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墳茔
墳茔
彎月在層層烏雲中沖出了個尖,點點清晖仿佛霜露遺落在這個孤獨的星球。直到薄日突破黑暗,混着霧氣将大地氤氲成暖洋洋的金色,才預示着新一天的到來。
一夜之間,除了星網上掀起的驚濤駭浪,星河集團的股票也因為這一紙鑒定表飛速飙升。
星河集團本就遍布各個産業鏈,是帝國最大,商業價值最高的綜合性産業集團,而他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那個手段淩厲,冷靜強大,但是被迫下嫁的伊爾西。
當時很多蟲子在星網上為這個驚才絕豔的總裁感到惋惜,更有甚者直接發起猜測:
星河集團總裁伊爾西究竟會死于蒙格利的淩虐還是精神海紊亂症。
當時星網上的回複五花八門,但無一例外,都認為伊爾西活不過今年的冬天。
但僅僅一個晚上,一個久積沉疴且不知道哪天就宣告死亡的總裁,搖身變成了一個擁有A級雄主并據說頗具寵愛的雌君。
這種啪啪打臉的劇情反轉放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種族身上都極富話題的事情。
各大媒體都暗戳戳地開始忙碌,他們剝絲抽繭般地尋找這次話題的賣點。
還有星河集團的合作夥伴,也在四處打聽伊爾西這位新雄主的性格。
但得到的答案卻和當初伊爾西的調查結果一樣:目無尊長,暴力粗魯,狂妄自大,甚是不好相與。
不好相與個屁!各大集團的總裁都不約而同地送給了情報搜集部門統一句話。
不好相與,會讓伊爾西立刻回到星河集團穩住局面
不好相與,會在拉文爾家族的宴會上百般維護
如果這叫不好相與,那他們的雄主那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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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難容麽!
不少雌蟲和雄蟲險些咬碎了一口白牙,不過還有一些網友表示:
這些肯定都是裝的,白榆這個雄蟲聰明得很。畢竟只要掌控了伊爾西,那可就是擁有了巨額財富,到時候什麽樣的雌蟲找不到
雄保會的那兩個雌蟲也無意間也看見了這條高贊回答,他們默默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發出一句話:
【你想多了。】
他們可是現場被塞過狗糧的蟲!
但與外界的兵荒馬亂完全相反是的這座別墅中的白榆和伊爾西。
他們蓋着一床被子,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直到太陽高懸在空,才慢悠悠地起床。
伊爾西還處在不适期,但經過白榆的細心澆灌,臉色已經比第一天好上許多。
“早安,伊爾西。”白榆看着睡眼惺忪的愛人,十分不客氣地撅着嘴,嘟嘟囔囔地向伊爾西讨要早安吻。
蟲族很少會有親吻,性對于雄蟲來說是欲望,對于雌蟲來說是生存。
所以這種情意纏綿的方式在他們看來一點都不高效快捷。
所以伊爾西可以十分坦蕩地與白榆一次次負距離交流。但面對這種從小到大都沒有涉及過的知識,還是讓向來克制冷靜的總裁紅了耳朵尖。
但是看着少年滿含期待的目光,他還是忍着羞意,蜻蜓點水般地在白榆的嘴唇上碰了碰,然後不太熟練地說道:
“早安,白榆。”
其實他應該叫雄主的,但是面對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少年,這兩個字還是不太容易輕松說出口。
但白榆顯然不在意這些,他更在意是的伊爾西剛才吻得太淺,他還沒有嘗到味道,這個吻就轉瞬即逝了。
于是他半直起身,拄着腦袋裝作可憐兮兮地說道: “寶貝你這個早安吻可一點也不合格。”
“寶貝”兩個字一出,伊爾西耳朵尖上的紅立刻漫上了臉上,但他這一次沒有反駁,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那怎麽是合格的”
“啵叽!”
