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趙王府得到了消息, 原來在太極殿伺候的宮人在宮外養着兄嫂的親戚這一家,昨日就該是放她出來采買探親的日子,可家中之人久沒等到送錢的姊妹,這些人平素裏好逸惡勞貪得無厭, 就等着宮裏謀差的妹妹救濟, 現在錢財落空, 忍不住上宮門偷摸打聽, 正好被趙王府的人所有察覺。
姜誠毅回去禀明海昏侯:“确實邪乎。”
海昏侯微笑:“早朝快開始了,等等看,我的那皇帝二哥是否會出現。”
不出所料, 到了早朝的時辰,聖人身邊的近侍官李全傳旨, 道是聖人龍體違和, 早朝延遲一日。
聖人自親政以來,夙興夜寐, 事必躬親, 堪稱勤勉,如今怎會突然延遲朝會?看來所謂的“龍體違和”,并不是表面說的那麽蜻蜓點水,也許是宮中為了維.穩給出的一種搪塞的說法。各人心中,或多或少有了最壞的揣測。
“姜誠毅,聖人若崩, 這玉京可就有趣了。”
時下亂局,海昏侯皺起了眉頭,吩咐道:“你派一支人, 以迎接母妃的名義出玉京,但接到她之後, 先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等兒子平定內亂,接她回來,直接做太後。”
昔年,趙王賀蘭堯領殿前司,春風得意,這裏頭還有不少是曾屬于他的舊部。
趙王的謀臣,在軍中散布恐怖流言,道天子駕崩,太後意欲扶持小兒為帝,實則牝雞司晨把控朝綱,這一則流言傳出去,立馬引起軍心嘩然。
這些曾信奉趙王的舊部,本就偏心于他當年繼承帝位,這幾年維護皇室正統,擁立賀蘭桀也是真心歸附,但誰知道,賀蘭桀膝下無子,如今一旦聖人駕崩,太後倘若不立海昏侯為帝,在京中的宗室子,可就只有穆鄉侯和他的兒子。可那種血統,是自聖祖傳下來的旁支,與本朝聖人早出五服,就算是要擁立新帝,也繞不過海昏侯。海昏侯雖無傳嗣能力,膝下卻有賀姓的繼子,将來就算是再順位,也絕好過兵荒馬亂猝不及防之下,改立一個年僅七歲的懵懂無知的幼子!
趙王府的這些動作,自然瞞不過宮裏。
崔莺眠早就做好了準備,今日早朝延誤,那就肯定有風吹草動傳回。
但她沒有想到,趙王居然如此心急,還不到晚間,這些流言便已傳得玉京滿城皆是。
等流言再繼續擴大影響,随着賀蘭桀昏迷的時日越長,他們會漸漸行程一股反對禁宮的勢力,不論是口誅筆伐,還是甲胄加身,只要這股勢力行程,禁宮中就算有聖人的遺诏在,也難挽頹勢。
崔莺眠這幾日寸步不離地守在太極殿,一邊照看賀蘭桀一邊等候消息。
Advertisement
太極殿中,因官員不知聖人的情況,仍然源源不斷地有奏疏往裏送,不過短短兩三日,這裏邊積壓了一整個書案,崔莺眠看着搖搖欲墜的小山,無奈地去整理,與李全一道,“拿口箱子來,都把它裝進去吧,也許聖人醒了還要看。”
聽娘娘現在的口吻,仿佛還在固執地相信聖人能夠醒來,李全不敢說,其實他們早都已經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了。李全滿懷苦澀,命宮人取來聖人藏書的箱子,将案上堆砌的奏折一摞摞地往裏放。
一邊搬動,李全嘆息着說道:“官員們知道聖人勤政,事事親力親為,總是那些莫須有的東西煩他的視線,可是人就算是再勤勉,也總是一個人哪,何況時有事耽擱,又哪裏來得及處理這麽多公文。”
崔莺眠搬着奏折,心下酸澀,信口道:“來不及處理的呢?”
