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千機(十)

千機(十)

出了客棧,沈珩稀奇的沉默了,夏遇孤原本話就不多,和他在一起時,也多是聽他說話,看他連哄帶騙的逗思遙。

他已經習慣稱為一個注視者,在孤館之時,他無事可做更無外人來占用他的思緒,每天只是雕人偶,刻沈月白,嬉笑怒罵哀樂悲喜,各種他早已刻入腦海的每一個模樣。

夏遇孤割破手指點在那人偶的眉心,用他的血那人偶會複活半個時辰,他活過來的時候,夏遇孤有時就坐在那兒什麽也不做的看着他,有時就教他寫字,寫夏遇孤,寫沈月白,寫月色将白,遇孤不孤。

可惜這個禁術每年只能用三次,他雕了那樣多的木偶,九年裏卻也只見過他二十餘次。

“夏遇孤。”

夏遇孤腳一頓, “嗯”

這還是沈珩第一次這麽叫他,之前一直是半是玩味半是正經的叫他先生,大概也是習慣了就一直先生先生的喊他。

“怎麽了”

沈珩道: “你把兜帽拉起來。”

夏遇孤不知他又要做什麽,卻還是伸手揭掉了兜帽露出一頭雪白長發, “要做什麽”

“剛才給心上人買的東西,現在要送給心上人了。”

夏遇孤頓時一僵,動了動嘴唇低下頭來,他一直沒有束發,随着他的動作立即順着臉頰垂了兩束下來,整個人安靜的像是幅畫。

沈珩走到他面前,擡手順了順頭發,夏遇孤一怔,向後退了一步。

沈珩握住他的手腕, “別動。”然後從懷裏摸出那根剛買的,刻了他姓氏的簪子放在嘴裏咬着,微微踮起腳,兩手一點點理順他的頭發,這個姿勢讓他幾乎貼在了夏遇孤的身上,溫熱的呼吸一股股撩在他的臉上。

夏遇孤看見他脖子上的紅痕,還有嘴上的傷口,心頭一縮, “疼嗎”

沈珩沒空答話,尾音上揚的嗯了一聲,含含糊糊道: “什麽”

夏遇孤擡手,碰了碰他的嘴唇,又碰到他的脖子,沈珩沒來由的顫了下,嘿嘿一笑: “不疼不疼。”

他心道,下次等我上你的時候,你才知道什麽叫疼,給爺等着。

夏遇孤不知他的心思,還以為他是安慰自己,心裏更加歉疚: “我……以後不會這麽……”

沈珩從嘴裏抽走簪子給他束好頭發,嗨呀一聲說: “沒事沒事,心肝兒你這麽熱情,相公高興還來不及呢,以後這種情況可以多來。”

夏遇孤耳朵一紅: “亂說……什麽。”

沈珩裝模作樣的捧着胸口委屈道: “怎麽現在害羞了你剛才親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說着還張開嘴幾乎撲進他懷裏給他看傷口: “你看你看,這裏都讓你咬破了。”

夏遇孤被他壓得腰往後仰,躲着他的欺近,沈珩壞笑的攬住他的腰,眼睛一眨: “今晚給你個彌補的機會,你要不要”

夏遇孤沉默半晌,說: “不要。”

沈珩故意逗他: “哪個不要”

夏遇孤: “兩個都不要。”

不上套。

沈珩郁悶的發現自己一直撩的這個人,好像不是個任由他捏圓搓扁的兔子,是魔鬼本人吧。

表面看着夏遇孤一直聽他的話,已經算得上言聽計從,可事實是他從來沒幹成過夏遇孤不答應的事,關鍵他還一直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把人把控在了手心裏。

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有點絕望。

夏遇孤沒打算在大街上跟他讨論這種話題,于是咳了一聲: “你有沒有聽見聲音”

沈珩正想着自己怎麽就忽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了,被他這麽一說,下意識凝神,果然有!

一陣似哀鳴似低泣的女子歌聲幽幽響起,嗓音柔媚婉轉。

——喓々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亦既見止,亦既觏止,我心則降。

沈珩凝神聽了會道: “姑娘聲音還挺好聽,跟初九姑娘一比也絲毫不遜色。”

夏遇孤将他往身後拉了拉: “這聲音似在遠山又似在耳邊,絕非尋常。”

沈珩問: “跟上去看看”

夏遇孤嗯了聲,兩人順着歌聲沿路走過去,到城門口時那聲音突然停了,過了會又幽幽的響起來,仿佛在繞圈子,等他們跟上。

夏遇孤道: “去了城外。”

此時城門已關,夏遇孤握了下沈珩的手腕卻記起這段時間修為盡失,忽然松了。

沈珩擡頭: “怎麽了”

夏遇孤搖了下頭: “你不是懼高麽。”

