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第38章

顧恒舟不确定這個滿目驚恐茫然的孩子還能不能理解他說的話, 有沒有與人交流的能力，但是他只能盡力安撫她，“我去找梯子救你, 你乖乖的不要怕，我報了警, 警察叔叔馬上就來了。”

他也不去強調自己是好人，只盡量用嘴溫柔的語氣，在昏暗的光線裏看着她的眼睛努力釋放自己的善意。

眼見小女孩兒往後縮的姿勢終于放松了些, 顧恒舟心下微微疼惜之餘微微慶幸，看來這孩子還是能聽得懂能交流的，做完這一切, 他去各個房間裏和房屋後面尋找，找到了一個農家人自己用木料釘的長梯子, 那梯子比他還高十來公分, 他有一米九一, 看着足足有兩米, 很是結實。

顧恒舟扛着梯子來到窖口，地窖裏的孩子乖乖的坐在那裏, 只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一點亮光，眼裏都流出了淚。

這個地窖本就挖在陰面院牆下，如今下午日光西斜, 哪怕揭開那個石磨盤也透不進陽光去。

她固執的頂着手電筒的光哪怕刺激的眼睛流淚，顧恒舟看着這一幕心下一酸，溫聲道：“我把梯子放下來然後下來救你，你不要害怕。”

顧恒舟本來還想着如果孩子害怕他, 他就等着警察來，人多的時候至少能給這個孩子潛意識裏的安全感, 畢竟那個犯罪的畜生一定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行兇犯罪的。

可是看她那雙大眼睛裏流着眼淚也不坑移開盯着手電筒亮光的目光，對光明的渴望讓他不忍心多等一分一秒。

把梯子放下去之前，顧恒舟又猶豫了，如果這個孩子有應激障礙，因為他貿然下去而發生自殘的行為，他百死難贖，看着她左手腕上那已經結痂的咬痕，她已經這麽可憐了，不能因為他莽撞再發生一絲一毫的意外，于是試着交流道：“我姓顧，是個大學生。如果你相信哥哥，你點點頭，哥哥下來救你。”

顧恒舟就那麽趴在窖口處，借着一豆光亮溫柔的注視着她，時間的鐘表好像一分一秒走在他耳邊，每一秒都清晰又漫長，就在他心下一黯決定給她講故事陪着她等警察的時候，他看到她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那一刻，顧恒舟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一個被命運傷害過的孩子，還願意相信他，他感覺到了生命的挫折與重量。

顧恒舟穩住顫抖的手放下木梯子，然後順着梯子一步一步走了下去，等站在窖底的時候他一擡頭，看到那逼仄的窖口透出的那一點光，才知道身在窖底有多絕望。

“我帶你出去好不好？”顧恒舟蹲下身，伸出手張開了懷抱，卻在離她一臂距離處，并沒有離得太近怕孩子害怕。

小女孩兒看着他，眼裏恐懼浸着淚水，就那麽看着他，沒有動，顧恒舟就那麽蹲在地上伸着手，也沒有動，直到他胳膊酸澀顫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小女孩兒最終顫巍巍的伸出了手，顧恒舟将孩子抱進懷裏，大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感受着懷裏輕輕的顫抖與嗚咽的哭泣，他小聲道：“穿着我的衣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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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敢貿然脫下衣服，怕刺激到她想起害怕的事。

小女孩兒髒污的雙手指甲已經斷裂，指頭上是凝固的血跡混着泥土，他猛地擡頭，通往窖口的牆壁上下面半截挖着小小的坑，僅僅能容納一個孩子腳尖的淺坑，有三個，可是堅硬的地底土層卻只能讓她受傷。

顧恒舟呼吸一滞，仿佛被人攥了一把心髒，懷裏的孩子輕輕又點了下頭，小腦袋像個小貓一樣點在他胸膛上，輕飄飄的跟她這苦難的生命類似。

顧恒舟脫下格子襯衫将孩子裹住抱緊，他無比慶幸因為有些感冒今天出門前格子衫下還套了件工字背心，帶着血絲的小手揪着他的背心，顧恒舟站起身，低聲道：“把我衣裳攥緊，我要上梯子了。”

懷裏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的衣角被攥緊，顧恒舟一手攬着孩子一手扶住了梯子往上慢慢爬去，爬了幾節他發現孩子因為體弱有些往下掉不太抓得住他，他将孩子往懷裏攬了攬，然後用想把兩只袖子掏出來綁在他背後，結果不小心手背蹭到了她的身體，懷裏安靜的孩子猛地一個掙紮，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結下面三寸的地方上。

