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暈了
暈了
安郡王世子大婚,那聘禮可是叫京城的百姓津津樂道了許久,可沈胭柔的嫁妝也不遜色。
沈二夫人娘家也有根基,她嫁進沈府嫁妝也是極多,先不說珠寶首飾銀錢那些,就是鋪子莊子田産等等諸類也是良多。再說她在沈府也當家作主許久了,手裏積攢甚豐。
如今為自家寶貝女兒準備嫁妝,沈二夫人自然舍得。
再加上沈府本身給各個姑娘準備的同等份額,以及沈老夫人拿出自個的體己幫貼的……
沈胭柔的出嫁,可真是十裏紅妝,羨煞旁人。
沈胭嬌瞧着心中又不免觸動:
上一世嫡姐的出嫁凄凄慘慘的,全家人臉上都沒什麽笑意,那纨绔子弟家中也是做事沒什麽章法,聘禮寒碜不說,就連禮數都不夠周到。
再瞧瞧眼下,雖說女子出嫁家人也是不舍,可上自沈老夫人,下到府裏的丫頭仆婦們,哪一個不是喜氣洋洋?
府裏光是賞錢,都不知發了多少。
“姑娘可是先歇一歇吧,”
等沈胭柔的婚事忙完,府裏重又平靜下來,這日秋雨笑道,“不然到了明年,只怕姑娘又有的忙了。”
不出意外,她家姑娘就要與那聶家聯姻了。及笄一過,婚期也就商定了。
況且過了年,沈府大少爺沈晏松也要成婚了。這兩年,府裏喜事是一件緊接着一件吶。
沈胭嬌眯着眼望向窗子裏透來的陽光,神思略有一絲恍惚:這一世,又不知能否求的良緣,所嫁之人也不知對她來說,到底算不算良人。
眼下瞧着那聶骁對她實誠,可當年……
當年她憑算計嫁給顧南章時,記得新婚夜,在他臉上也看出了幾分歡喜,可沒過多久,那人在她面前就從沒見過笑臉了。
甚或,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肯,冷的比寒夜的霜雪還要冰涼無溫。
一念至此,沈胭嬌忽而想到,好久沒有那冷心冷肺男人給她添堵了。若不是今日偶然想起,她甚至都覺得他遠在另一個世上了。
這一世,估計跟這人再無交集了。
每年歲末都是最忙碌的,沈府又是在繁忙熱鬧中過了新年。過這一個年,阖府做事的,無一個不是累的人仰馬翻。
但過了初三,大正月裏可就是消遣戲樂的時候了。
大寧朝和前兩朝一樣,都極為看重元宵。因此元宵節的熱鬧,要超過了春節那一日。
尤其到了元宵夜,整個京城裏好幾處都是官家特意指定的賞燈處。
說是賞燈,那就是焰火、燈謎詩會、乃至雜耍說唱,以及傀儡戲皮影戲之類的場子……熱鬧非凡。
更別提各種販夫走卒,挑擔子串街巷的,地上擺攤兒的,吃的用的玩的……諸此種種,琳琅滿目。
且大寧規矩,元宵節自和別日不同,無論是否閨閣千金,都可在這一日盡興游玩。
沈府雖說規矩多,可這種佳節,也不會阻止姑娘家出來賞燈,只不過叫跟的人多盡心一些罷了。
沈晏柳早早盼着元宵節,沈胭嬌被他的興致勾的,也是一樣有些期盼,早早都吩咐丫頭們準備好了。
“有秋果在,都省了小厮跟着了,”
秋雨笑道,“不過也別說,秋果這丫頭,吃的是真多。”
第一次見秋果吃飯,差點驚到她們。話說回來,秋果那飯也不是白吃的,那一身力氣,也叫人咋舌。
雖這麽說,但府裏姑娘出去,怎麽也要多跟幾個小厮。
“姑娘的半面,”
秋雨拿出一個半張臉的面具遞給沈胭嬌,“這次新買的,是姑娘指定的,要一個虎頭的——”
沈胭嬌接過來試着戴了戴,秋月她x們沒忍住抿着嘴樂。
這半面,京城中的人也叫“半面惜福”,其實說白了,就是給講究人家的家裏姑娘備的。
雖說出去賞燈,可那些貴家女子有的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就選擇戴這個半面遮一遮。
後來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們見了,也跟着效仿,因此元宵節晚上游玩的姑娘們,大多都是戴着各色半面。且有的半面做的精致富麗,戴上反而更顯得人美的別致。
往年姑娘都是選擇一些花朵般美麗的半面,誰知今年姑娘一定要一個虎頭的,她們姑娘風流袅娜的身姿,戴着這麽一個威武霸氣的虎頭半面,瞧着真是……有些滑稽了。
府裏早已備好車馬,每年都是慣例,一切都很是妥帖。
沈胭巧跟了母親沈三夫人,沈胭婉就擠進了沈胭嬌和沈晏柳的車子裏,一路上說說笑笑。
到了地方後,等沈胭嬌她們從車子上下來,沈晏松也将手裏的馬鞭丢給小厮,走了過來。
“怎麽戴個這種?”
