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Chapter 13
那天的事就像一場煙霧,風一吹,沒多久就散個幹淨。
六月宋青梨回學校拍了畢業照,七月初又拿了畢業證,時間一晃就來到九月。
社畜生活延續了将近三個月,讀書生涯算是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按照恒川的規定,她的試用期也臨近尾聲。
至于她和景川。
自那天開始二人的交際慢慢變少,漸行漸遠。
雖然他是老板,但是高她不少個level,平時也就實驗室或是會議上見那麽兩面,還不直接對話。恒川工作繁忙,宋青梨幾乎從早到晚都待在實驗室,小優二代計劃在今年上市,全員都繃緊神經。
平靜的生活波瀾不驚,他們的關系回到了最開始的原點。
陌生,疏離。
就像兩條平行線,看不見交集。
宋青梨倒了杯咖啡。
賴雨柔:“梨梨,你最近喝咖啡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有嗎?”宋青梨無所謂地笑了笑。
“有,剛來的時候你說你咖啡/因過敏一杯都不喝,現在兩杯都打不住了。”賴雨柔幫她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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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好像是的。
咖啡/因沒有防沉迷機制,濃烈入口,融化舌尖,滾燙的汁水順着狹長的食道蹿進身體,液體經過的地方隐隐發酸。
身體長期處于亞健康狀态,一杯咖啡就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
大學畢業後,她就沒有鍛煉的習慣了。
丁凱一心兩用,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忍不住轉過頭提醒宋青梨,“梨梨,你确實應該少喝點咖啡了。”
“要是有空的,一起去健身房?”他臉有點紅,“我,我可以帶你。”
歐陽大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那是想帶人家嗎?哈哈哈……”
周圍的人也跟着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辦公室緋聞并不罕見,尤其秋天快來了,大家的荷爾蒙都處于蠢蠢欲動的狀态。
初入職場的這幾個人,她對人情事故已經處理得游刃有餘。
沉默,置若罔聞,就是最好的回應。
電腦發出嘟嘟幾聲。
【組長】:@全體成員,下午一點有個架構調整會,全體出席。
--
會議不長,很快就開完了。
這場會議出席的主要是各個業務項目的二把手,組織架構調整的名單很早就整理好,只是做了個簡略的PPT分配下去。
二級部門和一級部門沒有任何調整,主要調整的是三級和四級。
宋青梨原先那個小組長被換去了更高的職位,不再帶他們。
賴雨柔和她被調去了其他組,15個人的小隊,他們只認識彼此。
新任的組長叫齊玉,之前開會的時候見過,是個一本正經的工科男。
聽賴雨柔說,他脾氣不好,個性非常直,有什麽說什麽,全然不顧及對方的想法。
齊玉認為,這是最高效的交流方式。
“都要轉正了,居然還碰上這種事。”賴雨柔嘆了口氣,“對了梨梨,你的述職報告準備好了嗎?”
宋青梨心平氣和地把電腦放下,“不是還有一個周嗎?不急。”
話音剛落,丁凱和他的好基友歐陽從會議室裏出來。
二人手裏抱着筆記本,丁凱熱心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宋青梨點點頭,算是回應。
與此同時,會議室裏緊跟着又出來另一個男人。
歐陽完全沒發覺,還忍不住揶揄,“喲,豔福不淺。”
“哪有。”丁凱害羞了,笑着否認。
歐陽和丁凱交情匪淺,确切來說,他和部門裏的同事關系都不錯。
為人仗義,大方,唯一的缺點就是很愛八卦。
害羞的說辭丁凱再了解不過,手勾過去,笑得更放肆,“你們倆最近走得越來越近了啊!一會健身房一會辦公室地下戀的,什麽時候好事将近,別忘了請我吃喜酒。”
二人在過道裏說着私密的話題,背後掃來一陣陰冷的風。
男人猛地從身後撞過,丁凱瘦弱的身板支撐不住,往前撲去。
“不好意思。”景川紋絲不動,語氣裏無半分歉意。
他斂着眸,眼底是熟稔的倨傲,手插在兜裏,居高臨下地看着丁凱。
丁凱愣了幾秒,見是景川也不敢多說什麽。
拜拜手,“沒,沒……”
他輕咳一聲,打斷丁凱接下來所有的話。
聲音很冷得像結霜的冰湖,“借過。”
--
上午工作結束,手頭的任務還剩不少。
宋青梨餓得饑腸辘辘,身邊的同事也走得差不多。
實驗室裏零星坐着幾個人。
景川坐在最裏,食指和中指掐着一支長筆轉悠。他神情嚴肅,聽到某個關鍵點忽然扣住資料,指關節彎曲,嘶啦一聲拖拽過來。
眉頭擰得很緊,像是在專心致志地想些什麽。
宋青梨盯了幾秒,轉身出了實驗室。
【韓北山】:我在你們公司樓下,方不方便一起吃個飯?
