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好對不起我哥

好對不起我哥

“你又曠課？”

“你看看你染的什麽頭發，難看死了！大紅大紫的，像什麽！”

我爸指着我，開始了。

“別人看到你會怎麽想，會覺得你不是個學生，是出去賣的！”

“你現在還有不到一年高考，心思不在學習上，還說走藝考學什麽表演？我問你學這些東西有什麽用，以後出來幹什麽，賣藝？”

我爸喝多了的時候，經常口無遮攔。總是借着幾分醉酒在那裏展現真實的自我。

我本來就因為我哥的事情而心煩，要是換做平時，還能裝作聽進去地敷衍幾句。

我忍不住，直接怼了回去：“那我當時跟你們說的時候，你怎麽不反對呢，是不敢跟我媽有不同的意見？”

“還賣藝呢，以你的受教育水平和眼界，也就這點認知了。”

我承認我說得過分了，畢竟對方是我父親。

就算他說我沒素質沒教養沒大沒小，我也認了。

有錯我會認，但該罵的還是要罵。

“你錯了你還敢頂嘴了？”

“讓你讀書學習知識和見識不是拿來跟我較量的！”

“我的認知再怎麽樣，也比你厲害。你才十幾歲，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些東西？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離開家在外面打拼了！”

“我看現在的孩子就是太幸福，條件太好。我能發展到現在倒是靠我自己，我當初要是有你現在的條件，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有時候我真的是很想罵他。

他好像還以為我不知道他其實是入贅的。

拿着我媽和我外公的錢，在別人面前吹又變成了他自己的錢了。

要不是因為用我媽賺來的錢養小三的事情被我外公發現，他會這麽努力地往上爬嗎。

雖然我也是男性，但也不妨礙有時候我是真的很讨厭男性這個群體。

特別是我爸這樣的。

明明自己很窩囊，卻又總是很自信。以自己為标杆，自立出一個強大獨立的形象，還以這樣的标準去要求別人。

對自己的标準極低，對別人倒是高标準高要求。

又當又立。

“你出來的早，不就是因為沒錢嗎？你現在能說出這些話，真以為自己成功了？要不是我媽，你以為你能出頭？”

“還敢頂嘴？要不是為了你，我和你媽早他媽就離婚了！”

我只覺得很離譜，這句話從我媽嘴裏說出來我還信。

可是他憑什麽說呢。

“離婚？離婚好去找你的小三是吧，該不會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吧——”

我的頭歪了，臉上火|辣辣的。

我爸打得很用力，我的脖子也好像扭到了。

我爸還指着我的鼻子大罵着，但我的耳朵嗡嗡的，聽不見了。

我一直知道我爸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他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表現過這樣的一面。那些渾話也從來不敢在家人面前說，特別是有我媽在的場合。

我不想跟他計較，是因為我可憐他。

但誰說可憐的人就有耍無賴發瘋的特權了，我會可憐他，但是不代表我會站着不動給他打。

我揮出拳頭，對準了我爸的臉揍去。但我還是心軟了，沒有用五成力。

我爸沒想到我敢打他。

他緩緩轉過被我打偏的頭，看着我，怒目圓睜，樣子很可怖。

“你現在居然敢還手了。”

什麽？

我分心了，一時間沒擋住他的攻擊。

我的腦子更亂了，手上忙亂地、下意識地擋着，但還是白白挨了很多下。

我爸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我現在，居然敢還手了。

一個我從來沒有想過的想法突然滋生，像病毒一樣，不一會就裹緊了我整個人。

我感到無法呼吸，甚至失去反抗的能力。

恍惚之間，我好像被推倒在地。

我爸落在我身上的拳頭毫無章法。

說實在的，一點也不痛，只是麻了點而已。

加上屋子裏彌漫着的酒氣，我不由得在心中浮現出裴禮昨天晚上說過的話：

“對啊，我當時還真的以為是你。”

“哎你別說，你哥假裝你的時候，演的還真挺像的，你們真不愧是兩兄弟。”

是這樣的嗎.......

真的是這樣嗎.......

我哥假裝成我的樣子，替我挨打？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我爸要打我。

我哥不會還手，也不會像我這狗脾氣一樣怼我爸。

他為什麽會挨打？

“對！對對！就是這樣！你|媽|的的就應該像一個死人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說都不說一句！！只配被我打！”

“老子他媽的打死你！”

我爸是真的醉得不輕。

都開始說胡話了。

碎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我的身上，但我的痛感卻似乎被屏蔽，無力感到疼痛，只是累。

我不知道我爸從什麽時候開始家暴的，是從他有了外遇開始呢，還是從我和哥哥一出生就開始了。

仔細想想，在這之前，一直是我哥替我被打的吧。

我爸很喜歡拿我和我哥作比較，雖然我嘴上很不想承認，我爸就是比起愛我，他更愛我哥。

因為我哥在大人面前，總是那個乖學生、好榜樣。

但是我從來不知道我哥替我挨打，是因為我爸他也知道自己做得是不對的，在他眼裏，他打的是“我”，所以會把“我哥”支開。

我爸沒想到我和我哥的身份調換了。

換一種角度想，十幾年了，我爸他居然分不清我和我哥。

我哥在替我挨打的時候，也會聽到我爸這樣罵人吧，他知道我爸想打的是我，但是他卻不解釋。

我哥在聽到我爸罵我的那些難聽的詞的時候，是什麽想法。他一邊聽着自己父親嘴裏誇自己，一邊實施暴力。

會不會是因為我爸根本不想聽“我”解釋呢，就算我哥說了，我爸也會認為我哥在狡辯，在推卸責任。

我的形象在我爸眼裏究竟有多糟糕啊。

好對不起我哥。

沒有人心甘情願挨打，我哥更不是這樣的軟骨頭。

他沒試過反抗嗎，只是反抗沒用吧。

他代表的是“我”，他說的任何事情，都只會讓我爸更讨厭“我”，更喜歡我哥。

但是不管怎麽樣，痛的還是我哥。

相反，在我爸沒有喝醉酒的時候，他還是能分得清我們兩兄弟的。

我回想着我爸對我的态度，算不上很差，但也沒有我媽對我這麽好。

是因為我爸對“我”做下的暴力行為吧。

因為他愧疚了，也怕被媽知道，所以表面對我很好。

他的傷口都是不漏在外面的地方，如果他自己不主動展現，沒人知道。

我哥他為什麽不告訴我呢，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不跟媽說。

我爸打人的事情，我媽知道嗎？

我家的門又打開了。

也對，都中午了。

我媽也該下班回來了。

能感覺到額頭流下了熱乎乎的液體，糊住了我的眼睛。

血液流進了我的眼睛裏面，看什麽東西都是隔着一層紅色。

我媽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媽，快走.......

我的嘴張了張，還是有力氣沒說出來。

我的五髒六腑都在痛，尤其是肚子。好像經受了巨石的撞擊，內髒仿佛都要爆裂開來。

媽沒有被吓到，反而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媽，小心爸會打你。

他喝多了，真的是六親不認。

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要是我爸只認我就好了。這樣的話他就只會打我了。

我的視線變得更加模糊。

我應該是哭了的。

之後我暈了過去，對之後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