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悔

30   悔

◎你寧願找他？◎

“回去吧。”裴肆說, 同時松開她的手。

葉莺手僵硬地往回縮，無意識伸進口袋，戒指還在裏面。

她用力捏了捏, 希望能從鉑金圓環上汲取到哪怕一點溫度, 可惜，金屬是冷冰冰的死物，和她的手一樣冷。

叮地一聲, 電梯的門開了。

葉莺無力松開戒指，希望從指縫裏溜走。

“對不起。”她轉開眼輕輕說，踏進電梯。

電梯門在他面前合上。

紅色數字從28跳到1，裴肆才發現自己站在這裏的時間過于久了，心頭一陣躁，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 咬在嘴裏點上。

灰白色煙霧升起, 他盯着再也沒打開過的電梯門, 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忘了問，她今天叫他出來，有什麽事。

抽了大概十幾分鐘，裴肆摁滅煙頭, 神情寡淡，又轉身回去了。

客廳裏, 章若心在沙發上擦眼淚, 臉上妝全花了, 氣得不輕, 周皓斌眼睛紅腫, 聲音都哭啞了, 這會兒也出不了聲，鼻子一抽一抽的，外婆在旁給他們遞紙。

看着這其樂融融一家人，裴肆在門口諷刺地笑了聲。

章若心眉頭瞬間擰起，“你怎麽回來了？”

外婆：“阿肆，你今天先回去，讓你媽消消氣。”

“憑什麽我走。”裴肆掀唇，玩世不恭，“別忘了，這是爺爺給我買的房子，要走也是你們走。”

外婆臉色一變，“阿肆，你千萬別和你爺說，你媽也是愛子心切一時沖動。”

“我今晚在這住下。”裴肆一反常态，微微笑道：“媽，晚上睡覺記得鎖門，我也怕自己一時沖動，夢游時做出什麽事。”

章若心：“你！”

裴肆徑自回房間。

外婆急了，對章若心道：“都是你，惹他幹嘛？萬一捅到他爺爺那去，咱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章若心道：“是他先害斌斌。”

周皓斌小聲道：“媽，雞翅不是哥哥買的，是我主動要姐……葉老師買給我吃的。”

章若心一愣，“你剛剛為什麽不說？”

“我怕你打我。”

“那你還敢吃？”

“可班上同學都有的吃，我也想吃燒烤麻辣燙喝奶茶，和他們一起玩。”

“我是為了你身體着想！”

“可同學吃了都沒事！”周皓斌猛地拔高音量，“你好讨厭，我要爸爸！”

他也和裴肆一樣跑回房間。

章若心怔怔。

*

群裏，周青和蘇虞在問進度。

【周青】：@葉莺，怎麽樣，告白了嗎？

【蘇虞】：急什麽，這才六點，估計飯都沒吃。

【周青】：那等她回來我再問。

【蘇虞】：她不一定回得來。

【周青】：她能去哪？

【蘇虞】：你說呢。

【周青】：……車轱辘猝不及防壓我一臉。

【蘇虞】：所以我那些寶貝其實很有必要。

【葉莺】：不需要，我現在回去。

十二月，六點的天黑得像晚上，刺骨的寒風呼嘯而過，刮在臉上生疼。

葉莺獨自走在街道上，路燈拉長她的影子，和光禿的樹枝重疊一起。

她凍得鼻尖通紅，看到群裏的信息，抖着手指回複一句。

真冷，是不是又降溫了，她去看天氣，溫度和昨天差不多。

葉莺輕描淡寫一句話，像個炸.彈，群裏至少安靜了十秒鐘，她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結果明了。

随後，另兩人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聊起來。

【蘇虞】：先別回來，姐請你們吃火鍋，我現在想吃得要死，有推薦的店嗎？

【周青】：季季紅吧，性價比高。

【蘇虞】：那行，學校附近是不是就有一家，莺莺你先去店門口等着。

葉莺擡頭看了看T大的牌匾，腳步打轉。

【葉莺】：好。

季季紅不遠，在裴肆家那條街，她不得不又走一遍那條路。

在店門口沒等多久，蘇虞和周青趕來，上桌，蘇虞怕她們不好意思，一口氣把招牌菜全點了。

周青：“夠了夠了，吃不完。”

蘇虞：“那就打包呗，莺莺想吃什麽？随便點。”

葉莺看着菜單，道：“我t要鴛鴦鍋。”

菜很快上齊，蘇虞和周青鬧不停，肉熟了都不撈，葉莺安靜吃着，偶爾充當保姆，撈菜給她們。

一開始，誰都沒提裴肆，直到蘇虞興致上來，點了一瓶白酒，醉得罵罵咧咧：“男人沒幾個好東西，裴肆眼瞎，莺莺，他不要你我要你！”