李全道:“聖人不喜歡搬動奏折,來不及處理的,就壓在最底下,反正聖人就算是通宵不眠,也總能處理完的。”
崔莺眠搖頭:“自我入宮以來,你每晚都會來承清宮。”
沒有焚膏繼晷,單靠白日,又如何能處理得完,這白日裏,又有各類事宜,有時還兼帶受傷……
李全的臉色也是慚愧:“所以這下邊的,擠壓了得有半個月之久了,不過,沒什麽大事,多半都是些請安的劄子。”
崔莺眠已經将奏折翻到了底,拿起最後幾道奏疏,輕輕地翻開。
這是戶部侍郎傅豈思上的折子,她胡亂翻開,李全還要勸阻,但沒勸得住,這大臣們上來的奏折,是除了聖人之外旁人都不能看的,否則早已有人可替聖人分憂解難了。
崔莺眠展開看了兩眼,還真如李全所說,是請安問好的劄子,無甚稀奇。
這幾年大晔風調雨順,又無戰火,與民休息,百姓的生活明顯富足不少,戶部一年到頭,出了為太後舉辦壽宴意以外,也無什麽大事,因此看到這樣的劄子,也在意料之中。
待要放入箱中,崔莺眠的手倏然停住。
“娘娘?”
李全大惑不解。
只見崔莺眠僵硬的手捧着那幾道劄子,放在唇邊舔了一口。
“……”
入口是淡淡的甜香。
崔莺眠覺得自己可能聞錯了,但事實是根本就沒錯。
她将東西拿給李全:“李內侍,你聞聞看,是不是有股香氣!”
李全也怔了一怔,連忙接過來,朝那劄子嗅了一口,香氣撲鼻,很是古怪,“還真是!”
不過,他轉念想道不對,“娘娘,或許這是傅侍郎常熏的香料,不湊巧沾染到了劄子上?”
崔莺眠怔忡出神,仔細在腦中搜尋關于這香氣的記憶,因為在她嗅到第一口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這香氣很熟悉。
搜腸刮肚良久,一個念頭湧了上來,雖然她立時就想要否定,但事實俱在,這不容許她否定!
“李內侍,請太後過來!”
這兩日,太後就在太極殿偏殿歇息,李全連滾帶爬趕去請人。
太後見李全神色惶急,說是皇後娘娘有所發現,太後二話沒說便趕了過來,“崔氏,你發現了什麽?”
崔莺眠揉了揉額頭,将劄子抛在一旁,取清茶漱了漱口,吐在痰盂裏,才道:“母後,傅侍郎送來的劄子有問題。”
太後稍愣,立即上前,将劄子取下,崔莺眠從旁解釋:“這上面有股奇香,我方才嘗了一口,便覺得昏昏欲睡,聖人累月與它打交道……”不可細想。
她口中所說的傅侍郎,朝中姓傅的侍郎恐怕只有一位。太後暗了眸色,放在鼻端一聞,還真有股說不上來的香氣,不似草木之香,也不似玉京貴族身上常年襲染的白芷零陵,太後心中悚然:“這是什麽?”
崔莺眠咬唇,半晌之後,道:“我在海昏侯那裏,聞到過這種香氣。”
“太後,擦在匕首上的毒,只怕有一味香氣濃郁的原料,和這上面的……是同一脈,要是不信,您讓南宮太醫來聞一聞,或許能知道。”
太後當機立斷:“傳南宮炳!”
等人去後,太後握着劄子道:“你是怎麽找到它的?”
崔莺眠詳細說了經過,又道:“母後,聖人一向信任傅侍郎,會不會……有誤會?”
