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猜測
猜測
江黎陽可以說是韶安郡主養大的,沖動莽撞,但若說他動手毆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韶安郡主是不信的。
韶安郡主命人傳喚雲袖,雲袖只得将與明于鶴說過的話重複一遍。
“小姐對常太傅致仕的事情有些好奇,連着問了幾遍,約莫是将心思放在這事上了,沒及時與小公子回話,小公子惱怒起來就上了手……”
韶安郡主眉心一皺,問:“照這麽說,黎陽的确罵她、推她了?”
“罵是的确罵了,也上手了,可到底有沒有用力推,奴婢說不上來……”
韶安郡主鎖眉不語,身邊嬷嬷見狀悄聲提醒:“郡主可不能因這幾年的安逸,就将那些栽贓陷害的手段都忘記了。”
這句話在場幾人都聽得懂,意指“明念笙”借力摔倒,扮嬌弱、裝委屈,引導他人替她出頭,構陷江黎陽。
韶安郡主的眉頭皺得愈發的緊。
屋中只有雲袖在雲上居做事,通過這些天的接觸,她覺得“明念笙”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但不是會使那種手段的人。
等了會兒仍不見韶安郡主開口,她低聲道:“小公子不僅罵了小姐,還罵了姨娘……”
江黎陽會怎麽辱罵明念笙生母,在場所有人都能想到。
嬷嬷當即篤定道:“她定是因此生出陷害小公子的心,定是假裝的!郡主若不對她施以懲戒,他那丫頭必将做出更加無法無天的事情!”
韶安郡主知道,江黎陽與嬷嬷都是在為她鳴不平,哪怕她說過許多遍不必如此,偏見依然存在。
也的确有可能是江黎陽說出許多難聽的話,激怒了“明念笙”,致使她用上這種手段。
若是如此,她不能一味維護江黎陽。
可那姑娘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明念笙,何來激怒一說?
照韶安郡主的意思,直接了當地将人解決了,一了百了,奈何明于鶴另有主張。
她有點頭疼,扶着額頭問:“小侯爺呢?”
“在書房。”雲袖道,“小侯爺瞧着心情不大好。”
聽雲袖說明于鶴心情不好的時候,韶安郡主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她這兒子心思重、主意多,從來不受氣,就算偶爾心情不好,也很快能發洩出去。
所以在看見明于鶴那雙陰冷的眼睛時,她驚詫極了。
“當年差點葬身山野都沒見你生這麽大的氣……總不能是因為黎陽吧?”
明于鶴道:“不是。”
他的情緒體現在語氣上,簡短冷淡,不給任何多餘的解釋。
韶安郡主知道他不想說的,如論如何都是問不出的。
她索性不問了,只提今的事。
只是她還沒開口,明于鶴先問了,“母親以為今之事是黎陽的錯,還是‘念笙’設了圈套來陷害黎陽?”
韶安郡主道:“黎陽為人如何t?我一清二楚,他不會做那樣的事。”
明于鶴笑了。
“怎麽?”韶安郡主覺得他笑裏藏刀。
“沒怎麽,就想起一些事情。”
最初明于鶴也是這麽認為,直到他将雲袖與侍衛的話結合在一起。
林州駱家屢遭意外,傷寒久久不愈的駱裳、被馬兒沖撞的駱家三人、含冤入獄的駱頤舟……三場意外均與初見那,駱心詞想出的殺害武陵侯的辦法一致。
這是駱心詞第一次把他當傻子愚弄。
但也讓他确定了駱心詞的目的,是想借侯府的權勢報仇雪恨。
仇人姓王,林州人士,現在京城官居高位,子女均在十六歲以下。
今駱心詞當衆失态并非江黎陽導致的,更不是駱心詞缜密的計謀,而是由常太傅致仕歸鄉這事引起的一場純粹的巧合。
常太傅致仕回江州,怎麽會對駱心詞産生那麽大的影響?
明于鶴将所有消息彙聚,思量後得出三個可能。
要麽,駱家幾人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行,恐傳入常太傅耳中。根據調查,駱家幾人嚴守法紀、與人為善,這個可能很小。
要麽就是意圖謀害駱家的真兇與常太傅有些關聯。常太傅一生磊落,結交之人均是坦蕩君子,也不大可能。
再有,就是駱心詞根據常太傅致仕這個消息想通了什麽謎題,這才如遭重創,恍惚中跌倒。
然而不論真相如何,今的事,如範檸那般為駱心詞打扮不平的,或是韶安郡主這樣認為她是蓄意栽贓的,全都被表面現象欺騙了。
明于鶴一想到自己竟然也真心實意地考量過這是否為駱心詞的計謀,就覺得自己被再次被當做傻子耍弄了。
更糟糕的是,對方戲耍了他,她自己卻毫無察覺。
自從前幾年圍獵之事後,明于鶴再未吃過這麽大的虧。
“母親不必插手。”明于鶴道,“今後所有念笙相關的事,母親都不必插手。”
韶安郡主問:“哪個念笙?”
