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聖旨

聖旨

靈玉随秦松來到祈福寺，秦松把她送到祈福殿：“靈玉姑娘，請進吧！熹嫔娘娘在裏面等你多時了。”

靈玉望着祈福殿的匾額，心裏忐忑不安，祈福殿是專門超度亡靈的地方。

金喜約她在這裏做什麽？

“靈玉姑娘，快進去吧！”秦松催促道。

靈玉回過神，她戰戰兢兢地推開殿門，一走進殿內就被眼前的場景吓了一跳，殿內挂滿了喪幡，殿的兩側及金柱周圍立着“童男童女”的紙紮，殿中央置一桌案，上面燃着安息香和引魂燈。

靈玉看到金喜正站在桌前，不像她想象中那樣錦衣華服，珠翠滿頭。

金喜只穿了一件素白衣裳，頭上簪着一朵白菊。

像飄在那的幽靈。

靈玉吓得“啊啊”大叫出聲，轉身就往殿外跑，卻被殿外守着的禁衛軍攔住，把她重新推回殿內，随即殿門咣當一聲關上。

随風揚起的喪幡拂過她頭頂和臉頰。

靈玉吓得魂都要沒了，她閉上眼睛捂着頭大叫，一屁股癱坐在地靠在門板上。

“閉嘴！叫夠了嗎？”金喜突然大聲道。

靈玉緊忙停止喊叫睜開眼，看到金喜轉身朝她走過來。

金喜很快走到她跟前站定，看着她問：“跑什麽？”

靈玉看着臉色憔悴、目中無光的金喜道：“金......金喜。”

“你喚我什麽？”金喜伸手扯住靈玉的頭發，瘋了似地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将她的頭用力掼在門上，鮮血登時順着靈玉左邊鬓角流下來。

靈玉疼得慘叫出聲，她掙紮着抓住金喜手臂，哭着道：“放開我！”

金喜擡手打了靈玉一個巴掌，她杏目圓睜，厲聲問：“你叫我什麽？”

靈玉臉頰登時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痛感讓她頭暈眼花，緊接着一股熱意自鼻孔流出，靈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把頭重重磕在地上：“熹嫔娘娘饒命！”

“熹嫔娘娘？”金喜猛地擡腳踹在靈玉肩上，随後仰頭大笑起來，她又瘋了一樣抓起靈玉的頭發砸在門板上，“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為什麽？為什麽？”

靈玉覺得這樣下去她會被金喜活活撞死。

人在絕望之際總是能爆發巨大的能量。

她一把抓住金喜手腕，抵死反抗：“不是我，我沒有，我也是被陷害的，是有人故意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

金喜聞言頓住，随即她緩緩松開靈玉：“你再說一遍？”

靈玉微怔，随即她大膽起來，她撩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她豁出去了。

聽完靈玉的話，金喜不再說話，她腦子裏亂成一團，她頹廢的癱坐在地上，真真假假，究竟誰真誰假？

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宗瑜婉是聽靜姝說的，才知道金喜和靈玉在祈福寺見面的事情。

靈玉沒再回巫學宮，而是回了徐府，她放棄了巫舞女資格。

“秀蓮姑姑說，靈玉讓她父親通過槐侍郎，慫恿怡妃拿掉了金喜的孩子，金喜猜到是靈玉做的，只是沒想到金喜下手這麽狠。”靜姝道。

她頓了一下又道，“也難怪，孩子沒了，擱誰都得瘋，金喜這次是恨透靈玉了，她撼動不了怡妃的地位，只能拿靈玉出氣。”

宗瑜婉沒接話，想到那晚靈玉和秀蓮的對話，她的動作一頓。

良久，宗瑜婉才道：“希望此事到此為止吧！”

“我看沒那麽容易，金喜沒了孩子後，皇上也不理她了，還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她這一生都要被囚在那個牢籠裏。”

宗瑜婉心裏泛起一絲苦澀，她想到剛入巫學宮時，金喜還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子。

時隔幾月，竟落得如此凄涼光景。

生在這個污濁的世間，似乎女人只能依附男人才能活着。

女人就如樹葉，可以一夜之間蒼翠繁茂，也能一夜之間枯敗成泥。

......

兩日後，宗瑜婉接到了宣武帝的聖旨，稱熹嫔喪子悲傷過度病重，想見她一面，澄清她們之間的誤會。

宣她即刻進宮。

聖旨不可抗，宗瑜婉只能跟随崔太監進了宮。

來到景仁宮，宗瑜婉見到了病榻上的金喜。

她走過去行禮：“瀾月見過熹嫔娘娘。”

金喜聞聲從榻上坐起，對她招招手：“瀾月，快起身，過來。”

宗瑜婉起身走過去，金喜抓住她的手，登時淚流滿面，金喜哽咽着說：“瀾月，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今天讓你來，我只想告訴你舞衣不是我毀壞的。”

宗瑜婉道：“我知道。”

金喜錯愕：“你知道？”

“嗯。”

金喜遲疑一瞬，又苦澀一笑：“瀾月，我已經沒了喜歡燕王的資格，又沒了孩子，我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姐妹了，你還願意把我當姐妹嗎？”

