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七殺(九)
七殺(九)
“你叫什麽?”
“巧生。”
“哦,幾歲了?”
“十三。”
沈珩不再說話,手指靈巧的轉了兩下扇子,巧生偷偷的看了他的背影兩眼,又趕緊低下頭去,看見自己褴褛的衣衫,打了無數個補丁的裙子。
很快就到了幽城最大的一家客棧,小二見沈珩穿着不凡,忙迎上來招呼。
“幾位是吃飯還是住店?”
“住店,給我們兩間上房,要安靜點的,我們這位道長不愛吵鬧。”沈珩說。
“好嘞,您跟我來。”小二招呼着三人往樓上走。
沈珩略微一瞥這家店,座無隙地的坐滿了人,商賈綠林、文人修士都有。
幾個魁梧的壯漢推杯換盞喧鬧猜拳,旁若無人的脫了上半身衣衫,一身肥碩的肉随動作顫抖。
幾個修士朝他們這邊看,發覺沈珩的視線又低下頭去,想必是認出了思遙清微觀弟子的身份。
沈珩沒在意,偏頭問那小二:“小哥兒,你們這店生意一直這麽好嗎?”
“那倒不是,就這幾天也不知怎的,突然多了許多客人。”小二說着又嘟囔了句:“掌櫃只知道讓我們伺候,也沒說多給幾串錢。”
沈珩了然的笑了下,從布包裏摸出一錠銀子,足足五十兩,在他面前晃了下:“想要嗎?”
小二眼睛都亮了,搓搓手:“公子您何必打趣小的,五十兩銀子都夠小的一家吃半年了,怎能要您這麽多。”
沈珩把銀子在手上抛了抛,朝他眨了下眼睛,笑眼一彎:“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都說對了,就給你。”
小二一個不防撞進他的眼睛,淺茶色的眼瞳像是上好的琉璃石,隐約還有水波流動,立時被迷的五迷三道。
半天,結結巴巴道:“公……公子……您您請問。”
沈珩說:“你是這幽城的人?”
“我家祖祖輩輩都長在這幽城,您要問什麽事兒找我就對了。”
“張老爺,就是昨天辦喜事那家,他們也是幽城人?”
小二沉吟了下,把他們帶進一間左側靠窗的房間,能看到整個張府:“是,也不是。”
“哦?”
“張老爺和孫家……哦你們不知道,他們家已經沒人了。原本這兩人是結義兄弟。張老爺從前還是孫老爺家的下人,流落來的。”
“下人?”思遙疑惑了下:“你不是說他們是結義兄弟嗎?”
小二點了下頭:“要不怎麽說怪異呢。當年張老爺家道中落,來了我們幽城在街上賣畫為生,孫老爺看見了覺得怪可憐的就把他接進府裏,還跟他結拜了兄弟,供他讀書。”
怪不得一身儒商打扮,說話也比一般富商謙和斯文的多,一股書生氣。
沈珩點頭:“後來呢?”
“後來張老爺進京趕考,也沒考上,但是回來的時候不知怎麽的發了大財,一車一車的銀子啊。又是開綢緞莊酒樓又是置辦莊子,可風光了。”小二說着豔羨不已,思緒又回到張老爺衣錦還鄉的那天。
沈珩沉吟了下,那小二又繼續說:“後來孫老爺覺得兩家兒女也大了,不如親上加親結個親家,張老爺欣然應允當即就找人合了八字,那真真是天作之合。”
“後來你猜怎麽着。”小二故意賣了個關子,神秘兮兮道:“後來據說張家的大少爺,跟孫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好了,還要私奔。”
“還有這一出?”沈珩驚訝。
“嗯,更奇怪的是,孫老爺竟然收了丫鬟做義女,嫁到了張家來。不過據說那丫鬟的八字和他卻是大大地犯沖。當天晚上,新娘子就死了,新郎官張耀宗也不知所蹤,到現在人還沒找着呢。”
這就有意思了。
沈珩摸了摸下巴,略作沉吟:“張老爺的善舉,是不是從那之後開始的?”