“我也。”周青也有點醉，“等我去泰國變個性，娶你當老婆。”

“倒也不必。”

葉莺喝得最多，卻毫無醉意，無奈地看了她們半晌，淡笑。

“不過，謝謝。”

周青看着她，“你放棄了嗎？”

葉莺沒說話，眉眼卻有倦意。

有點累了。

葉莺最先吃飽，等她們時，給章若心發了一條微信。

【葉莺】：肯德基是我買的。

【葉莺】：斌斌身體如果出現問題，我會負責。

【葉莺】：我會辭掉家教，對不起。

回學校路上，葉莺發現章若心回複了。

她什麽都沒說，只轉了筆錢過來。

一共1854元。

葉莺收下。

短暫的家教結束了。

*

裴肆一直待在房間，晚飯都沒出來。

章若心吃飯時，目光偶爾望過去，心不在焉。

“擔心就去看看，孩子本來就沒錯，是你錯怪他了。”外婆夾了些裴肆愛吃的菜到盤子裏，連同米飯一起給章若心，“去和他道歉，多哄哄，她是你生的，別太偏心。”

章若心放下筷子，嗯了聲。

*

裴肆很少回家住，但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被褥有太陽曬過的味道。

房間裏，裴肆嚼着口香糖靠在電腦椅上打游戲。

王者連跪五把，從未有過的敗績。

裴肆把隊友的髒話當放屁，厭煩地退出游戲，胡亂抓了下頭發。

葉莺的臉在眼前揮之不去，表情每一處細節都無比清楚，她安靜地看着他，巴掌臉細弱蒼白，柔軟的黑發垂在脖頸，一雙眼烏黑透明，浸着委屈，蓄起薄薄水霧，好像随時都會哭出來。

可直到她走，她都沒有哭，一滴淚都沒有。

裴肆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還會有後悔這種沒卵用的情緒，又煩又可笑，桌上有兩本書，他随便拿了一本翻了翻。

全是女人的裸.體。

裴肆想起這是彭永浩之前來他家帶的國外雜志，說是什麽禮物，他看都沒看扔一邊，拿起另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他已經看了大半，慢慢翻了幾頁。

“阿肆，你裏面在幹嘛？出來吃飯。”章若心在房間外敲門道，“我進來了啊。”

裴肆頓了頓，面不改色把手中的書換成彭永浩的色.情雜志。

門沒鎖，章若心推開門，看到裴肆在看書，燈光下眉眼清俊認真，她欣慰的同時越發愧疚，端着飯菜進去，“在學習啊，這次是媽媽錯了，你別賭氣，吃飯吧。”

她把飯放桌上，擡頭，無意間看到他在看的書的內容，眼睛睜大，“原來你在看這種東西，不知羞恥！”

裴肆呵笑，翻了一頁，吊兒郎當道：“我只是看，哪比得過您身體力行被捉奸在床，論羞恥我真沒您懂得多。”

章若心臉漲紅，摔門而去。

“你和你爸真是一個德行，惡心！”

房間恢複寂靜。

裴肆的笑漸漸消失，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底黑沉。

*

眼看到期末，考試一個接一個，葉莺沒時間想東想西，為了獎學金，全身心投入複習之中。

新聞采訪課結束得最早，也考得最早，老師把期末考試安排在他們常上課的教室，提供了幾個素材，讓他們寫一篇新聞專訪。

葉莺準備充分，加上平時積累，寫得得心應手。

下課前十五分鐘，老師喊收卷，底下一片騷動。

老師邊整理卷子，邊道：“對了，昨天，T市新聞協會搞了個大學生自媒體比賽，也是關于新聞采訪，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報名，獎金還不錯。”

立刻有人道：

“我知道，是不是那個跟蹤記錄報道一個人三個月以上的變态比賽？”

“這麽長時間啊，好麻煩。”

“第一名有五萬獎金。”

“艹，在哪報名？”

葉莺有些心動，正好有人把報名網址發到班級群裏，她認真看了看。

是一個時間跨度很長的比賽，參賽者必須每三天報道一次被采訪人，寫成稿件形式上傳，并且公開出來讓人看，四個月後按點擊數排名。

條件苛刻到變态，勸退了好多人。

“每三天一次，誰經得起這麽折騰，我日記都沒它寫得勤。”

“感覺像連載小說。”

“按點擊評選，這擺明了看被采訪人名氣吧。”

下課後教室亂哄哄的，周青走到葉莺旁邊，“莺莺，你報名嗎？”

“已經在手機上報好了。”葉莺拿起包起身。

周青：“這麽快？”