宗瑜婉點點頭。

金喜喜極而泣：“真的？那太好了，”金喜抹了把眼淚，又乞求道，“那你今日能不能留下陪我用午膳，我們好好敘敘舊，如何？”金喜說着又滿目蒼涼，“自打沒了孩子，我就食之無味。”

宗瑜婉不忍拒絕，答應道：“好。”

金喜命她的小廚房準備了午膳。

開膳時，婢女進來報，宣武帝到。

宗瑜婉慌張起身，看向金喜。

金喜也是一詫。

就在這時，宣武帝走進了殿內。

宗瑜婉忙給宣武帝行禮：“瀾月見過皇上。”

宣武帝裹着寒風進來，他卸下肩上的狐皮氅衣，看着宗瑜婉笑着道：“瀾月姑娘，免禮。”

他說完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呦，朕來得正好，瀾月姑娘不介意多朕一個人，一起用午膳吧？”

宗瑜婉又垂首行禮：“皇上恕罪，這有失禮法，瀾月不敢從命。”

宣武帝哈哈一笑，又看向金喜：“熹嫔呢？也不歡迎朕？”

金喜為難地看了一眼宗瑜婉，宗瑜婉對她搖搖頭，金喜忙道：“臣妾當然歡迎，皇上莫怪瀾月，瀾月重教守禮，只是怕冒犯了皇上。”

宣武帝又看向宗瑜婉：“瀾月，朕恕你無罪，朕命你一起用膳。”

宣武帝說完就掀袍在桌前坐下。

金喜走過去坐在宣武帝身側。

宗瑜婉猶豫一瞬，見逃不過，只能走過去在金喜身側坐下。

宣武帝掃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瀾月姑娘，不用拘謹。”

宣武帝命婢女斟酒，婢女将酒盞擺在桌上，給他們每人斟了一杯酒。

宣武帝端起酒杯示意她和金喜一起。

宗瑜婉看着那酒盞，心中忐忑道：“皇上恕罪，瀾月不勝酒力。”

宣武帝笑着道：“好，那便不飲，”他說着又對婢女道，“給瀾月姑娘倒杯茶。”

婢女重新拿了茶盞，給宗瑜婉倒了一杯溫茶放在她面前。

“這總行了吧？”宣武帝說着用酒盞撞了一下她的茶盞，“瀾月姑娘就以茶代酒，陪朕喝一杯，權當朕感謝你安撫熹嫔，給熹嫔解郁。”

宗瑜婉不好再拒絕，她看了金喜一眼，金喜笑着端起酒盞道：“瀾月，一起。”

金喜和皇上紛紛飲了酒，瀾月只好飲了那盞茶。

席間，宗瑜婉始終心不在焉，她并沒有吃多少。

用過午膳，宣武帝便離開了。

宣武帝一走，宗瑜婉總算松了口氣。

金喜又拉她去裏面暖閣說話，沒一會兒，宗瑜婉開始覺得頭暈。

她看着金喜眉飛色舞，她用力眨了眨眼，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她從椅上起身，身子一軟又坐了回去。

金喜停止了說話，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宗瑜婉不敢置信地看着金喜，蹙眉道：“金喜！你對我做了什麽？”

金喜忽地伸手扼住她喉口，目光變得陰森寒冷：“瀾月，你真是善于僞裝，我被你害得好慘啊！今日你也終于被我的僞裝欺騙了。”

金喜腦海裏又浮現靈玉在祈福殿對她說的話。

“熹嫔娘娘，這一切都是瀾月的圈套！我知道破壞舞衣的人不是你，但也不是我，而是瀾月自導自演，目的就是要我們互相猜忌。”

“那晚崔公公為何偏偏選了你？在武英殿，為何她也在？”

“徐家綢緞鋪被燒，查出的結果卻是你母親所為，然後你就小産了，怎麽就這麽巧？因為這都是瀾月精心策劃的！”

“有人和你說，徐家聯手怡妃報複你，你沒了孩子，就不會威脅到怡妃的地位，但你會因此恨怡妃報複她，可怡妃若在皇上面前反咬你一口，你就會再次失寵！”

“因為瀾月害怕你得寵之後，會慫恿皇上殺了她。”

“我們都中意燕王殿下，我們有什麽錯？你都進宮了，我為何還要害你？”

金喜腦袋亂成一團，她不要再回到景陽宮，不要.....不要.....

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

宗瑜婉抓住金喜手腕，奈何藥效發作，她根本使不上力氣。

只聽金喜瘋了一般道：“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金喜說着湊近她耳畔，“今日以後，我把你應得的，都還給你，你就再也沒有資格喜歡燕王了。不過皇上很喜歡你，從今以後，你就陪我在這深宮中侍奉皇上，哈哈哈......”

宗瑜婉額上滲了汗，她聽得毛骨悚言：“金喜，你不能......這樣。”

“皇上想要你，本宮也沒有辦法，”金喜笑得陰森可怖，“這次就算燕王也救不了你。”

宗瑜婉無力地垂下眼睑，在她暈過去之前，她看見宣武帝背手走了過來，臉上漾着笑意：“瀾月，別怕，朕今後會好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