沈珩噗嗤笑了聲,一把攬住他的腰,足尖點地躍在了城牆上: “說懼高你就相信懼高,那我說自己跟初九姑娘沒什麽你怎麽還吃這麽大醋”

夏遇孤道: “別胡鬧,那聲音又來了。”

沈珩收了收揶揄笑意,道: “這歌聲我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不知道在哪裏聽過呢……”

夏遇孤道: “沈公子才聽了毫不遜色的初九姑娘,自然耳熟。”

沈珩: “……還記仇呢。”

兩人跟着那歌聲一路尋找,兩人腳程還算快,走了數裏豁然只見一處種滿翠竹的草茅,門口挂着兩個雪白的燈籠,風沙沙的吹着竹葉。

草茅簇新,外面圍了一圈的竹栅欄,左側圍了幾只雞鴨低頭啄谷殼,叽叽咕咕的。

右側是個竹衣架,搭着幾件衣裳,皆是鮮紅色,而此時那聲音驟然消失了。

沈珩四下張望,這裏景致清雅,倒是個隐居的好地方,他以後要是老了就也找這麽個地方,種個地,養個雞鴨。

“夏清。”

“嗯”

“你會種地嗎”

“會。”

“你會做飯嗎”

“會。”

“你……”

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內走出一個極美貌的少女來,一見門外兩個陌生人,驚叫了聲,随即戒備道: “你們是誰”

沈珩沒想到這荒郊野嶺還有這麽貌美嬌俏的少女,驚訝了下,仔細打量了起她的模樣打扮,這絕不是什麽隐居又或者是山中獵戶的女兒。

這姑娘身穿衣裙皆是天蠶絲織成,頭上是的翠斂簪,就連腳上的軟絲繡鞋也是千金一雙。

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姑娘,誰隐還隐的這麽揮金如土,更何況現在城中丢失許多姑娘,她一個人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着實詭異。

沈珩是大尾巴狼裝慣了的,一見這場景立刻拱手行禮: “失禮,我二人是順着一位姑娘的歌聲而來,冒昧打擾,還請姑娘見諒。”

女子柔聲一笑: “兩位公子要是不嫌棄寒舍簡陋,就請進來喝杯粗茶吧。”

沈珩笑了下,心道跟你這一身打扮一比,這個寒舍果真是簡陋的不堪入目。

一進屋,沈珩又是一愣。

屋外看着簡陋,屋內陳設卻絲毫不含糊,玉鑪沉香袅袅而上,牆上挂着一幅畫,畫上男人身穿黑色束袖勁裝,姿态淩厲,而眼睛被一條黑色布條遮着,單手橫着一把長刀,隐約可見面容英俊。

那畫上配了句詩。‘醉卧平生一知己,俠骨丹青何愁寄。’亂七八糟的韻和格律,看的出寫詩的人并不會寫,估計是随口念的。

兩人坐下,姑娘端了一壺茶來, “小女子姓秦,因在族中排行十九,所以爹娘也叫我十九,不知二位怎樣稱呼”

沈珩道: “在下姓夏,單名一個岚字,這位是我哥哥,名叫夏清。”

夏遇孤擡頭看了他一眼,眼裏猛地升起一簇小火苗,沈珩朝他眨了下眼睛,那簇小火苗轟的一聲燃燒起來,灼的他手指一顫。

“原來是夏公子。”秦十九行了一禮,柔聲笑問: “敢問二位為何在這夜半之時上山”

沈珩嘆了口氣: “我們有個妹妹,今早帶着丫鬟去城外的寺廟給爹娘祈福,誰知這一去,就沒了人影,我們擔心就跟出來找,結果人沒找到反倒在這山裏迷了路。”

他演技絕佳,從初九和玉器行老板嘴裏聽來的消息東套一句西搬一句,說的煞有介事,一臉愁苦。

話音一轉,沈珩問道: “啊對了,我們是聽見了有女子歌聲才不小心走了過來,是姑娘唱的嗎”

秦十九搖頭: “不是,不過你說的歌聲,我應該知道是誰唱的。”

沈珩問: “誰”

秦十九咬了下唇,道: “她叫靈娘。”

————————

感謝:

腐為耽生扔了1個地雷

腐為耽生扔了1個地雷

醉卧平生一知己,俠骨丹青何愁寄——(由于時間有點久了,我也忘了是化用了哪首詩還是我自己瞎雞兒寫的,如果有小仙女知道歡迎提醒我,我這個記性實在是想不起來了QAQ)

今天只有一更,有點累了,仙女們早點睡呀, 5.21留個言送你們點兒紅包沾沾喜氣(當做是惋惜一個始終沒發現自己是受的沈公子吧)

有讀者提到23章那個和魔尊堵正反面的劇情,解釋一哈,那個屬于博弈論的一個案例,其實這個學科還蠻有意思的,有興趣的同學可以了解一下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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