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明釵朱唇輕撇,攙扶崔莺眠起身,崔莺眠不肯借力,賴着不動彈,像是張口就要喚人,這時,明釵壓低了嗓,道:“娘子,今以後,我便是你的明釵。”

崔莺眠詫異地望着她,正要再問一句“你是誰”,但轉念想道瀉玉和沁芳等都在門外,便不好再說這樣的話,只皺了眉。

她的明釵,是個溫吞軟糯的性子,絕不會如眼前之人這般,微笑起來時眼角挂着三分淩厲,看着就是個清明強幹的人。

明釵借着整理褥子的機會,湊過嘴唇,到她身旁道:“蕭郎君令明釵入宮來接應娘子,相機助娘子脫身。”

這麽說,她是蕭子初派來的?

崔莺眠當即反問:“是真?”

明釵颔首,将衣袖緩緩捋起,崔莺眠定睛一看,只見她白皙的藕臂上捆有一頭大紅色的腕繩,下頭追着兩只金鵝。金鵝雕工細膩,栩栩如生。這正是昔年崔莺眠送給蕭子初的定情之物。

明釵将它解下,握住崔莺眠的手,将紅繩為她系上。

“如此信物,娘子還是自己留着好。這回總該信奴婢了。”

崔莺眠信了,她迫不及待地問道:“子初哥哥在何處?”

明釵笑着看了眼屋外,提醒這位膽大的娘子,莫在人前提及蕭子初。

倘若落進了那位儲君的耳朵裏,崔娘子得寵自是不會有什麽,而她可就慘了。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的蛇蠍小人,通常下場都慘烈。

崔莺眠不敢再提,手指輕輕捂住了嘴,明釵露出“你乖”的神情,唇語道:“郎君人在玉京潛伏,時機成熟,救你出宮。”

這下崔莺眠完全心安了,就算接下來還要與賀蘭桀虛與委蛇,她這顆心也不再懸空着不上不下,而是徹底地放了下來。

這時,院落之中傳來衆人行禮問太子安的聲音,崔莺眠一動,連忙任由明釵扶起身子。

坐在床頭,因身上只穿着昨夜裏睡覺的亵衣,來不及再穿上外衣,賀蘭桀已經大步而入,他步履沉穩地來到崔莺眠的床頭,于是明釵慌慌張張地下榻去趴跪。

這驚弓之鳥的樣子,跟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崔莺眠在心裏暗暗地想着。

等賀蘭桀坐上床榻來,她不消他吩咐什麽,自己就主動地攀附過去,摟住了他的身體,歡喜得臉頰漲紅,像揣了兩枚嫣紅的果子。對賀蘭桀道:“殿下你來了!你對我真好,特地将明釵給我找了來,我以後再也不會感到煩悶無聊了,安安心心待在這裏,等殿下給我安排。”

賀蘭桀胸膛輕震,“你希望孤怎麽來安排你?”

崔莺眠嘴角上翹:“也許,要問過太子妃的意思吧。”

賀蘭桀便嗤了一聲。

這個狡猾的女子,恐怕現在心裏還想着離去,等太子妃一到東宮,便立刻打發她出宮,屆時她是尋蕭子初還是尋她的家人,便都自由了。

他将她的臂膀從後頸上摘下來,不留神,握住她的腕子時,瞥見她手腕上戴着一條紅色雙鵝繩,攢眉。

“哪裏來的?平日裏未見你戴過。”

崔莺眠一時語塞,不可能說這是周嬷嬷和沁芳瀉玉給她的,但更不能說,這條紅繩串起了她和子初哥哥之間的聯系。

身後明釵急急跪地,解釋道:“回殿下話,這條紅繩是娘子從前贈予奴婢的,奴婢……感激娘子,一直戴着,今日入宮,将紅繩還給娘子,是報娘子恩德,奴婢身無長物,只有這一根紅繩了。”

賀蘭桀低頭看向那根紅繩,不知怎的,上頭兩只成雙成對的野鴨子紮了他的眼。崔莺眠手腕較明釵更為纖細,紅繩下空隙極大,他食指伸進去,将繩子勾斷,啪的一聲,金鵝應聲而斷,他勾在掌中,随手一抛,将東西飛了出去。手串金鵝散落,滾落地面,徹底壞了。

崔莺眠驚呼了一聲,看向壞得不能再用的東西,不禁暗含不滿,可她又不能對賀蘭桀發作,于是只得暗暗忍下來,貝齒輕咬下唇,唇肉發白,一動不動地凝視着斷裂的紅繩。

那條紅繩,是她親手所編,贈予子初哥哥做信物的!

她真的好恨!

這個男人,她遲早要狠狠地抛棄他,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絕不會再回來!她恨不得咬下他的一塊肉!

賀蘭桀将她的手腕捉住,崔莺眠也掙開了,一時間情緒上了頭,沒來得及裝順從。他的臉色也是倏地一暗。

很快崔莺眠便反應了過來,暗惱自己沉不住氣,便裝作撒潑的樣子:“你弄壞了我的東西!你賠!”

