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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淡雲缭亂,銀月昏蒙,賀蘭桀從明光殿與傅豈思促膝而談,直至此間時分,看到銅壺滴漏已至尾聲,方才念及時辰,神色抱憾,“天色已晚,已經是就寝時分了。”
傅豈思溫然一笑,轉過目光,低聲道:“懂,在下也該離去了。”
他那眼神,就像是明白了賀蘭桀在東宮藏嬌,安置着什麽美人,賀蘭桀心頭一突,世人皆知他還尚未婚配,也無妾侍,擔憂傅豈思由此聯想,日後同人渾說,不留心将眠眠行藏牽扯出來,皺眉道:“傅先生想是誤會了,孤昨日偶感風寒,頭暈而已。傅先生家中若是有人,可先離去,免使他們不安。”
傅豈思微笑颔首,一派謙恭:“不巧,在下也是孤家寡人。殿下,在下告退。”
他先行離去,賀蘭桀舒了口氣,今日識得此人,收獲頗大,與他暢談天下之事,胸中無數疑雲霍然迎刃而解,有開朗無邊之感。因時辰不早,想到倚梧殿中的美人,才不得不終止詳談。他整理了一番衣冠,今日便不去倚梧殿沐浴,更衣之後,徑直來到崔莺眠的門外。
敲門三下,無人回應,他朝裏喚了一聲眠眠。驚動了守夜的侍女瀉玉,瀉玉怕太子責怪,聲音壓得低低的:“娘子今日,好像情緒低落,将自己關房中整整一日了。”
賀蘭桀一滞,“怎麽回事?”
“不知道,”瀉玉道,“今天好像有個流觞宴那邊的舉子,更衣的時候撞到倚梧殿這邊來了,驚動了崔娘子。”
這件事适才已有鹿鳴清通禀,他已知曉,那擅闖禁地的舉子暫已被扣押待審。只是賀蘭桀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驚動了崔莺眠,這麽說,崔氏和外邊那人已經碰過面了?
賀蘭桀陡然一股長氣提到了胸口,冷聲質問:“為何事先沒先派人知會孤?”
那瀉玉感到極是委屈,誰人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得獲明珠,意氣相投,促膝而談,恨不得抵足而眠,連是否過來倚梧殿她們都不敢猜,何況外男也在,要是貿貿然打擾太子,驚動了那男子,如何是好?既是文章第一,想來是個機敏之人,崔娘子的行藏是她們半分也不敢洩露的。
她雖不說,但身子發抖,賀蘭桀緊蹙眉頭,只是片刻,人清醒了過來。斥責下人已是無用,不如去看看她。
賀蘭桀再度舉步,來到了她的門前,伸臂推開,屋內陳設一切如舊,燃着禦賜柏合宮香,她側躺在金色簾攏後,影影綽綽,煙青貢緞錦被随身子高低蜿蜒而下,似一彎春水,一抹黛山。
“眠眠。”
他喚了一聲,她沒回應,停在了簾紗前的賀蘭桀以為她是入睡了,但很快,他眼尖地發現被褥底下柔軟纖細的身子在輕顫,仿佛在隐忍着抽泣。
賀蘭桀心中一動,屈膝半跪上榻,将她瑩圓的肩膀握住,要扳過來,她抖了一下,不肯順從,賀蘭桀沉住了氣,問道:“怎了?”
她這才慢慢悠悠扭過身子,就着屋內如林的一排燭火,賀蘭桀看見她蜜色般的臉龐上竟籠罩着一層緋紅的淚光,晶瑩剔透,像破碎的珍珠,一顆顆地往下落。
他大是吃驚,什麽話都忘了問了,昏頭就要哄她,不等他上前,崔莺眠猶如嬌莺投懷,先發制人地摟着了他的腰,臉頰朝他寝衣半敞而露出胸膛貼靠而近,更加可憐地啜泣着。
賀蘭桀忘了去思考她為何今日為何變化如此之大,只是伸手也環住她,長指摩挲着她的發,緩慢地挼搓着。
接着,他才又問:“可是受驚了?”
崔莺眠點點頭,但很快,又搖搖頭。
賀蘭桀更加疑惑,“怎麽點頭又搖頭,孤猜不明白了。”
崔莺眠低聲哽咽道:“今日在院中逗鳥時,忽然看到晴窗外有一株棗樹,忽然想到從前在家裏有個陪我打棗的妹妹,也不知她現今如何了,可還在世上,因此難過。殿下,你不要怪罪。”
原只是如此。賀蘭桀舒了一口氣,道:“你是家中獨女,何曾有過什麽妹妹。”
崔莺眠道:“是從小跟着我的侍女,喚作明釵。崔府已經抄了家,她也不知道流落到何處去了……”
賀蘭桀想了想,“除了崔姓之人,這些奴仆已經全部釋出,沒有前往烏蘇。”
說到這兒,崔莺眠突然感到自己還有機會。
她立刻菟絲子似的朝他伸出了柳臂,纏繞而上,笨拙地挂靠住他,哽聲道:“殿下,莺眠在京中舉目無親,所親、所近之人,唯有殿下。殿下白日不見,我實在不知作甚麽好,周嬷嬷她們看顧我又嚴,我什麽話都不敢說……我好想有個可以說話的人。殿下,你能不能,能不能找到明釵,将她送到我身邊來?求你了……”
賀蘭桀本就覺得,母妃派到崔莺眠身旁的幾個婆子過于疾言厲色,狗仗人勢,不把崔莺眠放在眼底,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罷了,那幾個婆子,雖然讨厭些,但行事是無比周全的。只委屈了她要忍耐些時日。但又聽到她說“所親、所近之人,唯有殿下”,那軟嗓細口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猶如舌尖上一顆酥糖在曼妙舞蹈,他只覺五髒六腑仿佛都浸了甜滋滋的糖霜,從骨頭開始往外融化。
“不過區區一個侍女而已,也值得你如此,好,過幾日孤去将她給你弄來就是,不許再哭。”
賀蘭桀一只左手握住美人的下巴,一只右手替她擦掉眼眶裏源源不絕的淚水。不過,那淚水像是擦不完似的,越擦越洶湧。他“啧”一聲,道:“怎麽還哭不完了?孤不是已經答應你了麽?”
