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間總是轉瞬即逝，等兩人到了城西的放河燈的河邊的時候，嚴客華才想起周慕還是忘了再買一盞河燈。

“真熱鬧啊。”

周慕還沉浸在節日的歡快氣氛中，“嘭”的一聲煙火在空中炸開，周慕叫了一聲嚴客華然後擡頭看去，忽明忽暗的光亮閃爍在他精致潋滟的面容上，惹得人移不開眼睛。

嚴客華終究放棄了漫天璀璨煙火，雙眸久久駐足于僅一步之遙的身旁人的側臉之上，沉醉又迷亂。

喧鬧熱烈的氛圍将秋日夜晚的寒涼也消解了，站在河邊準備放燈的衆人絲毫不覺秋日的蕭瑟，紛揚飄落的樹葉也只是為這滿城的清香做陪襯，完全遮不住人們心中的歡欣幸福。

周慕同樣如此，這是他非常輕松自在的一天。等到燦爛的煙花結束，放河燈可以開始了，周慕也絲毫不為自己忘了買河燈而失落，反而催促着嚴客華去進行這一令人期待的流程。

“哥哥，你來。”嚴客華将這盞看起來并不精致的河燈往周慕手裏放去，明顯看到了周慕霎時間亮起的眼睛，但是下一刻又覺得自己不該和人搶，便戀戀不舍地将燈推了回來，火樹銀花節日被浸染得亮晶晶的眸子還是情不自禁地跟随着河燈。

嚴客華第一次見到如此孩子氣一面的周慕，當真開始講河燈順着周慕的意收了回來，但他刻意放慢了動作，于是就如願以償地欣賞到了從未見過的周慕，心滿意足之後的嚴客華還是将河燈塞到了周慕手裏，“我本就不信這些，哥哥你來放吧，而且我沒有願望。”

聽到嚴客華這麽說，周慕才安心接下河燈，又疑惑問道：“沒有願望？”

“嗯。”嚴客華回答的肯定且堅定。

他的願望，他可以親手實現。

河燈順着水流飄走，周慕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地道出心中所願，“第一，希望我們焰影教早日成為江湖第一；第二，希望客華永遠像今日這般開心……”

說完第二點之後，周慕睜開眼睛意有所指地補充了一句，“別再把心事藏在心裏，什麽也不肯說。”

嚴客華只當沒聽出周慕話裏的意思，輕聲問了句：“第三呢？”

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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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再次閉上眼睛許下第三個願望，只是這個願望是無聲的，只有河燈帶去給菊花仙子聽到了。

第三，希望我可以永遠留在這裏。

沒聽到周慕第三個願望的嚴客華投來一個探究迷惑的眼神，周慕放下手招呼他，“走吧，回去了。”

周慕既不願說，嚴客華也不問了，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

“哥哥，我們吃過晚飯再回去吧。”

“也好，客棧的人應當也去過節了。”

嚴客華忽然用掌心覆上周慕的手腕，然後拉過他往人群外面走去，“哥哥給我來！”

逆着人流擠出去頗費了些時間，但兩人卻都沒有因此喪失一點的好心情，周慕看着嚴客華一言不發地拉着他經過一個個酒樓，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去哪兒？”

周慕雖然不明白嚴客華到底要帶他去哪吃飯，但還是順着嚴客華的意跟人走。

嚴客華的步伐越來越着急，着急中透露出的些微緊張被他很好地隐去了，直到兩人停在一個雅致的小院前，嚴客華才道：“到了。”

周慕不明所以地跟着人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挂滿了菊花形式花燈的亭子，與河燈不同的是，這些花燈完全仿照盛開的菊花的大小形狀，甚至是顏色，每一盞都精美巧妙，仿佛是一朵朵盛開在夜間的菊花，之前在小攤上見到的那些河燈完全不能與之相比，周慕相信，哪怕是攤主視為珍寶的那一盞，也比不過這裏的任何一盞。

這也不是河燈，是花燈，類似于上元節日男女老少手裏提着的花燈，只不過現在這裏見到全都是被做成菊花的樣子，彰顯着此地此時菊花佳節的獨特性。盞盞菊花燈挂滿亭子的四周，整個亭子不需要其他的燭火，便亮如白晝。

“這是？”周慕歪頭看向嚴客華。

“這是獨屬于哥哥的菊花節日。”嚴客華把周慕輕輕按在亭子中的圓凳上，看着周慕猶在為眼前的景色震驚，便悄悄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周慕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嚴客華已經不見了蹤影，不過他并不擔心，起身往一盞花燈下面走去……

