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禦史
18 禦史
這老頭長得有些瘦小,一張有些枯槁的臉卻滿臉嚴肅,他将一身青色的便服穿的一絲不茍,頭上的發絲緊緊地束在發巾中,連一個頭發絲兒也沒落下來。他一連說了三個傷風敗俗,卻是被周圍觀舞的男子調笑了兩句,便氣呼呼地一揮衣袖轉身走了。
傅瑜和王犬韬兩人驚疑不定地看着對方,待得那老頭走了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傅瑜轉身往那老頭走的方向看了兩眼卻什麽也沒看到方才緩了一口氣,他問王犬韬:“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王犬韬愣愣道:“不、不知道。”
傅瑜道:“算了算了,他本來就是這樣神出鬼沒的,沒人知道他會從什麽地方冒出來,也沒人知道他什麽時候就會悄悄的消失了。”
梁行知突地道:“轶态橫出,瑰姿谲起。”卻是引用前人的話。
傅瑜道:“梁兄你剛才評價方才那兩支有些含蓄的舞蹈不過平平,對這绮麗詭谲之舞卻甘願引用前人的贊賞之詞……沒想到你喜歡這款的。”
王犬韬抖抖懷中的糖炒栗子,一臉蒙的看着梁行知,他問:“什麽?”
傅瑜心中暗道:梁行知表面上看着是一表正經的禁欲系,沒想到居然喜歡奔放火.辣的舞蹈,看來,他是個悶.騷。
梁行知卻是沒回答,他問:“剛才那人,你們認得?”
傅瑜道:“自然認得,若是梁兄你以後在朝堂為官,切記一件事情。”
梁行知問:“什麽?”
傅瑜道:“寧願得罪聖上,也莫要得罪李禦史。”
王犬韬在一旁不住地點頭,他道:“是啊是啊!聖上有時候還是很好說話很和藹的,可是這李禦史就難說了,我聽說他每天連上茅坑和晚上和老婆睡覺的時候也帶着紙筆,就是為了随時随地記錄下朝廷命官和公侯之家的不當之舉。”
他嘆了口氣,幽幽道:“我們這代幾乎是在他筆頭子下長大的,我就沒見着誰沒有被他記過的,便連聖上,也被他當堂痛斥過。”
梁行知顯然來了興致,他挑眉問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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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瑜道:“犬韬說的是三年前聖上在宮中接見大臣,卻用了十八個宮女為他擡禦攆的事。聽聞次日早朝李禦史足足痛罵了聖上一盞茶的時間,從為民着想的堯舜禹三位一直說到先帝樸素的生活作風,聽說還明喻當今再這樣下去便是驕奢淫恥的隋炀帝了。”
梁行知道:“後果?”
王犬韬道:“後果便是這家夥一點罪也沒受,反而當日早朝聖上沉思許久,竟然下旨降罪于己身了。這可是件轟動朝野的大事,李禦史的大名自此傳遍九州,梁兄你怎麽不知道?”
傅瑜道:“那時梁兄正在山上的道館裏呢。”
三人便說便朝着人群外邊走去,這跑馬場今日是個小集市,一時間前來觀看踏青的人有些多,他們擠了很久才從人群中擠出去,剛出來,傅瑜還沒來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聽得身旁的王犬韬大呼小叫道:“吖!二郎快看,那不是你家的莺莺麽?”
傅瑜一愣,他環顧四周,卻沒看見傅骁或者傅家府丁的身影,他問王犬韬:“在哪兒呢?”
王犬韬指着天上的雄鷹風筝道:“快看那風筝,我還記得那是去年你買的。”
天上有許多風筝,各式各樣的,其中最大最威武的一只是個通體黑亮的雙翼修長的雄鷹,傅瑜看看眼熟的風筝,視線順着那方向朝禦風臺而去,果真見了一個模糊而又眼熟的人影,他道:“那是我阿爺和莺莺在禦風臺上放風筝呢。”
王犬韬道:“我還是覺得稀奇,怎麽會有女孩兒不喜歡蝴蝶風筝,偏偏喜歡你那雄鷹風筝呢?”
傅瑜笑道:“這證明我家莺莺不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傅瑜又道:“他們既然在禦風臺上,那我們便不過去了,免得叫阿爺見了我心頭添堵。”
王犬韬沉默着沒說什麽,梁行知卻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梁行知道:“既然這樣,不妨沿着明鏡湖走一圈,全了這踏青之說。”
這日天色極好,萬裏無雲,有從山間卷過的山風從明鏡湖上迎面而來,裹着湖上花船的絲竹管弦之音入耳。湖的周圈種着些垂楊柳,随風搖曳着身姿。
王犬韬伸手打去飄蕩在臉上的柳條,梁行知突地道:“這樣的景色,若是不能畫下來,實在可惜。”
傅瑜道:“這有何難。待得我們花些銀子,找幾個人擡幾張桌椅來,擺在這明鏡湖畔,又取了上好的文房四寶,只管讓梁兄畫個夠。說到這裏,我想起我昨日把梁兄的那幅畫帶回家了。”
梁行知道:“我知道。”
傅瑜道:“按理來說,這畫該是贈予犬韬的,可我卻拿了,你們兩個也不惱?”
梁行知搖頭,王犬韬道:“只要下次你府上的廚娘做了好吃的,別忘記我就行了。”
傅瑜笑笑,他道:“若是別的畫便也罷了,可那幅畫的意境實在巧妙,我見了心下有所觸動,便将它拿回府給了我大哥。”
王犬韬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仍舊自顧地擺弄着垂楊柳,倒是梁行知聞言看向傅瑜,他眸光微動,臉上似有怔色。傅瑜沒說什麽,他轉頭看向透徹的湖水,只見靠近他們這邊的幾只紅鯉簇擁着游了過來,在水草中鑽來鑽去的,甚是有趣,突地一陣淺淺的波紋傳蕩來,卻是一方精致的畫船劃着水過來了,幾只紅鯉受了驚吓,紛紛搖擺着紅尾游開了。
一道耳熟的聲音從船上傳出來:“傅二,王六!”
這邊水淺,畫船不好停靠,一身緋衣的鄭四海卻是直直地從船上一個箭步,跳上了岸,正巧落在梁行知的面前。他笑道:“可真是巧,叫我看見了你們兩個!”
他看着二人,語氣甚是熟稔,他道:“可是沒畫船游湖?那便上我的船吧。”
“鄭大哥,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傅瑜笑道,他指着一旁神色淡漠長身玉立的白衣書生,“這是到永安來趕考的梁行知,我們昨天認識的新朋友,可謂是一見如故。”
鄭四海擡眸審視着看了幾眼梁行知,笑道:“既是你們兩個的友人,那便也一起來吧。”
湖面波光粼粼,清澈的可見湖底的游魚怪石,有風席卷着花香而來,拂起畫船上的輕紗。傅瑜眼尖,一眼就看見了畫船輕紗後面遮掩的幾個窈窕身姿,他看着鄭四海笑道:“看來還是鄭大哥會享受,這般便是攜美同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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