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第7章

第7章

“他是誰！你什麽時候認的弟弟！”王昊驚叫，警惕地看向坐在葉思盈旁邊的冷漠少年。他穿着白色襯衫，卡其色休閑長褲，衣袖褲腳挽起，使得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年少與成熟摻雜在一起的複雜氣息——很出衆。

看見他的瞬間，王昊心中升起濃濃的戒備，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小西說的，你那個鄰居？”

葉思盈沒有回答他問題，直接發動車子，“王昊，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別來糾纏不清，我們好聚好散。”

“我不同意。”王昊扒住車窗。

“分手又不是離婚，還需要你同意？”葉思盈冷笑着看他一眼，慢慢又長嘆口氣，“王昊，不管這件事你錯還是我錯，至少證明一點——我們三觀不一樣，勉強下去沒有好結果。”

葉思盈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到讓王昊心悸。

他目光慌亂地閃了閃，忽然落到徐墨染身上，“借口，都是借口，你根本就是移情別戀！你是不是看上了這個毛頭小子？我告訴你，姐弟戀沒有好下場，這種什麽都不懂的毛小子根本不适合你！”

“你說什麽？”

葉思盈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挺直身子正欲理論一番，徐墨染按住她手臂，沖王昊勾勾嘴角：“反正比你合适，至少我不會覺得女朋友穿得漂亮是個麻煩。”

汽車揚長而去，徒留王昊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回想起王昊剛剛的表情，葉思盈噗嗤笑出聲：“剛剛謝謝你啊。”

徐墨染單手拄着腦袋，眼望着前方，懶懶道：“不客氣。”

葉思盈側頭看了眼眉眼淡漠的少年，抿起唇，“你……什麽時候到的？”

徐墨染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反正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呃……那你沒什麽想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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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染的回答利落幹淨——沒有。

呃……葉思盈眨眨眼，“其實，其實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他平時人挺好的，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成績好，脾氣溫和，對所有人都很好……”

葉思盈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為王昊辯解，也許是不希望徐墨染僅僅憑借幾句對話對一個陌生人妄下結論，更也許，是不想承認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差。

徐墨染靜靜看着她，深邃黝黑的眸子裏，沉澱着不知名的情緒。

葉思盈說到一半，很快住了嘴。斜刺裏忽然沖出一輛銀灰色車子，死命想卡到他們前面。葉思盈猛踩下剎車，差一點點就撞上那輛車的屁股。

“靠！你會不會開車！”葉思盈降下車窗破口大罵。銀灰色小車嚣張地閃了兩下尾燈，揚長而去。

“素質！真是，什麽破人都有！這種人，就該把他們的分都扣光！”葉思盈皺着眉碎碎念，不知道是路怒症，還是将對王昊的怒氣一起發洩到銀灰小車司機的身上。

徐墨染坐在一旁不說話。

葉思盈念了五分鐘才停下。她停下後，小小空間裏頓時彌漫着難言的沉寂。葉思盈感到渾身尴尬，這種尴尬，不僅僅因為沉寂，更因為坐在她旁邊的冷氣機，又知道了一個她并不想宣之于衆的秘密。不知道他此時心裏在想什麽，同情，可憐，還是嘲笑？

“呃……你不用覺得我可憐，其實這是個好機會，如果我真想找工作，完全可以換個城市重新開始，但這樣可能永遠無法寫小說了，我是真的很喜歡寫小說，所以，所以能有個機會讓我破釜沉舟勇敢追夢，我還是挺高興的，也很珍惜。”

徐墨染還是不說話。

葉思盈絞盡腦汁想着話題，誰知徐墨染忽然開口：“我們去哪兒吃？”

葉思盈意外地看着他一眼，冷氣機也有主動找話題的一天？愣了一瞬答道：“不遠，就前面商場的一家火鍋店。”

“好吃嗎？”

“好吃，每天排隊的人不要太多，幸好我提前訂了桌子，不然我們現在過去，排兩個小時也未必吃得上。”

“你喜歡吃什麽？”

