說了這一句，然後抱着陳曦穿過客廳進到卧室裏，将人安置在冷灰色的床上，讓她被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氣息包圍。

陸漾一言不發的将她的鞋子脫掉，将被角掖好，卧室裏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小夜燈，并不刺眼。

可是她的哭過的眼睛帶着濕潤的明亮，楚楚可憐的讓人心口發疼，從湖裏打撈上來的漂亮寶石被人惡意破壞。

陸漾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手心沾染上還沒幹涸的眼淚，潮濕，發癢。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響起，帶着讓人安心的魔力。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現在都不要再想，先睡覺，明天天亮，我和你一起面對。”

長長的睫毛劃過手心，陸漾知道陳曦聽話的閉上了眼睛才松開手。

陸漾其實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本能的在見到陳曦那樣蜷縮起來，下意識的呈現出一種自我保護的狀态的時候，感覺到她在抗拒自己。

陳曦抗拒自己。

這二十幾年來，從未發生過，像是個虛假命題。

可是她就是那樣脆弱的在自己面前，在推開自己的同時，又發出微弱的求救信號。

她希望陸漾能救她。

于是，陸漾伸出了手，他在岸上抓住了陳曦求救的手，将她從溺水中帶離。

因為無論水流如何奔騰，都是因為太陽給了它波光粼粼的光。

陸漾在陳曦床邊坐了很久，直到小姑娘發出勻稱的呼吸才小心翼翼的起身離開。

陽臺的風還在呼嘯，更何況是打開了窗，陸漾的指尖夾着剛剛點燃的香煙，遞到嘴邊吸了一口，吐出的白色煙氣緩緩的散落天邊，眉眼間的溫柔耐心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臨城早就已經要逐步遠去的冬，似乎在今晚全都聚集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冰涼的寒冽立在他的眉間。

手機的屏幕上是微博頁面，再仔細看分明就是陳曦作者號的微博主頁，他從來都只是不願意太多過問陳曦的工作，但卻并不是一點也不關注。

恰恰相反，陸漾叼着煙到書房打開電腦，登錄某個常用的微博賬號“從今若許”。

他翻到陳曦的微博底下，一條一條開始回複。

“看過這個作者的文，女主簡直就是聖母加盛世白蓮花，果然什麽樣的人寫什麽樣的文。”

從今若許:這麽會杠是不是給你個杠杆你都敢去撬地球xxj作業寫完了嗎背着媽媽偷偷上網

“垃圾作者，辣雞文筆，嘔。”

從今若許:我看你就是個有害垃圾。我把你扔進有害垃圾筒，垃圾車司機直喊“扔出去扔出去我們不收這種垃圾。”

“抄襲狗真惡心，怪不得看的時候就覺得好多詞藻太華麗，堆砌在一起，怕也是不知道從哪裏抄的吧。”

從今若許:退網多讀點書吧，不然你也就只能當個鍵盤俠。字都認得全嗎要不要我衆籌給你買個點讀機，哪裏不會點哪裏爸爸再也不用擔心你的學習。

“大神抄襲小粉紅，您要點b臉行嗎”

從今若許:你自己有點ABCD數行嗎看看自己微博，看盜文你還有理了來這兒湊熱鬧，你也不怕自己家房子着火@反盜文站@支持正版抵制盜文@屠盡天下盜文狗

其實每個人都有兩面，一面常常呈現在人前，一面隐藏在人後。

“從今若許”是陳曦多年的老讀者，為她建立超話，給她寫長評，投雷打賞，樣樣不落，甚至在陳曦的讀者群體裏只要提起“從今若許”的名字，十個裏有八九個有知道。

大家都覺得，這個id的背後只是一個熱愛小說的姑娘，包括陳曦自己。

陸漾剛開始的時候，在微博評論下和陳曦聊天，都會被自己這種可笑的行徑給逗笑，可是越到後來，他越發能感覺到陳曦對這個行業的熱愛。

她喜歡寫故事，喜歡和大家分享她寫出來的故事，甚至希望自己寫出來的東西能給這個世界上的某個看到故事的人動力與希望。

猩紅的煙頭快要燃盡，落了灰白的煙灰，陸漾将它掐滅扔進垃圾桶裏，修長的手指敲打着鍵盤，月光靜靜地在窗外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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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漾的網名是取自“從今若許閑乘月”

陳曦的筆名是“乘月”

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