白榆毫不客氣地回了響亮的吻。
然後像蓋章似的繼續在總裁的額頭上,臉上,脖子上,胸前留下一處處草莓印。
……
兩個蟲在床上厮鬧了一陣,直到阿統在門外再一遍幽怨地催促道吃飯,他們才十指相扣着下樓吃飯。
沒過幾分鐘,白榆接了一個電話:
“恩,知道了。”
“不用,我一會去取。”
“好,多謝了。”
幾句簡短的話就結束了通話。
只是伊爾西發現了對面少年的眼睛蒙上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緊,開口問道: “怎麽了”
白榆倒是沒想瞞他,只是好像有些疲倦地摁了摁太陽穴: “是卡爾,蒙格利火化完了,骨灰問我怎麽處理。”
再次聽到蒙格利這個名字,伊爾西竟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因為白榆的出現,曾經那個代表屈辱與淩虐的噩夢已經再也不會出現。
但是……
看着白榆并不像無所謂的樣子,伊爾西略有些緊張地低聲問道: “你想怎麽處理”
白榆頓了一下,手中的叉子泛着冷白色的光,映着少年複雜的眼神。
看着這樣的白榆,伊爾西的心裏一緊,他承認,他心底還是害怕白榆會後悔。
從蒙格利真正死亡的那一刻,他生命中的一顆地雷被徹底鏟除,但同時另一顆地雷更加悄無聲息地埋在了同一個地方。
畢竟他們還是存在斬不斷的血緣。
伊爾西盯着自己的盤子,感覺心裏悶悶的但還是開口說道:
“星河集團在主星北部伊嘉爾密林附近開發了一處墓地,很适合安葬。”
“您如果需要……”不适期的影響還在,他有些賭氣地又重新用上了“您”。
但剛開了個頭,就被白榆出聲打斷: “你在想什麽呢”
白榆從對面坐到了伊爾西的旁邊,用手包裹住伊爾西有些發涼的手,眉頭微蹙着說道:
“怎麽這麽涼”
伊爾西下意識想要抽回,卻被白榆握得更緊,緊接着少年嘆了口氣說道:
“不是因為蒙格利,你不要多想。”
伊爾西看過去,一雙蔚藍色的眼睛寫滿了疑惑。
白榆好像有點累,仿佛被這個電話抽幹了力氣,他的額頭抵在伊爾西的肩頭靜靜說道:
“今天,可以陪我出去一趟麽”
“好。”伊爾西不會拒絕白榆的。
“主人,我也想去!”在一邊當蘑菇的阿統突然出聲,它好像猜到了白榆的目的地,機械聲音帶了少有的鄭重再一次說道: “阿統也要去。”
白榆直起身看了阿統好一會,才靜靜說道: “好。”
伊爾西不解地看着一蟲一統打着啞謎,但沒有出聲詢問。畢竟如果真是他的不想聽到的答案,他不确定自己在不适期會不會做出來其他事情。
*
白榆好像對這次出行格外重視,他穿上了黑色的西裝,袖扣是黑曜石,就連頭發也用摩絲細細地打理了一下。
伊爾西壓下心底的不平靜,他不知道白榆到底要去見誰,又是誰會讓雄蟲如此在意形象。
他們倆蟲一統登上白榆的飛行器。
用白榆的話來說,星河集團總裁的飛行器滿大街都認識,估計飛不出兩裏地就得被媒體圍住。
還是他的比較好,好幾年前的老款式,任誰都不會想到幾年會載着如今風頭最盛的A級雄蟲和帝國首富。
白榆一路少有得沉默,就連一向最鬧騰的阿統都默不作聲地呆在角落。
飛行器十分低調地飛到了和卡爾定好的位置。卡爾派來的雌蟲遞給白榆一個簡陋至極的盒子,裏面就是嚣張了一輩子的蒙格利的骨灰。
白榆對雌蟲道了聲着謝謝,再對面驚慌的“不敢”聲中回到了飛行器上。
“這是”伊爾西看着被白榆扔在地上的盒子,心裏其實有了猜測。
“蒙格利的骨灰。”白榆的語氣有些冷,好像提到這個名字都是一種人格侮辱。
伊爾西抿了下唇,還是問出了他一直壓在心底的疑問: “為什麽是火化”
在蟲族,只有罪大惡極或者無蟲收斂的蟲子才會送去火化,在他們的文化中,火化代表着挫骨揚灰,萬劫不複,再次投胎也只會是沒有神志的星獸。
“因為……”白榆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卻沒有直接回複伊爾西的問題:
“8年前,我被你從126星救回來後在醫院裏昏迷了好久。”
“等我恢複意識後……”
白榆停頓了一下,眼眶在瞬間竟泛起了紅,他自嘲地說道:
“蒙格利以沒照顧好雄子為由,把雌父的骨翅活生生剝落。”
伊爾西呼吸一凝,他好像猜到了什麽,但現實只會比他猜到的更加殘酷。