太後冷笑:“識人識面不識心,存恤待人以誠,一旦交心就是個死腦筋,別人不知你還不知麽。”
崔莺眠沒法接這話,很是汗顏。
太後越想越驚悚,左側額角和眼皮直跳得厲害,她伸手摁了摁,眼風發抖地道:“究竟是幾股勢力……難道傅豈思,也是海昏侯門下走狗?哀家竟是瞧錯了他。”
不能說賀蘭桀,她對傅豈思的印象也是極好,為先帝辦的喪,幾乎全是出自他一人手筆,太後省了不少心。以前只當賀蘭桀任人唯親,這件事後,也大大改觀了。這裏不識人心的,何止賀蘭桀一人?
“傅豈思人何在?”
李全上來回話。
“今日早朝,傅侍郎未見前來。”
太後懂了,眼風一掠,道:“将其拿下。”
畏罪潛逃,豈可出玉京!
南宮炳趕到太極殿中,太後即刻将東西給他。
在崔莺眠詳述經過之後,南宮炳嗅出了門道,“這還真是,匕首上淬煉的毒。配方或許不一樣,功效也有所不同。”
思忖良久,在太後與崔莺眠面面相觑之際,南宮炳驀然揚聲道:“臣大膽揣測,加速聖人毒發的,正是這劄子。”
這個東西積壓在聖人的書案上,累日長久,氣味沁入體膚,慢性地致人身體衰竭。
崔莺眠來到賀蘭桀的床榻前,看着仿佛依然沉浸在睡夢中的他,只覺他的臉色蒼白,仿佛幾近透明,崔莺眠伸出雙手,撫摸他消瘦的面頰,低聲道:“你看你,也睡了太久了,再不醒過來,我們大家可怎麽辦啊……”
有些話,只有在無人之時,才敢對他說。
再不醒過來,我可怎麽辦啊。
就在這時,崔莺眠察覺到不對。
“你怎麽這麽冷?”
簾帳外,太後也驚懼得臉色一白,急忙與南宮炳奔上前。
崔莺眠顫抖的手按在賀蘭桀的心髒位置,仿佛一切已經平息一般,沒有一點聲音。
“心、心跳呢?”
崔莺眠唇瓣發顫,試了好幾次,沒有,依舊沒有。
太後急斥道:“南宮炳!”
南宮炳試了賀蘭桀的鼻息和心跳,又摸脈搏。
最後那挺闊的背影,猶如山巒崩摧般垮塌下去,抽幹了所有精氣神。
他跪在地上,朝着太後叩首,又朝崔莺眠叩首,聲音時斷時續,啞不成調:“聖人……賓天了。”
滿殿鴉雀無聲,宮人的頭抵在冰涼的地面。
過了許久,才間或有隐隐然的嗚咽傳出。
崔莺眠已經分不清,那是別人的聲音,還是自己的。
太後一把扯開南宮炳,“哀家不信!”
她一定要自己去印證,伸手掀去簾幔,卧榻之上的人,臉色越來越白,不同于過往失去血色的慘白,而是慢慢地慘淡,失去了光澤下去。太後顫顫巍巍地艱難伸出食指,放在賀蘭桀的鼻端下,停了停。
沒有一縷聲氣,再也沒有了。
她的兒子,在今天,早一步離她而去。
太後的手無力地垂落,她擡頭仰望鎏金斑斓的藻井,終于緩住了欲沖刷流下的淚,對崔莺眠道:“去宣布吧,聖人賓天,哀家已經讓賀鳳清進宮了。”
崔莺眠知道,遺诏一旦宣讀出去,就真的再也沒有轉圜了,她伸手抓住太後的一片衣角,“不,母後,再遲一日,也許,也許……”
太後覺她真可憐,悲憫地看着她,打破她僅存的那點兒幻想:“哀家不信太醫,去信遲上一日,屍體上出現屍斑,還能活過來嗎?”
崔莺眠的手指脫力,猛地一顫,仿佛自己的心跳也停了。
賀蘭桀,我答應你,你若不在,我會活下去。
可是,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如你期望的那樣,活得很好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