……

兩人你問我答，徐墨染的問題很生硬，仿佛沒話找話，不過葉思盈總算從尴尬中解脫出來，不知不覺便到了目的地。

火鍋店裝修得紅彤彤的，充滿古色古香的韻味。店外的長凳上坐滿等待的人。葉思盈報上號碼，很快有服務生将他們領到靠窗的位置。

窗外正對着人工湖，此時夜燈初上，星星點點的倒影随着碧波蕩漾，美不勝收。

點完菜不一會兒，服務員推着個小車上前，琳琅滿目的菜品擺滿桌面。騰騰熱氣從鴛鴦鍋上升起，模糊了對面人的臉。

九月，酷暑還沒走遠，在這樣的天氣裏吃火鍋，汗水自然嘩嘩直流。葉思盈抽出面紙擦汗，擡眼看見對面少年正專心致志與碗裏的牛肉奮鬥，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喂！喂！弟弟！”

“什麽事？”徐墨染懶得再糾正她的稱呼，咽下口中牛肉問道。

“這頓火鍋不便宜哦，俗話說，吃人嘴軟，吃了我的飯，你可要說話算數，不準把我秘密洩露出去！”

“知道。”她到底是多怕孫阿姨知道她寫小說的事，叮咛一遍又一遍。不過也是，如果孫阿姨知道她不務正業，她的日子絕沒這麽安穩了。

徐墨染想起暑假幾面之緣的中年婦女，暗自搖頭，夾起一筷牛肉放入清湯中。

“嘿！”

徐墨染應聲擡頭，發現葉思盈橫拿手機，攝像頭正對他。

“幹什麽？”他蹙眉。

“來來來，對着鏡頭說，我，徐墨染，今天吃了葉思盈姐姐的火鍋，發誓不把姐姐的秘密說出去，如有違誓，寧願……寧願……”葉思盈想了半天想不到合适的表達，最後揚起手掌威脅般晃了晃，“寧願承受姐姐的降龍十八掌！”

“無聊。”徐墨染沖鏡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還會翻白眼？”葉思盈發現新大陸，咧着嘴咯咯傻樂，大大的眸子彎成月牙。

這樣單純快樂好像沒有經過俗世煩擾的她才是徐墨染印象中的她。徐墨染心驀地一軟，豎起三根手指：“我，徐墨染……”

“诶！弟弟，你同意了？”葉思盈眼睛瞪得溜圓，驚道，“等會等會，鏡頭都霧了，我擦擦。”

葉思盈抽出面紙快速擦去鏡頭上的霧水，“Ok！Action！”

“我，徐墨染發誓，如果把葉思盈寫小說的事洩露出去，大學四年考試不及格。”

徐墨染的語氣輕描淡寫，葉思盈卻吓了一跳。四年考試不及格？是不是太毒了點？

徐墨染見她半天不動，蹙眉問：“可以了嗎？”

“可……可以。”葉思盈手忙腳亂按下保存，想了想道，“弟弟，其實你不用發這麽毒的誓的，适當的時候，也可以把我寫小說的事告訴別人。”

“比如？”徐墨染眉尾挑起。

“比如當我小說改編成的電視劇熱播時，你就可以裝作不經意地告訴我媽，說，阿姨，這小說就是思盈姐姐寫的哦！您驕不驕傲？哈哈哈哈哈！”葉思盈捧着臉美滋滋。

徐墨染：“……你成績很好？”

“還行啦，”葉思盈笑眯眯地舉起三根手指，“我今天漲了三個收！”

……漲三個收是很好的成績嗎？徐墨染不能理解。拜良好的記憶所賜，他還記得葉思盈簽約的網站和筆名，偷偷下載APP，登上看了看。葉大作家此時所有的收藏不過剛剛兩位數。

他退回首頁，随意點開一篇小說，瞧見收藏數，沉默半晌，委婉提醒道：“你才剛開始寫，還是別想那麽多。”

“有什麽關系！”葉思盈小手豪氣地一揮，“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只要我堅持不懈地寫，總有一天，我的小說會被搬上熒屏！”

“……嗯，加油。”葉大作家本人這麽自信，徐墨染沒什麽好說，只好順手送她一個收藏。

擡頭，對面葉思盈吃得很認真，小臉紅撲撲。讓一向對吃喝不在意徐墨染忽然覺得，這家火鍋店真的很好吃。

吃飽喝足，夜色已深，兩人打道回府。打聽到徐墨染有駕駛證，葉思盈樂得讓他當司機，自己鑽到副駕碼字。

打開手機的瞬間，她習慣性跑到自己文下看了眼，樂道：“嘿嘿，剛剛我又多了一個收藏。”

