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12
chapter12
空蕩蕩的走廊只有她略顯淩亂的腳步聲。走到光亮處,突然從一旁無人的角落閃現出一個身影,她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滑了一跤。
“啊,我有這麽可怕嗎?”納綏爾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我的模樣比那些撒拉遜人好多了吧?”
納綏爾身材不算高大但很健壯,他五官深邃立體,臉頰兩側各有一個小酒窩。這人在阿伊莎眼裏是屬于面相善良一類的人,至少與那些侵略他們國土的撒拉遜人相比。
“是的,是的,您看上去好多了。”阿伊莎重新戴上頭盔和面紗,走下了旁邊的樓梯。
納綏爾跟着她走下去,兩人來到了城堡外,阿伊莎一邊走一邊推辭:“煩請您不要跟着我了,我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一個人待着有什麽意思?”納綏爾不解地聳了聳肩,“我們贏了薩拉丁!大家都在喝酒慶祝呢!”
他來就是想邀請阿伊莎一同去喝酒。
按照規定,十字軍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是不允許喝酒的。但是薩拉丁撤兵了,所有人都很高興,泰比利亞斯也就破例允許他們可以淺喝一下。雖然這不太現實,多數人都會喝得酩酊大醉。
阿伊莎拒絕了他:“我不喜歡喝酒,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伊萊亞斯,你這麽不給我面子嗎?”
納綏爾喊的她在軍隊裏的假名字,她并沒有表現出排斥的反應,而且現在她的真實身份沒有公開,便任由納綏爾這麽叫了。
“不是我不給你面子……”
她不經意擡頭,看到城堡其中一扇窗戶那好像站着人影。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那裏真的有人。
“喂……伊萊亞斯,你在看什麽?”納綏爾伸出手,張開五指在阿伊莎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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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伊莎搖頭,有些沮喪道:“很抱歉,納綏爾,我真的不想去喝酒。謝謝你的盛情邀請。”
“好吧。”納綏爾也不再強求她,識趣的離開了。
阿伊莎再次擡頭望向那扇亮着的窗戶,那個房間除了是鮑德溫四世的還能是誰呢?她自知惹他生氣了,也不敢再去打擾,他沒有把她趕走已經是仁慈了。
天上繁星點綴着夜空,月色如水銀瀉地般灑滿整片天空。
“你不該答應她的請求,這不像你的行事作風。”鮑德溫四世背着手,站在窗前。
“這件事責任在我。”泰比利亞斯恭敬地彎了彎腰,“我願意接受您的任何懲罰。”
鮑德溫四世轉身,一瞬不瞬看着自己這位大臣:“我不罰你,但也不會給你任何獎賞。這次我們擊退了薩拉丁,但只是暫時。我不希望下次在戰場上見到阿伊莎,如果你明知故犯,我會直接罷黜你攝政的頭銜。”
即使受着傷,他的身姿也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威嚴,讓人不敢忽視,不敢違拗。
泰比利亞斯目光閃爍,向他鞠了一躬:“遵命,陛下。”
長期奔波的馬背生活加快了麻風病對身體的侵蝕,從太巴列回來,鮑德溫四世的健康急轉直下。連泰比利亞斯都建議他休息,但他還是拖着病體去議事廳商量怎麽處置雷納爾德。
雷納爾德暫時被收監。在地牢裏,他仍在狡辯自己是為了防止薩拉丁和他的軍隊去北方攻取阿勒頗,所以才做出這一系列的事情。
鮑德溫四世很想直接處決雷納爾德,這個給他帶來太多麻煩的大臣,他比任何人都想。
但他深知這樣做可能會引發更大的麻煩。他回想起之前處死魯格斯時,母親對他大發雷霆的場景,她責備他貿然行事,如果他再次冒險處死雷納爾德,後果不堪設想。聖城的平衡将會被打破,十字軍內部的裂痕會愈發嚴重,這座岌岌可危的聖城也許會更快速地走向滅亡。
作為國王,他必須謹慎行事,穩固聖城的統治,不能讓內部的矛盾進一步惡化。
他決定暫時壓下心中的怒火,尋找其他解決方案。和泰比利亞斯商議後,他選擇了一種保守的辦法,便是對雷納爾德小懲大誡——繳納罰金,用于這次死去士兵們的葬禮與安魂,餘下部分充作發動十字軍的軍費。
處理完這件事後不久,高燒再一次纏上了他。
他躺在自己那張大床上,渾渾噩噩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偶爾覺得身邊有來來往往的人影,也許是侍從在幫他擦拭身體,更換紗布。
有時候他聽到母親和姐姐在他身邊講話,好像在讨論居伊還是別的……具體說的什麽,他又不想起來了,那會他還沉浸在高燒中無法脫離。
他覺得自己是一具沒有生氣活力的屍體,如枯葉僵硬又脆弱。晚上做夢,他回到了年幼時在父親身邊,被他悉心教導如何做一個受人尊敬、愛戴的王。一幕幕記憶閃過他眼前,如走馬觀燈。
蘇萊曼一直盡心盡力地治療他。喝了許多熬制的湯藥後,他覺得身體逐漸回溫,似有一股暖泉從頭湧入身體的每一寸關節,每一個毛孔,他又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也許是幻覺吧,他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這雙手寬大厚實又暖和。
是上帝來拯救他還是他已經去了天堂?