她們走出教室。

“你打算采訪誰啊？如果沒名氣估計難贏，裴……”

周青提了一個字，沒說下去。

葉莺當然知道她想說誰，連她，看到題目的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裴肆。

他無疑是最合适人選。

可被采訪人要被人天天跟蹤記錄三個月以上，他這麽嫌麻煩的人，估計不可能答應，更別說現在他們這麽尴尬。

胃一陣酸，葉莺垂下眼，在群裏@蘇虞，“我問下蘇虞，他們班有沒有合适人選。”

周青：“表演系啊，好主意，可要沒人願意呢？”

葉莺：“那就只能拜托你了。”

周青：“？”

蘇虞很快回複。

【蘇虞】：小事，我們現在在和其他班一起考試，有挺多小有名氣的人，正好快結束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葉莺】：好。

*

蘇虞在逸馨樓一樓考現場表演，在一個非常大的教室裏。

葉莺到的時候，表演已經結束了，好多外系的人圍了幾圈觀看，外面水洩不通，不可能擠得進去。

葉莺排在最後面等了一會兒，前面突然一陣騷動，女生興奮尖叫，她擡起頭，看到表演系的學生陸續出來，其中就有裴肆，他一出來就被團團圍住。

葉莺依稀聽到了采訪的字眼。

這麽多人，有不少是沖着比賽。

畢竟給的錢不少，如果有裴肆，幾乎是躺贏。

葉莺目光在裴肆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移開，在周圍搜尋別的合适人選，右前方，她看到了溫飛白，他身邊也有女生圍着，就是沒有裴肆那麽多。

葉莺想到他是男神榜第三名，走了過去。

“學長，打擾一下。”

身邊的人走光，溫飛白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定睛一笑，“是葉莺學妹啊，找我有事？”

葉莺道：“我報名了一個自媒體比賽，你有時間做被采訪人嗎？”

“那個要采訪三個月以上的？”

葉莺點頭。

“剛剛就有人找我幫忙，我拒絕了，你憑什麽讓我答應？”溫飛白問。

葉莺道：“就憑你是第三名。”

溫飛白一頓。

“你是表演系的，應該比我更清楚。”葉莺語氣平靜，“娛樂圈只看得到第一，和我合作，你說不定有更多曝光量。”

溫飛白翹了半邊唇，湊近她，“學妹說話挺厲害呀，這麽厲害，怎麽不去找裴肆，你們不是挺熟麽？”

葉莺退後一步，淡淡道：“因為我也不是第一。”

溫飛白又湊近，步步緊逼，氣息暧昧，“說實話，我現在對第一不感興趣。”

“對你，更有興趣一點。”

“陪我一晚？”

*

裴肆把女生們打發走，外婆打電話過來，他摁掉，她繼續打，重複了三次後，他不耐接起，“什麽事，我不會回去。”

“沒讓你回來。”外婆嘆道，“是想讓你再找一個家教。”

裴肆：“葉莺不幹了？”

“是啊，她才做半個月，斌斌成績剛有點起色，就被你們吓跑了。”外婆沒好氣。

裴肆頓住，“她不就只來了兩次？”

事到如今外婆懶得瞞了，“不是，她天天都來，這麽冷的天，她每晚準時到，有時弄得晚十一點才回去，這麽負責的家教現在上哪找……”

她沒說完，裴肆就挂了電話，臉色很沉，剛好瞥見蘇虞強行摟着沈羨寒出來，走過去問：“葉莺在哪？”

“就在這啊，她來找人采訪比賽。”蘇虞下意識答，随後反應過來，“不對，你找她幹嘛？她和你已經絕交了。”

裴肆無視她後句話，聽到葉莺在這，眼睛在周圍仔細看了一圈，終于在人群的間隙裏找到人。

葉莺和溫飛白站在一塊。

裴肆眉頭擰起來。

*

葉莺和溫飛白分開，有些心累，打算回去采訪周青算了，同班同宿舍，整天形影不離，除了她還有誰。

她轉過身，看到裴肆站在後面，身子一僵。

少年雙手插兜，鳶色眼珠靜靜看着她，不發一言。

葉莺一時忘了呼吸，幾秒後，低下頭，手握緊背包帶，若無其事從他身旁走過。

“等下。”他出聲。

葉莺停住，聲音平穩，“有事？”

“你找溫飛白做采訪？”他走到她面前，“你知道他什麽心思麽。”

葉莺依舊盯着地面，道：“我知道。”

剛知道。

“知道還找他，就為了個破比賽？”

裴肆氣極反笑，t直視她緩緩道：

“你寧願求他，都不願找我？”

作者有話說：

估計就兩章在一起了

不是下章就是下下章～

依舊發二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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