【宋青梨】:?
下樓見到韓北山的那一秒宋青梨腦袋都還是暈的。
好久不見,韓北山頭發又卷了不少,長身鶴立,西裝襯得身形很挺拔。
他這次沒帶口罩也沒帶墨鏡,在閘機口見到宋青梨時還笑了下。
宋青梨皺眉,拐着他一路出了大廈。
韓北山抽手,“你幹嘛呀,梨梨。”
“應該是我問你吧?”午飯時間,來往的熟人很多,宋青梨盡量壓低聲音。
“你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突然來了?”
韓北山的脾氣她還是比較了解的,雖然整天吊兒郎當的不着邊,但宋青梨說的他都會聽。
當初來恒川她就說過別搞突襲那套,關乎到兩個人的事兒都先找她商量。
沒想到這三十多歲的老東西居然背信棄義。
“你聽我解釋梨梨,我今天來是因為有工作。”
韓北山邊說邊從西裝裏掏出一張工作證來。
銀帶,藍框,一眼就看得出恒川的物件。
下邊一排寫着。
特邀嘉賓,韓北山。
宋青梨悶了會,表情很複雜。
韓北山仍笑着,唇角勾得很高,臉側有兩片圓圓的笑靥。
他正要說些什麽,就聽見宋青梨憂心忡忡地發問:“你不會被詐騙了吧?”
“?”
她還沒停,“現在騙術越來越高明了,你們老年人一定要……”
“梨梨。”韓北山陰恻恻地盯着她。
“我看上去有這麽傻逼嗎?”
“有。” 宋青梨頓了兩秒,覺得太過分,又補了句,“但不多。”
“?”
韓北山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給宋青梨展示。
大概十分鐘後,二人都理清了。
“所以說,是你們公司找我拍廣告。”韓北山整理領口,“不是我特意來的,OK?”
“……”
廣告模特。
景川還嘲笑她的品味差。
現在看來。
他的也不如何嘛。
宋青梨沒說出心裏話,平淡地哦了聲。
餐廳距離大廈不遠,就在隔壁商場。
在大衆點評上選店時看到了家熟悉的海鮮店,韓北山指了指:“梨梨,要不要吃這個?”
宋青梨斷然拒絕。
“為什麽不要?”韓北山說,“這家料理還不錯,也挺新鮮的,可以試試。”
宋青梨毫無素質,“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閉嘴。”
韓北山繼續追問:“為什麽?”