顧恒舟忍住了到嘴邊的悶哼聲，繃緊了肌肉只是大手隔着衣服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不怕不怕，我怕你掉下去，想把襯衣袖子綁在我身上。”

小女孩兒身子顫抖了下，卻沒有松開嘴巴，顧恒舟強忍着疼痛，只是心下嘆氣對這孩子更加憐惜，于是抱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爬到了窖口，他抱着他站在陽光下前，她終于松了口，嘴角沾着血與皮肉，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輕聲道：“閉上眼，陽光刺目會疼，會傷害你的眼睛。”

手心裏的濡濕與顫抖讓顧恒舟心下一松，用襯衫蓋住了她的頭，她只輕輕掙紮了一下，就乖乖蜷縮在了他懷裏。

手機響起，同時警車的警報聲和救護車的聲音一同響起，顧恒舟接了電話說了詳細位置，不多時，拴着鐵鎖的大門被大力踹開，顧恒舟抱着孩子走到救護車前，醫生接過了孩子，還在的手還攥着他的背心，扯動之下她頭上的襯衫滑落，她大眼睛逆着光看向他，然後暈了過去。

之後顧恒舟跟警察去了趟公安局，因為院子裏遺落的單反和他的行車住宿記錄，證明他就是個路過發現孩子被囚禁冒險救人的好心人，因為這件事太過惡劣，顧恒舟謝絕了一切感謝與表彰，只對警察道：“如果能讓孩子忘了這一切，比什麽都好，我不需要她的家人和她本人的感謝，我只是做個每個正常人都會做的事。”

從那個古城離開，顧恒舟整整一個假期都在孤兒院裏做義工，他回來後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閉眼就是那個孩子那絕望茫然的目光，後來他去了一趟孤兒院，當晚這種情況才改善，然後一個假期一直待在那裏。

胸口處喉結下三寸那個咬痕，他也沒去處理，還是公安局的警察給他拿了碘伏擦了一下，之後十年過去了，被咬掉皮肉的地方并沒有留下坑，只是留下了一個硬幣大小的痕跡，看着髒髒的，像是醬汁抹開了一樣。

這件事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本以為一輩子要埋在心底的一段經歷，卻沒想到，兜兜轉轉之間當年的孩子竟然走到了眼前，他卻沒有認出來。

“小雪……不想了，不想那些事了。”

顧恒舟心裏慌亂無比，不知道要怎麽辦才能讓她忘記這一切。

韓江雪在他懷裏，伸手摸上了他喉結下三寸位置處那個痕跡，

“這裏就像給那段痛苦的記憶種下了心錨，”她手指輕輕的撫摸着，“我父母應該是對我的那段記憶進行了催眠，我不記得之前的事了，我只記得在上救護車的時候，逆着光看到了你這裏的胎記，我還記得，昏迷中手松開你背心的那一瞬間……”

對上他滿是疼惜的眼，韓江雪彎起眼睛笑了，“你別怕，可能這個痕跡真的是我的心錨，以前幾乎想不起來的事，可是在恒大停車場裏我看到你衣領處露出的這點痕跡，我就知道我遇上了救命恩人。”

所以從那之後，她無數次夢到那一幕，上救護車前眼睛露出襯衫逆着光看到的那個硬幣大小的胎記。

胎記？

顧恒舟心下一松，緊緊抱住了她，“忘記是應該的，人生中有大大小小的挫折，過去的事沒必要耿耿于懷回頭看，可是小雪遇上我之後卻一直在受傷。”

“不，小時候的我對痛苦是抵觸逃避的，但是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我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曾經那些事，雖然父母為了保護我大概催眠了我的記憶，但我也猜得到我經歷了什麽，我不會去為此自卑，這不是我的錯，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不止是因為那件事我對你心懷感激，而是進入你的圈子，進入這個娛樂圈，是我自己一頭闖進來的。”

韓江雪認真說完，一雙美目看着顧恒舟，“真的舍得解了戀愛合約，從此跟我沒有任何關系嗎？”

舍不得……

但是，她跟在他身邊只有受傷與诋毀。

“舍不得，”顧恒舟實話實說，“我喜歡你，不摻雜任何其他情緒，只是見色起意，然後想獨占月色。”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

我才要放手，不能讓你沾染這個不好的圈子，不能看着你受到诋毀。

“噓，”韓江雪伸手，擋住了他口中的苦衷，“我以為我絕不會喜歡你，我認出你那一刻我是抱着感恩與愧疚補償的心态來的。”

“感恩是因為你是那個從地獄帶我回人間的胎記哥哥，愧疚，則是紅衣女DJ強吻了影帝給你帶來了無限麻煩所以想補償，”韓江雪的手沒有收回，輕輕按在他唇上，擋住了他所有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