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七殺(十二)

七殺(十二)

話音一落,天光乍現,凄厲嘶鳴瞬間響徹夜空。

夏清。

這年頭的修道之人,都真兇啊。

“思遙呢?”夏清問。

“我覺得這女鬼是借助某種東西才有這麽大力量,所以讓思遙進去看看。”頓了頓,沈珩也沒瞞他:“多半是鑄魂石。”

突然屋內極大的一聲慘叫傳來緊接着腥臭味消散的一幹二淨。

“這女鬼真是深谙打不過就跑的真谛,跟我倒是有點像,可惜不能說話,不然還能交流一下嘴遁。”

夏清拂塵一抖收回臂彎。

沈珩餘光一瞥,眼疾手快的攬住夏清的腰:“哎哎哎先生,這次就別走了。”

沈珩扯了扯他手指,指尖冰涼的搭在他的腕骨上,在夏清心裏卻比業火途的業火還要灼燙,讓他難以自持,亟欲逃離。

沈珩看着身姿單薄,手勁兒卻不小,死死握着他手腕,一時竟然不能掙脫開。

夏清抿了抿唇。

他知道,今天這句話一說出去,他就沒有回頭路了。

大概是沈珩的眼神太過惑人,又或是他定力還是太差,只被他微擡頭,裝可憐似的誘哄一句:“先生,跟我一起走吧,那個孤館裏你待了九年也夠了。”

“我……”

九年,足夠了。

不夠。

他做的事,本該困自己一輩子用來贖罪。

夏清眼神幽深,沈珩也沒看懂,只當是他不想離開孤館,兩人剛認識就能聽他忽悠的那是思遙,不是他。

沉黑的鬥篷幾乎要隐于夜色,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如果不是有呼吸,沈珩幾乎覺得他只是個暗夜裏的影子。

他就像是孤島上的樹,孤寂又遙遠。

“你把兜帽撩起來,我有東西送你。”沈珩說着,便伸手往懷裏摸東西,接着臉色一變,摸到了兩截兒斷裂的發簪。

“嘶……”

夏清看見他臉色一沉以為他受了傷,擡手就去翻他領口一扯,被沈珩順勢握住手,無比羞澀道:“哎哎哎幹嘛呢,這還在人家家裏呢,注意點兒形象。”

夏清沒理他的調笑,卻也沒好意思再去揭他的衣領,眼神死死地盯着他蒼白不似常人的臉色。

“你受傷了?”

思遙從屋裏出來,沈珩咳了聲拉下夏清的手,粗略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領口,也松開了緊握着的手腕,發覺有一點發紅。

他剛才手勁兒這麽大?

夏清搖頭抽出手,往袖子裏藏了藏:“你的傷……”

“我沒受傷,就剛才讓那狗頭弟子撞了一下,把我送你的簪子撞斷了。”沈珩掏出兩截兒斷了的發簪,無奈的笑了下。

沉沉黑玉在他蒼白的手心,兩條墨跡一樣。

沈珩發覺他的目光,心裏也覺得尴尬,第一次送人東西結果還是碎成兩截兒的破簪子,打着哈哈要扔:“斷了就斷了吧,下次給你買更好的,爺有的是錢,跟着爺往後給你一天一個樣兒的換。”

夏清擡手攔住,語氣竟有些急切:“別扔,給我。”

這是他第一次,送給他東西,別說斷了,就是送給他一抔黃土,那也是天地不及的寶貝。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就不是孤獨的一個人,赴死也一定能更從容一些。

沈珩楞了一下,看他小心翼翼的把碎成兩截兒的簪子放進黑袍裏,不明所以的想,這人不會是沒見過首飾吧,碎了也寶貝成這樣?

回頭給他買點好的,不能讓人兩樣好東西就給拐走了。

夏清收好那碎成兩半兒的黑玉簪,擡起頭來看着他,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我跟你走。”

“啊?”

哦,他是答應剛才的話呢,擡扇遮了遮嘴角,笑得牙不見眼。

“怎麽樣,還是舍不得爺的美貌吧,我跟你說我就沒遇到過見到爺的美色不動心的。”

沈珩不知道夏清這平淡的四個字,需要用多少的力氣和決心,對他來說他邁出的這一步,交付的是整個人。

聽見身後的聲音,夏清擡手又戴回兜帽,遮的嚴嚴實實,翻覆的心緒被強行壓了下去。

“前輩。”

思遙握着一雙被斬成兩截的繡鞋,氣息紊亂不已,看着沈珩還健在陡然松了口氣。

餘光一瞥,怔了下,忙行禮道:“夏前輩。”

沈珩一揮手,心情還算不錯的往裏走:“別前輩了,趕緊過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這些凡人被禁锢久了不好。”

“那鬼新娘呢?”思遙問。

“有的是辦法讓她回來,先進去看看。”沈珩說。

思遙左右梭巡半天,疑惑道:“哎那個弟子怎麽不見了?”

沈珩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壓下去的怒氣又有爆發的趨勢:“那個活演智障的腦殘被尋冬吃了,讓他好好躲在陣裏不要出來,又不擋着他看戲。”

沈珩前一句罵完傻逼,後一句卻能溫柔的掐出水的關懷夏清。手指不動聲色的伸到夏清的黑袍子裏,摸了他的手指一下,又順着骨節去摸手腕。

“疼不疼?我下次輕點兒。”沈珩心疼的又摸了兩下。

夏清懷疑他根本不是心疼,是借口吃他豆腐,不甚自在的抽回了手,說了聲不礙事,不動聲色的跟他保持了點距離。

三人前後走進剛剛思遙找到繡鞋的這間房子。

擺設和剛才他們第一間看的幾無二致,只不過這間的黑木桌上擺的東西更多了一些,三書六禮樣樣齊全。

沈珩看了那生辰八字一眼,覺得有哪裏不妥,摩挲了兩下,手指上粘了一層淺淡的臭氣。才一湊近鼻尖,手腕立即被人狠狠握住。

沈珩怔了下,擡頭一看手腕骨上的禁锢立刻沒了,夏清指尖一松:“是雌黃,有劇毒。”

他這人,浪歸浪,該正經的時候從來沒掉過鏈子,這要在平時,肯定要不依不饒的拉回他手腕問一聲這麽舍不得我嗎?

不過這時候顯然不合适,于是惋惜的在桌布上擦了擦手指,那散發着腥臭的雌黃還留了薄薄一層,鍍金似的蓋在上面,只是看着八字沉思。

有人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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