小二驚詫道:“公子真是神了,就是從那一個月之後開始的!我們都說他是愛子心切,心裏難過呢。”
沈珩了然的笑了,把銀子放到他懷裏:“給我們準備點你們當地的小菜,再來一壺酒一壺茶。”
小二千恩萬謝的接了銀子,忙不疊出去準備了。
沈珩坐在靠窗的一側,偏頭一看,張家屋頂的黑鸾鳥早沒了,籠罩的黑氣消失殆盡,一派吉祥人家。
昨晚夏清那一打,要是鬼新娘還有一點意識,估計三天之內不敢來張家。
府裏下人來去匆匆,那些黑暗盡頭的罪惡,和這些凡夫俗子真是沒什麽關系。
如果不找上他們的話。
……
很快,小二送了酒菜上來,先放酒壺,被沈珩拿了過去:“哎哎哎修道之人喝什麽酒,給我給我。”
沈珩給自己倒了杯酒,茶壺則支使小二遞到思遙那邊去。
思遙接過來,給巧生倒了杯茶,推過去。
“巧生姑娘,你哥哥是不是成親當晚丢的?”沈珩問。
“公……公子您怎麽知道?”
沈珩眉毛一挑,果然。
“我哥哥叫天生,是五日前失蹤的。他娶親的那天我吃壞了肚子起來去茅房,半夜就看見哥哥被一個新娘拉着走,我以為是嫂嫂,但是我想喊他們的時候,一看那個女人的手是白骨,她回頭看我的時候,臉是綠的!”
巧生瘦弱的身體鬥米篩糠似的瑟瑟發抖,連話也說不利索。
沈珩問她:“要不喝點酒冷靜一下?”
巧生搖搖頭:“我很害怕,沒有敢出聲,等他們走了就回去睡覺了,我以為是自己太害怕做的噩夢,誰知道第二天哥哥真的不見了。”
沈珩沉吟了下,手指按着酒杯轉了幾圈,嗡嗡的摩擦着桌面。
思遙想了想,問道:“你看見了那女鬼,她沒感受到你?”
巧生不自禁地咬住嘴唇,一言不發。
沈珩不動聲色的打量她,發現她緊張的時候就會咬嘴唇上死皮,一個不小心就扯出血,被她抿回去。
“你身上有東西。”沈珩說。
巧生吓了一跳,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半晌有低下頭悶悶地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那個原因。”
“什麽人給你的?”沈珩問。
“我沒有看見臉,他穿着一身黑袍子,連手指都包的嚴嚴實實的,但是聲音聽上去很年輕,就是很冷,像冰塊一樣冷。”巧生說。
黑袍子。
夏清?
巧生從懷裏掏了一個黃色的紙符出來,折疊平整,裏頭朱砂寫的符文歷歷可見。
沈珩摩挲了兩下,對畫符這個他是外行,看也看不出什麽頭緒,接過來就遞給了思遙。
不過心裏差不多了解了,這個符咒能抑制生人氣息。
難怪鬼新娘沒有發覺生人氣息,他和思遙也沒感覺到他們在前面打打殺殺,後面有人就那麽一路輕松的跟着到了孫家。
後來夏清趕來,把他們帶進孤館,她在外面不得其門而入,才一直守到了午時。
那時候才能在他們出來時,第一眼就見到他們。
思遙摸了兩下,疑惑的又摸了幾下,眉頭越皺越緊。
不可能吧。
“怎麽了?”沈珩問。
思遙斟酌道:“這個符咒,有點像清微觀的手法。”
“怎麽說?”
思遙拆開符咒,那上面立刻有一股靈力釋放出來,極其淺淡,看的出效用所剩無幾。
“清微觀的符,向來都會在上面注入一點靈力,不光是防禦,必要時會帶一些攻擊。”
沈珩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似乎具象的靈力,感覺有點熟悉,像是山壁上那一道。又問:“給你符咒那人,還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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