窗外的景色從高樓大廈漸變到荒無人煙,從金屬的光澤過渡到生機盎然的綠色,與此同時白榆的語氣也從自嘲轉變成了死寂:
“我太弱小了,甚至都沒有第一次覺醒。”
白榆想到了剛剛蘇醒的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躲過了醫院的工作蟲員,穿着病號服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然後就看見蒙格利拿着一把彎刀捅進了躺在地上,全身沒有一塊好肉的尤利安的胸膛。
“你怎麽回來了”蒙格利都懶得掩飾,他扔了彎刀,踢了踢全身是血的尤利安毫不在意地說道: “看你雌父這個樣子,真醜。”
小白榆僵在那裏渾身止不住顫抖,嗡鳴聲瞬間刺穿耳膜漫過頭頂,他甚至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逆流到心髒。
他的雌父,他兩輩子唯一的親人。
小白榆一步步走向蒙格利,撿起了那把彎刀,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捅向了蒙格利。
但和他說的一樣,他當時太弱小了,就算他是擁有上輩子記憶的科研天才,但此刻的他只是一個病重初愈,精神力還未覺醒的小蟲崽。
蒙格利當時處于壯年,下意識竟然反應了過來,彎刀只是劃破了他的肥厚肚囊的一層皮。他暴虐地拎起鞭子,就要向小白榆抽去。
然而就在這時,地上奄奄一息的尤利安不知道從哪裏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氣,一下子沖過來将小白榆死死護在懷裏。
小白榆想掙紮着出來,卻聽見雌父的聲音帶着一貫的溫和:
“別怕,小榆。”
“閉上眼睛,別怕。”
尤安利口腔中流出的血滴滴落下,染紅了白榆蒼白的面孔,他甚至能看見被鞭子勾起來的碎肉。
“我錯了。”小白榆哭着搖着頭: “停下來,快停下來。”
他後悔了,他不該去126星,他不應該這樣弱小。
最後還是醫院發現小白榆偷跑出來想把他帶回醫院才找到蒙格利家中,才阻止了這場鬧劇。
而他的雌父,永遠地死在了那天。
醫院的工作蟲員小心翼翼地安撫着他,雄保會的成員也來安慰罪魁禍首蒙格利。只有他的雌父,像垃圾一樣,躺在地上,徹底沒了呼吸。
最後,在昏迷前他終于聽了唯一一句關于尤安利的話:
“還能挺到我們來,也是個奇跡。”
……
随着白榆話落,飛行器也達到主星西面一處小山附近。這裏覆蓋着郁郁蔥蔥的樹,山間還有一道清澈湍急的瀑布。
飛行器停穩的瞬間,伊爾西一把抱住了白榆,他抱得很緊,仿佛怕白榆從眼前消失一樣。
“不怪你的。”
伊爾西的聲音很啞,他完全不敢想象當時的白榆是怎麽渡過那段漆黑絕望的時光,他有些語無倫次: “白榆,真的不怪你,你的雌父也不會怪你的。”
白榆感受着伊爾西的擁抱,多年的委屈好像一瞬間有了可以宣洩的地方,他閉着眼,任由眼淚打濕睫毛,咬着牙說道: “伊爾西你知道麽我好恨,我真的好恨他。”
“我知道,白榆。我知道的。”
陽光透過前窗玻璃灑在他們的身上,将孤獨的影子合二為一,他們在這個畸形的世界遍體鱗傷,卻依舊懷着希望在這裏重逢。
最後不知過了多久,白榆情緒總算平複,兩蟲一統來到了這座山腰處的一座墳茔,那裏開滿銀白色的小花,林間風過,它們整齊地搖動着。
白榆将提前準備的白色鳶尾放在尤利安的碑前,他與伊爾西十指相扣,仿佛所有的力量與勇氣都基于此處。
“雌父,蒙格利死了。”
“然後這是伊爾西,是我的雌君。”
“對不起,過了好久才來看您。”
“但是,您再等等好麽等我研究出治愈精神海的藥物以後您再投胎。”
“那個時候,您可以展開骨翅,盡情地自由地翺翔在這個地方。”
————————
前面寫得我咧嘴笑,後面寫得我心裏悶悶的,希望平等自由。
還有就算白榆不去捅蒙格利,尤利安也救不活不了,因為白榆看出了,所以才開始發瘋。
除了小情侶的膩膩歪歪,兩個人也要攜手搞事業啦!
我坑品賊好,求不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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