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被忘記的學生

被忘記的學生

七

所以那條葬禮信息是真實的。

“你是怎麽死的？”溫迪問，“是在調查過程中，還是……”

話說到一半，兩個人注意到食堂後門似乎有人出來，便都住了聲，在廣場前分道揚镳。溫迪拐去一號樓樓下的文具店買了筆和本子，對照着課表上的教室號找到了自己上課的教室。

雖然鐘離身上疑點頗多，但他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跟鐘離合作總比獨自面對那些牛鬼蛇神要來得好些。他手上轉着筆，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那個名稱為“232”的群聊。那是他的班級群，從他看到這個群聊到現在，裏面沒有一個人發過消息。

要不要當第一個說話的人呢？溫迪百無聊賴地劃着手機，像是事不關己一般冷淡地想着。就在這時，有人抱着書在他旁邊坐下了。

那是一張熟悉的、美麗的臉。

“小姐姐，你好呀。”溫迪一秒都沒猶豫就湊了上去，充分利用了自己年輕柔軟的臉蛋，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我是232班的溫迪，請問我們是同班的嗎？”

女生微微一頓，随後柔和地笑了起來：“是呀，你好。”

“那太好啦。”溫迪笑着說，“你叫什麽名字？要不要和我加個好友呀？我從被分到新班級以來還沒有加過其他人呢。”

“好友啊……我們可以等到第一節課下課之後再加。”女生微笑道，“我叫凝光，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溫迪歪了歪頭，笑道：“可別忘了哦。”

凝光，提瓦特大學璃月校區的學生，經濟學博士在讀。蒙德校區和璃月校區離得近，經常一起開展各種活動，熟人也就多一些。凝光基本上是板上釘釘會留校做老師，所以教師活動經常會叫上她。溫迪這會兒看着她面容姣好的側臉，不知為何，心裏忽然空了一下。

啊啊……果然是因為他明明也教了很多年書，但卻沒有一個學生選擇深造和留校吧。看到有的老師能和自己的得意門生共事，多少還是有些羨慕的。聽說鐘離的大弟子就留在璃月教書了，這麽多年關系也很好，而他估計不會再有能和自己帶出來的學生成為同事的機會了。

溫迪在這個年紀就坐到了校長的位置，該有的升職過程是一點都沒少。他從小就是大衆口中的神童，12歲高考，18歲開始讀博，25歲已經評了教授成了博導，帶的學生比自己都大。恰好他有些家裏留下的社會關系，蒙德校區本身也和他有些淵源，年紀輕輕就成為校長聽上去挺傳奇的，但也是社會和媒體都樂見的一個結果，所謂“奇跡”的宣傳效果要比他個人的履歷有用。這兩年他因為事務繁忙沒再帶過學生，但早些年他就算稱不上桃李滿天下，門下本碩博弟子加起來也足夠拍水浒。這麽多孩子沒有一個留下來的，怎麽想也算是他自己運氣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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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一年帶的本科生不多不少十個人，素質特別高，都很聰明也很省心。他前一年就沒收研究生，因為作為校長需要經常出差，他又沒辦法心安理得地不管學生，所以，選擇不帶學生對于他和學生而言都更負責任。但那一批孩子實在是太優秀了，不出幾個科研人才屬實可惜，溫迪甚至計劃着如果自己太忙就拜托克利普斯收他們，只要他們願意繼續深造下去。

但很遺憾，這種事情還是要看學生自己的意願。十個孩子裏只有一個男生說想讀研，最後卻不知為什麽也沒有報考。克利普斯聽說那個學生的家庭狀況不太好，擔心是不是家裏出了變故，但校方從未收到過求助信息，最後也只得作罷。溫迪記得他和克利普斯還登門家訪過，那孩子的家長說他不在，沒有讓他們進門。

想到這兒，溫迪忽然頓住了。

怎麽回事？他有些懊惱地揉了揉太陽穴。是因為在這裏待着會淡化現實記憶的緣故嗎？……明明前不久還有兩個女生回來看望過他，但他已經完全想不起那屆學生們的臉了。

教室裏陸陸續續地有學生進來，溫迪只得先把這件事抛到腦後。他看着這些人一個個落座，有人麻木，有人忐忑，也有人看上去興高采烈，和普通的大學生別無二致。他不确定這其中有多少是在現實裏失蹤的學生，只希望這節課能平安無事地上完。

上課鈴打響的瞬間，一只穿着黑皮鞋的腳踏進了教室裏。溫迪擡頭看了一眼——只一眼，他悚然地再也沒能挪開視線。

接下來是第二步、第三步……

走進來的，是一個……不，也可能是兩個？……或許說是三個也沒什麽問題的……人。他們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一張過于碩大的面盤上長出了參差不齊的五只眼睛，耳朵偏偏兩只兩只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四散的鼻子兩側，組成了一只又一只翕動着的肉蝴蝶一樣的東西。前排有人因為離得太近了而控制不住地發出了尖叫，怪物微微一愣，随後用兩張裂到耳根後的嘴露出了一個驚喜的表情。

下一秒那個學生的血就濺到了第四排。

溫迪硬是忍住了站起來的沖動。他和凝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提瓦特大學教室守則第一條：上課期間，絕對不允許大聲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