徐墨染被她滿足的小表情傳染，嘴角翹起：“嗯，恭喜。”

“好說好說，”葉思盈豪氣地拍拍他的肩，“等拿到稿費，姐請你吃飯。”

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徐墨染心中暗自吐槽，嘴上乖乖附和。

車子平穩前行。葉思盈安安靜靜地窩在副駕裏，難得的沒發出一點聲音。

徐墨染等紅燈間隙意外地看她一眼，長睫低垂，紅唇輕輕抿着，沒想到她認真起來是這樣的。長久以往，說不定她的小說真的有被搬上熒幕的一天。

汽車很快停在N大門口。葉思盈如夢初醒，懶懶地伸了個腰：“這麽快？弟弟，這段時間打擾你了，以後沒事絕不煩你。”

“嗯。”

*

徐墨染回到宿舍，趙俊的狗鼻子嗅了嗅，立馬湊上前：“火鍋的味道！好哇，居然背着我們吃香的喝辣的！老實交代，和哪位美女約會去了？”

“你學姐。”徐墨染道，打開衣櫃拿換洗衣物。

“學姐？”趙俊疑惑地想了想，“你是說葉學姐？哇哦，你終于答應葉學姐的邀請了？”

徐墨染陰恻恻一笑：“說起來，是你告訴她我在五食堂的？”

“呵……呵呵，”趙俊心虛地後退，“瞧你說的，沒有我，你今天能吃到火鍋？”

徐墨染沒理他，轉身準備去洗澡。

趙俊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膽子頓時大了，擠眉弄眼地打趣：“少裝模作樣，其實你心裏爽得很吧？什麽時候也帶兄弟我去爽一爽？”

徐墨染充耳不聞，打開房門。

趙俊無趣地撇撇嘴，将手上的書扔到徐墨染桌上：“喏，書還你了。都是英文，看得我頭暈，一章都沒堅持下去。”

“都是簡單知識，你沒靜下心看而已。”

“騙人吧？”趙俊不信。

“沒騙你，”徐墨染看着他，意味深長，“如果你真的喜歡編程的話，不應該對它愛不釋手，能了解一點點新知識就高興得不得了嗎？”

“我是喜歡編程啊，可你這書太暈了，誰看得下去？”趙俊不知怎麽想到了葉思盈，道，“就算女神葉學姐，也看不下去。”

“才不會，她和你不一樣。”對于真正喜愛的事情，她才不會輕易放棄，徐墨染想起葉思盈認真的側顏。

“誰說的……诶等等，”趙俊眼睛一亮，“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你不是一直不喜歡葉學姐？怎麽突然說起她好話來？晚上發生了什麽？”

徐墨染身形一滞：“……你想多了。”

“嘿嘿嘿，少來，我還不知道你……”趙俊賤兮兮地笑湊上前。

徐墨染冷着臉甩上門。砰一聲，趙俊的鼻子差點被夾到。

“你丫的！”趙俊摸着鼻子低聲咒罵，而始作俑者早已走遠。

徐墨染站在淋浴頭下，細細的水流沖刷過修長精瘦的身體，日光燈下如瓷般耀白的膚色，蘊藏着從未示于人前的力量。

徐墨染閉着眼睛沖刷頭頂的泡沫，腦中忽然響起趙俊的話。

他問他，為什麽忽然給葉思盈說好話。

徐墨染揉搓頭發的動作漸漸慢下。

沒有為什麽，只是發現自己對她有偏見罷了。他印象裏的葉思盈，膚淺，天真，這段時間寥寥幾次見面，無論是開學時她的突然變臉，還是前幾天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圍追堵截，更加深了這樣的印象。

然而，今天接觸後，他才理解她的無奈憤怒不甘。

比起浮于外表的聒噪開朗，她內心深處深藏着絕不妥協的傲骨和堅持。

不過這些和他都沒關系了，徐墨染想起葉思盈臨別前那句以後沒事絕不打擾，他想不到他們以後，還有什麽交集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