她鬧起來,賀蘭桀反而連忙哄她,“好好好,孤賠你就是了,何必動肝火。孤保證,賠你一個更好的!”

崔莺眠假意被他哄好,嘟了嘟嘴唇,背過身不去理他。

賀蘭桀揮臂,讓明釵先行退去。明釵依言離去之後,順帶捎上了門。

賀蘭桀抱住崔莺眠跌入枕上,柔聲道:“還氣呢。”

崔莺眠不想他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哼哼道:“那是我親手做的,你卻這樣毀它。”

“竟是你親手做的?”他感到極是詫異,“你送給丫鬟的手繩,串兩只野鴨子做甚,孤以為……”

崔莺眠還沒聽到他後頭幾個字,怒極反笑:“殿下居然說那是野鴨子?是鵝!是鵝!”

“好好,是鵝,”他起身去,在地上找到被他扯壞的紅繩,重新串了起來,回頭拿給她看,“這兩只野鴨……鵝是沒辦法了,但繩子修修補補還能用,這樣吧,送給孤吧,眠眠,你還從未送過孤什麽東西。”

崔莺眠一時睖睜,不相信他怎會如此無恥。

別說這是送給子初哥哥的定情信物,就算只是送給丫鬟的,他就能搶了?

賀蘭桀見她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肯的模樣,便暗了眼眸,“過幾日,孤送你比這更好的。答應了,就不食言。”

崔莺眠也不敢再繼續地鬧下去,免得他又對這手繩起什麽疑心。鵝是對愛情忠貞不移的動物,雙鵝意味着一世一雙人,他要是仔細思量起來,恐又發現一些破綻。崔莺眠不能再糾結這條手繩,哼哧一聲過後,就當是信了他,不再提。

賀蘭桀舒了口氣,将手繩串好收入懷中,摟着她當下,以臂為她作枕。

崔莺眠識時務地躺過來,伸手摟住他腰,唇抵在他的胸壁之上,聲音也顯得郁悶無比:“你要再弄壞我的東西,以後再想要我的,可不能了!”

賀蘭桀連忙道:“不會。孤發誓。”

“嗯。”

她在賀蘭桀的胸口歪着,猶如倦鳥歸巢,溫馴地碾了碾自己的翅羽,輕輕蹭動。

賀蘭桀伸出雙臂摟住她的身子,“眠眠,只要你不走,你說什麽,孤盡力為你辦到,絕無食言。”

好端端的,不知他突然說這個幹什麽。崔莺眠還期待着自己的回籠覺,打了個呵欠,道:“不走,莺眠好端端的,離開殿下往哪裏去。”

他更緊地摟住了她,埋首親吻她的面。不肯放開。

連日裏來,宮中太平無事,唯獨武帝突感疾病,高熱不退。宮中太醫驚惶,無不戚戚不自安,趙王與太子輪番侍疾,這才換得武帝身體好轉。但高熱退去之後,武帝整個人像是突然一夕之間沒了精神。

這位在過往二十年間平東海,定北漠,通西域,開海路,令四方來朝,威名赫赫的君王,開始露出蒼老的疲态。太醫用打太極的話術圓場,推說聖人玉體金安,只要仔細調理,必能恢複如初。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只怕過了這坎兒,武帝的身體只會每況愈下,就要到傳位的時候了。

同處一宮之中,外間風起雲湧,而崔莺眠所在的這間小院裏,卻是波瀾不驚,歲月仿佛停駐在了此間,走得緩慢無比,就像沙漏重複着一日一日地下墜,周而複始,別無新意。

為聖人侍疾的男人是很少在她面前露面的,崔莺眠還算舒心。

這幾天把明釵也看熟了,這個奴婢不像是普通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倒像是經過某種特殊的訓練,有一次崔莺眠就看到她将不小心傾翻的熱茶在空中搶下來,手法快如閃電,又穩又準。

其實她不能暴露身份,大可不必如此。

但明釵有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煩惱,那就是周嬷嬷。

每次看到她被雞蛋裏挑骨頭的周嬷嬷強悍地叉着腰扯着破鑼嗓子一通臭罵,崔莺眠都感到與有悲催焉,甚至還有點兒幸災樂禍。可算她來,分擔了一部分周婆子的碎嘴,崔莺眠最近看周嬷嬷順眼了許多,覺她沒以往那麽聒噪了。

崔莺眠的月事也過去了。

她感到自己是不能再逃了的,那個男人最近應付朝堂的事,想來很不順心。男人不順心,女人也別想安逸。

可不,才到傍晚,他便來到了她的門前。

“殿下來這麽早?”

她背身坐在琉璃鏡前刺繡,見他身影卡在門框裏,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歡喜地過來相迎。

男人從身後取出一支精美的木椟,神色幾許泰然,幾許奸邪:“孤答應送你的東西。眠眠,跟孤過來。”

他要給她看那樣東西,但回身便把門帶上了。

砰一聲,誰也不能再進來。

像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就要發生。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