看到沈胭嬌的虎頭半面,沈晏松也不禁失笑,“已經安排好人跟着了,你們且在這邊逛逛吧。”
正說着,沈晏柏、沈晏樟也下馬走了過來。
“今晚大哥和二哥都有朋友招呼,”
沈晏樟笑道,“妹妹們只管玩,我今晚跟着,保管你們玩的高興。”
沈晏樟骨架大,容貌英武,是四兄弟中看着最壯的,就是讀書不太在行,最喜歡跟京巡營的一些子弟混在一起玩,練得一手好騎射功夫。
沈家兄弟每年都會輪流找一人跟着衆姊妹一起游玩,也是為了府上姑娘的安全。若有什麽突發狀況,也能及時號令小厮做出反應。
“我也到了!”
沈晏樟話音未落,一旁就傳來一個欣喜的聲音,“沈家二妹妹,三妹妹,我知道哪家花燈最妙。”
沈胭嬌一轉臉,正對上聶骁熱切期待的眼神。
很久未見,聶骁比之前黑了點,但顯得更為孔武有力了。
沈晏樟顯然對聶骁十分好感,立刻興奮打了招呼:“一起,聶兄,一起一起!”
沈胭嬌面對聶骁不錯眼珠的熱切,只好回以微微一笑。聶骁霎時雙眼都亮了。
“顧兄?”
沈晏松這時忽而沖那邊一招手,“之前尋你不見,正約了朋友一起喝酒,你也一起來?”
聽到這聲,還沒往那邊走的沈胭嬌微微一頓,莫名覺得身上多了一道涼涼的目光。
她疑惑望回去,卻見顧南章正和沈晏松說着什麽,并沒有看向這邊。
沈胭嬌收回心思,帶着沈晏柳,随着衆人一起緩緩邊逛邊玩了去。
顧南章的視線只在那邊一掃,就看到跟在沈胭嬌旁邊亦步亦趨的聶骁,不由眯了眯眼,收起了眼底幾乎要溢出的攫取之意——
想嫁別人?
呵。
“我今晚另有些事情,”
他婉拒了沈晏松的邀請,一笑道,“正巧是從這邊路過——等過了今晚,我再尋你喝酒。”
說完,沖沈晏松一禮後翻身上了馬,很快消失在這邊街角。
他是真有事。
前世這一年元宵夜,長公主唯一的小孫子在逛花燈時,竟被人用藥迷暈帶走了,直接成了第二日京城的第一大驚料。後來這還孩子被那些被官府追逼急了的匪徒撕了票,又是一大慘聞。
他今夜,就要救了這孩子。
而後借着救這孩子的事,來一個一石兩鳥:一,求賜婚,二,借口受傷避開後日的上林宴。
顧南章策馬到了京裏有名的春直坊街,這一帶也是京城每年元宵節的官定賞燈地之一,與之前沈家人逛的那條街,熱鬧程度幾乎是一樣的。也是方便百姓就近玩賞。
有了目标很好搜尋,顧南章很快鎖定了長公主府上的人。
這一次其實長公主府上跟着的人并不少,但這次迷走那孩子的人,并不是一般的拐子,而是有內應的一夥匪徒。
長公主之子燕郡王之前因賭輸了錢,帶人掃了京城的一家賭坊,被那賭坊背後的堂主懷恨在心,勾結了長公主府內的一個老奴,算計了這一番綁人。
這夥匪徒本來想着燕郡王不怎麽成器,想來官家也不太重視,他們敲詐些錢財,也好給燕郡王一個教訓。
誰知長公主在當今心中并不是一般的份量,長公主一哭,當今天子大怒,雷霆之下,官府查的雞飛狗跳。
那夥匪徒慌了,逃的時候索性撕了票。
只是顧南章才一走進這邊燈節,他身邊就擁滿了許多妙齡女子,假裝有意無意間,時不時從他身邊過來過去,眼波流盼間透着無聲的情意。
還沒走幾步,就不知從哪裏被抛來一些絹花,甚至一些彩果都丢到了他懷裏。
顧南章:“……”
他身後的小厮捂嘴一樂,這也難怪他家少爺一直不喜歡這種節令。
顧南章冷着臉從旁邊小貨郎擔上取了一個半面,小厮連忙付了錢,十分無語地看着自家少爺也跟姑娘家一般,帶上了一個半面。
好在這半面是個虎頭。
顧南章鎖定了目标後,一直不緊不慢跟着逛,人很多,随着夜色越來越濃,人有越發多起來的态勢。
這樣他跟着,反而不會惹人留意。
不知不覺快一個時辰後,顧南章察覺到将那孩子扛在肩上賞燈的仆人,忽而轉臉對另一個粗壯小厮說了句什麽,繼而那粗壯小厮就向一側小攤上走了去,于是這邊就留下那個扛着孩子的仆人。
顧南章立刻欺身跟了過去。
在他過去的同時,那小孩子已經被那人從肩上抱下,不知用了什麽藥,已經趴在那仆人的肩上昏睡着了。
一紮眼功夫,那人已經趁人不留意,将那孩子遞給了一個黑衣人。
那黑衣人抱着孩子疾步沖出了這邊人群。
顧南章沖自己小厮一擺手,小厮見狀也急了,立刻大叫一聲“搶孩子啦——搶孩子啦——”
“站住。”
顧南章也是縱身幾個躍起,到了這人身前輕喝了一聲。
那黑衣人明顯吃了一驚,大約也是沒想到,才出人群到了人少的地方,竟然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但見顧南章一身書生打扮,他也不太慌,吹了一聲口哨後,很快又有三四個人沖這邊沖了過來。
“識相——啊!”