這裏的每一盞花燈下面，都垂挂着一個紙條，被寒涼微風吹拂着，撩動着亭中人的心弦。

于是周慕走過去取下一條，是嚴客華的字跡，上面寫着：四月初八，練劍。

周慕沒看懂，又取下一條：三月十七，月夜。

又取下一條：八月二十三，回家。

……

直到周慕看到一條：三月初五，懸崖。

他才終于懂了這些字條的意思，這上面的記錄的，全是嚴客華與他經歷過的種種事情，而三月初五的這個“懸崖”，便是嚴客華初到焰影教不久那次，被周慕牽連掉下懸崖的事情。

周慕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知道嚴客華把他當作最親近的人，卻還是意外他居然如此清楚地将他們過往的樁樁件件都記錄了下來，被一個人如此看重、如此珍視，周慕忽然有些眼角酸澀，原來有人這麽強烈地在意他。

他在這個世界獲得的感情，頭一次安穩地落在了實處，讓周慕真切地感覺到它的真實。

手掌不自覺地撫上心口，那裏好像……跳得太快了些。

“哥哥……”

嚴客華的聲音傳過來，周慕第一時間居然是慌張，他下意識就把手中的紙條往身後藏，但馬上又覺得不對拿了出來，努力平靜地坐了下來。

嚴客華是拎着一個食盒走近的，和之前在周慕面前打翻的那個食盒一模一樣，他将裏面的飯菜一個一個地擺在方桌上，裝作沒有看到周慕手中的紙條，“哥哥餓了吧，快嘗嘗看。”

周慕在嚴客華期待的目光中按下心頭的疑問，執起筷子就近夾了一點菜送入口中，在嚴客華仍舊盯着他的眼神中點了點頭，嚴客華這才滿意地在另一邊坐下。

“客華，這些都是你布置的？”周慕吃了幾口之後便忍不住問出口。

“對啊。”嚴客華的眼中是被花燈閃耀的光，看着周慕的時候裏面滿是歡喜與雀躍。

“你前幾日還受着傷……”

沒等周慕說完，嚴客華便急忙解釋，“是我找人布置的，不過這些字條都是我親手寫的，也是我一一挂上去的。哥哥喜歡嗎？”

嚴客華在等待一個誇贊，周慕又怎麽忍心拂了他的意，“喜歡。”

果不其然，嚴客華更加開心了，給周慕夾了一道菜，“哥哥嘗嘗這個！”

待周慕看清嚴客華夾的是什麽菜之後，本能就想躲，但還是拿碗接下了。

“哥哥不喜歡這個？”時刻注意周慕反應的嚴客華自然注意到了他的排斥，“我記得郝大哥說你喜歡這道菜的。”

嚴客華給周慕夾的就是酒蒸鲋魚。

“确實喜歡。”

周慕還在猶豫要不是嘗試一下，碗中的魚肉就被嚴客華夾走放入自己碗中了，“哥哥若是不喜歡，不需要勉強自己。”

周慕放下筷子，“是喜歡的，客華不知道你明白嗎，人對喜歡的東西總是分外計較，我确實喜歡酒蒸鲋魚這道菜，但卻總是找不到曾經喜歡的那種感覺，所以一次次嘗試之後便有些排斥了，既然找不到最開始的味道，那也不想将就着喜歡其他相似的味道。”

“原來如此。”嚴客華懂了周慕對這道酒蒸鲋魚的态度之後，卻顯得失落了許多。

“怎麽了？”周慕關切地問道。

“其實……這道酒蒸鲋魚，是我做的。”

“什麽？”周慕感到驚訝，他知道嚴客華，他是不會做飯的。

嚴客華開始小聲陳述，“自從知道哥哥喜歡這道菜之後，我便嘗試着去做，這還是我第一次做出來。”

“那我可以試試！”“不過哥哥不喜歡不要勉強！”

兩句話同時發出，皆是為對方考慮。

周慕和嚴客華對視一眼，不自覺同時笑出聲來，寒夜中獨自寂寥的花燈沾染上歡鬧的色彩。

周慕已經嘗試着夾起一筷子魚肉，嚴客華目光灼灼地看過來，“真的要試？”

明明期待，卻還是要問，周慕好笑地看了一眼嚴客華，然後将魚肉送入口中，“不錯。”

“哥哥莫要騙我。”嚴客華一臉的不相信。

“沒騙你。”

确實不錯，入口鮮嫩細膩，緊接着梨花白的香氣在口中延展開來，雖然仍舊不是周慕記憶中的味道，但卻讓對酒蒸鲋魚锱铢必較的周慕，生不出一點兒排斥的感覺來。

嚴客華反複确認了周慕的神情，發現他确實沒有一點兒的排斥之後，才高興起來，“那我以後再給哥哥做？一定可以幫你找到你想要的味道。”

“客華，你不必對我這麽好。”甫一接受到如此直觀的在意的周慕，是有些受寵若驚的，他下意識就想拒絕。

可嚴客華聽完就不滿了，開始輕聲抱怨，“我不喜歡哥哥這麽說。”

抱怨中又摻雜着幾分對周慕獨有的撒嬌。

“好吧好吧，我們客客開心最重要。”周慕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