“兩個都是。”明于鶴再問,“母親對念笙真正的明念笙,有何印象?”
韶安郡主不曾為難過她們母女,但想起明念笙就會想起武陵侯,的确會影響到她的心情。
她淡淡道:“一個膽小怕事的丫頭罷了。”
“曾經我也這麽覺得。”明于鶴道。
這麽多年來,林州與京城幾乎從不幹涉彼此,年節或壽辰來往的賀禮等均是總管一手安排,做個樣子罷了。
是以,當收到林州來信,得知老夫人遣明念笙入京探望武陵侯時,明于鶴腦中浮現的是很久以前,那個縮在人後的怯弱矮小身影。
他看過以往林州與京城的來信,其中大多是兩地總管的代筆,偶有署名明念笙的親筆信,字跡娟秀,言辭懇切,每一個字都在表述對武陵侯、韶安郡主,還有他這個兄長的深切祝福,挑不出半點毛病。
那幾頁家書堪稱完美,用做科考範例也不為過。唯獨不見任何真情實感。
明于鶴派人去林州查了明念笙的性情,确信她對侯府沒有任何感情,所謂入京探親,毫無疑問是為了展現武陵侯與老夫人的深厚母子情。
明念笙已十餘年未見生父、嫡母,得知父親身體抱恙,特意入京探望,合情合理,明于鶴就應許了老夫人的請求。
按他的預想,明念笙會安分地在雲上居住一個月,然後乖乖返回林州,在老夫人的安排下成親,此後,她與武陵侯府的關系便如花葉離枝,互不相幹。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入京的不是明念笙,而是頂替她身份的駱心詞。
明于鶴未揭穿駱心詞,除卻想知曉她的目的之外,還顧慮着明念笙。
他與這庶妹沒什麽感情,不過是可憐她,不想她因為侯府女兒的身份遭人脅迫。
“屬下潛入駱府兩,親耳聽見駱家人喚‘駱心詞’為‘念笙小姐’。且‘駱心詞’可自由外出,只是每次都以輕紗覆面……”
能夠自由外出,就不是被脅迫的了。
不論是出于何種想法和目的,事實就是明念笙與駱心詞聯手,将人以她的身份送入京城,妄圖在武陵侯府的庇護下尋人報仇。
明于鶴與韶安郡主從未為難過明念笙母女,這個妹妹卻聯合外人欺騙、利用他。
真是個好妹妹。
明于鶴撩袍站起,與韶安郡主道:“今事母親不必勞心,一切順應自然即可。”
他再次強調:“念笙的事無論是哪個念笙,都不牢母親費心,一切有我。”
韶安郡主瞧見他眼底冰刃似的寒光,搖頭一嘆,道:“我不插手,但念笙再怎麽說也是侯府的人,你總要告訴我這個做嫡母的,她現在人在何處,是否安全。”
明于鶴揚眉一笑,道:“母親放心,至多半個月,她會主動入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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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居中,駱心詞洗漱後将情緒收整妥當,翹首等着明于鶴的到來。
僵坐半晌,遲遲沒等到人,她心裏直打鼓。
“是我做過頭了?還是他直接認定那是我的計謀,不再來與我确認一下了?”
連星比她更摸不到明于鶴的心思,在一旁默默搖頭。
這麽幹耗着不是辦法,駱心詞借口要歇息,将侍女全部遣退,躲在床帳中問起連星那邊的進展。
“城西雲霄客棧、福運客棧和兩家茶樓的小二分別給了幾個曾中舉的名字,王懷香、王扶椿、王勝……”
連星一口氣報出十幾個名字,全都對不上。
“要不直接用你爹的真名去詢問?”
駱心詞也想,但又有顧慮,“如今還記得他真名的,多半與他關系匪淺,萬一為了讨好他,直接将事情告知于他了呢?”
對方若知道了,她二人被針對事小,就怕對方直接派殺手去林州索命。
連星一想也是,長噓短嘆了會兒,憂愁道:“小姐,咱們銀子不多了……”
與人問事是要花銀子的,駱心詞入京時将所有積蓄都帶上了,也經不住沒底的耗費。
沒了銀子,接下來就更難了。
駱心詞這情緒起起伏伏,疲累的厲害,哀嘆一聲靠在床頭,道:“讓我想想……”
不等她想出個一二,侍女道明于鶴來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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