這黑衣人萬萬沒想到,這麽一個看似清瘦的書生,出手竟是又快又狠,最重要的是,他手中竟還有……刀!
這黑衣人只覺得大腿上一涼,繼而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陣劇烈疼痛,低頭看時,才看到顧南章手裏握着的利刃。
“嗷——”
這黑衣人一聲痛呼手中的孩子登時抱不住了,被顧南章一把奪過後,緊跟着抽出他大腿上的刀來,又在他腹上狠狠一刀。
這黑衣人都沒來及多反應,捂着腹部瞪着顧南章就噗通倒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同夥沖過來的時候,見那同伴已經倒在了地上,大驚之下就要動手,卻又見四周有人開始向這邊圍攏……
想着速戰速決,這三四個人立刻和顧南章過了招。
可沒想到這書生抱着一個孩子,還能跟他們來幾個回合,這時顧南章小厮揮着一根木棒也沖了過來。
一時占不到上風,加上圍攏過來的人中不知有沒有京巡營的人,那幾個匪徒見勢不妙,立刻要逃。
顧南章只裝着追了幾步,算計着時機,趁人不留意,反手将刀在自己腰間劃了一道,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顧南章身形晃了幾下,抱着孩子佯裝癱倒了下去。
“啊——我家少爺被打了,我家少爺被打了——”
小厮急的撕心裂肺,“我家少爺為了救這孩子,受傷了嗚嗚嗚——”
“孩子,孩子在哪裏——”
這時,長公主府上的人已經沖了過來,見狀吓得要死,一邊去抱孩子,這些人一邊七手八腳去扶顧南章。
“快,快送回這邊別院,”
長公主府上一個仆人急急吩咐,“別院有郎中,快,快——”
他們長公主府在這條街邊有個別院,由于離着賞燈的地方近,元宵節夜裏常在這個別院度過,都是為了一應方便。
于是,幾個人将孩子和顧南章都帶回別院,另安排人守着地上屍首,叫人去告官。
到了長公主別院後,正和府上家眷們一起玩着雀子牌的長公主頓時大吃一驚。
丢了牌就急慌慌先看自個兒的孫子,又一疊聲讓叫郎中,接着又問了顧南章的傷勢。
見是英國公府的公子,長公主連忙謝了又謝,不敢大意,又是一疊聲叫郎中仔細給包紮傷口。
好在經郎中診過後,小孩子只是中了些藥性,昏睡兩個時辰後,再吃一些解毒的藥便沒事了。
顧南章的傷口卻有點深,鮮血染滿了腰間的衣裳,吓得小厮臉都白了。
“我……”
顧南章沖長公主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我——”
話沒說完他暈了過去。
郎中也吓了一跳:“應是失血過多。”
不過診了之後覺得脈象又似乎沒什麽大礙……郎中糾結得擰起了眉頭。
替顧南章敷了藥包紮好後x,郎中又擰了一會眉頭後,這才開了一些補血的藥讓去煎了。
長公主見孫兒無礙了,心下感激,一時也沒離開,反而也守在這裏,聽顧南章小厮和自家奴仆一一解釋回禀。
“沈……沈……”
就在這時,榻上昏迷的顧南章忽而嘴裏含糊在說着什麽。
長公主忙過來細聽。
“沈……三……姑娘……”
顧南章迷迷糊糊喚着。
長公主先是疑惑,繼而想到了什麽,沒忍住先又笑了:原來,如此。這位顧家的小公子,心裏有了人呢,還是沈家的三姑娘。
只怕是與人約好了今夜賞燈的,卻不防半路出了這檔子事。
救了她家的小孫子,卻失了佳人之約。
她怎麽過意的去?
況且她最愛做媒,借着這事在天子跟前透個信,天子必然願意賜給他一個難得的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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