很多時候,宋青梨非常讨厭韓北山這個性子。
他人太執着,也太較真。
大事上容易妥協,小事上又喜歡追問到底。
這一點,很難不讓她聯想到另一個人。
宋青梨嘆了口氣,不知哪來的興致想和t他解釋解釋。
拐角電梯緩緩打開,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
宋青梨愣了幾秒,然後條件反射似的勾着韓北山的脖子往下壓。
兩個人躲在糖果店的櫥窗後,售貨員姐姐的表情很猙獰。
“別說話。”她噓了聲。
今天公司又來了批新人,景川身邊都是陌生又年幼的面孔。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怠,沒睡醒似的,手插進褲兜,眼睛半耷。
身邊的新人有不少是實習生。
看上去很年輕。
也很漂亮。
“那是誰?”景川太過耀眼,連長期處于娛樂圈見慣各種帥哥美女的韓北山都忍不住感嘆,“還挺好看的。”
景川天生便擁有一副不錯的皮囊,這副皮囊掩蓋了刻薄的性子,極具迷惑性。
以至于不熟悉他的人總是趨之如骛。
譬如以前。
譬如現在。
她看着他們一路拐進B區,最後又拐進了那家海鮮店。
招牌明晃晃的,刺眼萬分。
宋青梨心裏五味雜陳的,很不是滋味。
虛妄的占有欲蠢蠢欲動,甚至愈演愈烈,她知道自己這樣很自私,他們現在毫無瓜葛,而他也只是和普通同事吃頓飯,種種客觀因素疊加,反複勸說,她也還是忍不住難過,甚至憤怒。
一把火熊熊燃燒,之後韓北山再跟她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了。
--
回去後她一直工作到下午五點五十。
還有十分鐘就到了下班時間。
她的工作莫名奇妙地多了一堆,還非常複雜。
看樣子,下班前肯定做不完。
宋青梨伸了個懶腰,坐太久,習慣性地站起來扭脖子松筋骨。
她拿過手邊的咖啡杯,往茶水間走去。
茶水間離公司24小時健身房很近,門對門,兩步路就到。
這個點,兩個房間都沒什麽人。
跑帶慢吞吞地運作,發出細微而沉悶的噪響。
點完“lungo”,她背過身,脊椎骨頂貼大理石臺面。
好像有人在裏面。
宋青梨歪頭朝裏看,墜落夕陽鋪滿地毯和健身器材,玻璃房在幻影中扭曲,變形,像岌岌可危的泡沫,散發危險的氣息。
光線拉長,蔓延至聲源。
一個男人在跑步。
男人背對着她,頭上還帶了個黑色耳機,扣帶被調至最小,繪出圓潤的頭型。
他似乎跑了很久,大屏上顯示出配速十二和長達四十二分鐘的時長,他甚至還調了二的坡度,幾乎是往死裏折騰。
黑色的T恤被汗打濕了三分之二,隐隐透出線條分明的背肌,暴露出的肌膚雜糅冷白與緋紅兩種色彩,顯得格外禁欲。
只是一個背影,她就知道對面是誰。
宋青梨無聲,細細端詳。
其實那天吵完架她也有過後悔。
她不該對他發火的。
景川雖然對她态度很差,但是救了她兩次也是客觀存在的。
她攆他,還直接就叫他滾,似乎太過忘恩負義,那天平靜下來後她在沙發上呆坐了幾分鐘,也跟着追出去。
一路追,一路又想起以前。
以前他們也經常吵架,一生氣宋青梨就攆他滾,一開始他不明白她真正的用意,還真就順着她的心思走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宋青梨對此仍舊大發雷霆,指摘他:你怎麽這麽蠢?我讓你走你還真就走了?
你到底懂不懂我?
然後順理成章地所有的事兒全抛給他。
那段時間景川也忙得不可開交,一面要忙着學業,一面又要忙着比賽、實習、兼職,他努力擠出來的時間完全被她侵占,她甚至貪得無厭,最後連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都不給。
景川僵硬地待在原地。
他的背影永遠是孤獨,冷漠的。
後來相處時間長了,一來一去他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氣,她攆他他也不再一聲不吭地走開,而是會抱着她一直哄她。
梨梨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
你轉過來,看看我好嗎?
梨梨……
他擰着劍眉,小心翼翼地張開雙臂。
怕她陰晴不定的情緒再度發作,把臉緩緩放到她的肩窩。
連力度都極為克制。
對不起。
我真的再也不會了。
想起他俯在她耳邊,貓似的一直喚她,一股熱意克制不住地湧進身體。
跑步的人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扭過頭,鼻梁在冷冷的陽光裏羽化。
宋青梨被看得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抓上咖啡杯逃離。
回程的路不過短短十米,她怎麽也跑不到終點
情緒抑在胸口,無需閉眼,滿腦都是他側臉的模樣。
思緒紮根,越想越深,腦內的一團亂麻徹底擊垮她所有的理智。
以至于身體漸漸失衡,她離開的樣子用落荒而逃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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