崔莺眠緩緩搖頭,淚珠漣漣地摟緊他腰,道:“剛才是自苦,現在……現在是殿下,不知道怎麽報答殿下……”
她将小臉埋在他胸口,緊張而歡喜,溫馴而親昵,仿佛這一世再也離不得這個男人,願為他做任何事。
賀蘭桀松了一口氣,覺得她如此乖覺的模樣極是好笑,但心中實在愛憐無比,摟着她緩緩躺下身來,親吻住她的嘴唇。
纏綿溫存片刻,賀蘭桀如夢初醒,松開了她的唇。
美人眼中波光潋滟,似醉似迷,鴉睫低垂。
他握住了她的柔荑。
循循然善誘人。
“既然如此感激,可願為我……”
他聲若誘哄,低回朦胧,似一場綿綿春雨,灑落在崔莺眠的耳畔。
她倏然清醒一般,眼珠慢慢瞪大,錯愕地看向他,好像不知道他怎會如此無恥。
賀蘭桀哈哈大笑,道:“不願就算!”
說罷,他略有幾分遺憾和自嘲地要起身離去,就如往常一樣。
但沒等他離開,崔莺眠忽然拉下了他的手掌,阻住了他的去路,賀蘭桀愕然回眸,撞入她柔軟回旋的眼波,那激烈的念頭,又開始振奮着他的頭腦,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欣喜之感,砸中了自己。便是這般,他仿佛被抽去了力氣,任由她輕而易舉地就撲倒在側,她欺身擁了過來,吐氣如蘭,在他的臉上親吻了一口。
賀蘭桀猶如束縛了手腳,紋絲不得動彈。
崔莺眠柔順地摟住他,貼住他耳朵,道:“殿下,莺眠自知,如今之身份,要匹配殿下實在太難太難,莺眠也不敢有這樣的妄念。但莺眠已經是殿下的人了,可否求你,在這段時間,至少在太子妃入主東宮之前,殿下只能有我?我不要你因為得不到滿足去找其他的女人,好不好嘛……”
她是吳地女子,天生語音帶有嬌軟的柔情,不論說什麽,都像是撒嬌一般。有些男人不喜歡,但賀蘭桀偏偏極為受用,就愛她向自己這般說話,情調跌宕,令人筋麻骨酥的感覺。
賀蘭桀呼吸滞住,一動不敢再動。
“眠眠,你當真,願意為我……”
崔莺眠哼了哼,點頭。
濃麗的烏絲迤逦蜿蜒,垂落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的蠟燭短了整整一半,這場折磨于崔莺眠而言才算結束。
而于賀蘭桀,卻始終不夠餍足。
他将她撲在枕上,用帕子将她的小手擦幹淨,低低地親吻起她臉龐上細短的絨毛,含糊地道:“眠眠,辛苦你了。”
她臉紅如榴,不敢說話,心中小鹿亂撞。猜到他是歡喜的,沒想到他會歡喜成這樣。
這男人倒比她想象之中的更好哄一點。
看來,勝算又大了幾成。
賀蘭桀喟然道:“眠眠,你的月事,何日能結束?”
他又開始盼着她能早點兒結束月事了。
崔莺眠表面上臉紅害羞,不敢看他,實則別過臉就開始罵他屬狗的。
“眠眠,眠眠?怎不說話?”
他伸手去扳她的臉。
崔莺眠咬着嘴唇,向他柔聲道:“殿下,你忍耐幾日好不好?我知你想,我也……”
他十分吃驚,本只是願意照顧她,令她月事期間注意飲食,誰知她竟抛出如此露骨的一句話來,他不禁又是吃驚又是感到好笑,胸膛震了震,愛憐至極地咬了一口她飽滿的臉蛋,嘆道:“孤的眠眠,就是可愛。你也什麽?你也喜歡與孤敦倫?”
敦倫,那是夫妻之間的事。
他和她之間,算得什麽夫妻。
崔莺眠眼眸半暗,但臉色依舊帶笑:“殿下取笑我!我不跟你說話了!”
她大被蒙過頭,将自己藏了起來,賀蘭桀在燈下看着她笑。
也是這時,四周靜了下來,再也看不到她的面龐,賀蘭桀突然冷靜,一念陡生。
今天那個莫名其妙的舉子闖到了倚梧殿,當晚,她突然就提出了接回她的侍女明釵。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賀蘭桀的臉色微暗。
但願,眠眠,你今晚對孤說的話都是真的,不要騙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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