他強迫自己睜開沉重的眼皮。這次,是他最敬愛的老師來看他了。
“陛下……”
威廉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卻都哽咽在喉間。
“老師,您來了,真好。”
面具依舊穩穩的戴在他臉上,他覺得自己的喉管像是被風雨打磨過似的石頭,沙礫摩擦,發出沙啞幹澀的聲音。
“老師,我有一只眼睛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他想用一種淡定從容的語氣說出來,可當他看到老師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是那麽悲痛,他忽然有些懊惱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不說,就不會有人發現,至少還有一只眼睛能看清東西,不會影響他治理國家和日常生活。
依照如今的情形,即使他的身體不被麻風侵蝕腐爛,沒有戰死沙場,他遲早也會被那群愚蠢魯莽的手下氣死。
威廉的眼眶發澀,仍然緊握那只纏滿紗布的手不放,說:“陛下其實不必親自去太巴列的,你的身體受不了啊……”
鮑德溫四世還想安慰他的老師,轉念一想,他如今這個樣子再怎麽安慰也是徒勞,只會讓老師更難過而已。
于是,他說:“您知道我是不會放任這一切不管的。”
只要他還能看到每天清晨的陽光,只要他還能多活一天,他就不會允許自己主動抛棄耶路撒冷。從加冕的王冠戴在他發頂那刻起,他已經将自己的全部奉獻給耶路撒冷。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這座在風雨中飄蕩的聖城。
這時,他聞到了一陣幽幽的花香。
書桌上養殖的白銀蓮開得極好,淡雅清香彌漫在空氣之中。
“采花的人是花了點心思的呢。”威廉笑看着自己的學生。似乎換了一個話題後,他們之間那股悲傷的氣氛沒有這麽濃烈了。
放眼看去,整個房間只有一盆銀蓮花證明她來過的痕跡,心中那種失落感無法言喻,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手指間慢慢地消逝掉了。
他選擇将所有的情緒收回到心底,只回了一個字:“嗯。”
威廉太了解自己的學生了,他看得出他在刻意逃避,于是他也沒有輕易放過當下這個良機。
“我聽泰比利亞斯說,她跟你去了貝爾沃城堡,對嗎?”
“對。”
當确定這件事的時候,他的确很生氣,惱火她欺瞞自己。但面對她的時候,他又說不出指責她的話。其實到最後他有點拗不過她無奈着就犯的感覺,他想不出什麽更好的回應,只能讓她先出去,暫時離開自己的視線。
待她一走,他感覺胸腔裏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才緩緩慢下節奏。這種感覺真奇妙,在他往前的人生裏從未有過這種滋味。不知是因為擔心,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很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聽到他親口承認,威廉輕輕笑了起來:“嗯,真是個勇敢的女孩子啊。”
他真誠地看向鮑德溫四世:“或許,陛下也可以勇敢一次呢?”
這話仿佛是一顆小小的星辰,在鮑德溫四世的腦海深處轟鳴着将它點燃,驚醒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威廉感覺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僵硬了一下,接着輕微動了動,似乎是想抽離出去,可惜沒有成功。
“老師,請您不要說笑了……”
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早已失去昔日的神采,此時已經變得渾濁不堪。殘缺腐爛的身軀下壓抑的靈魂得不到解脫,也許很快了,也許還要繼續經受病痛折磨。
沒有人能夠懂得他的無奈,還有那深深的不甘。他只能用逃避去掩蓋內心的渴望,不去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欲望的種子就不會生根發芽。
威廉不禁啞然,他知道他的學生是塵世間尊貴的耶路撒冷之王,是可以屬于主動的那一方。可惜,就像這個殘忍的亂世,命運不斷地在提醒他們現實是多麽殘酷。
末了,威廉終于松開手,溫柔地對躺在床上的鮑德溫四世說道:“陛下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這聽起來就像是一位慈愛的老父親在關心自己的孩子。
鮑德溫四世花了一點時間思考老師對他說的那些話,他逐漸找回了自己的意識,也覺得身體恢複了一些元氣,并嘗試動了動手指。
他把左手伸到面前——實際上這已經不算完整的手了,即使侍從們把它包紮得很完美,也不難看出指關節已經徹底爛掉脫落,還剩一根小拇指是完好的。紗布表面還有一個凸出來的小小的圓形形狀,是他象征王權與信仰的寶石戒指。
他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四周的火盆燃燒着,耶路撒冷的夏天很長很長,他覺得有點熱,于是站了起來,一步步往門口走去。
行動過程有些吃力,但他已經逐漸習慣、适應反反複複的高燒,步伐緩慢但堅定地來到他平時辦公的地方。
對着那個小花瓶,他很自然地拿起一朵開了花的銀蓮,放在面具下的鼻間處輕嗅。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他就是這樣做了。他不知道麻風會不會給他帶來更壞的症狀,比如失去嗅覺、聽覺。
他要趁着自己還能下床走路,趁眼睛還能看見的時候做些什麽。無關國事政治,只關乎自己的內心,他想順從自己的心去做一件事。
他攤開一張羊皮紙,将筆緊緊握在右手裏,筆尖垂直落在紙上,開始一筆一劃描繪。
也許是老師的話點醒了他,也許是退燒後混沌的頭腦開始變得清明,他此時能順利地把自己想傳達的東西通過手上的筆描繪出來。以往他坐在這裏都是為了批閱那些繁瑣國事的文書,僅此這一次……也許這輩子也只有這麽一次能讓他心甘情願坐在這裏把想做的事做完。
可就算如此,他仍舊不想放棄,怕自己如果再次發高燒昏睡過去之後,再想做什麽又無從做起了。更怕另一只眼睛失明後,再想做這件事就很困難了。
他不記得自己畫了多久,大概兩三個小時?或許更久,反正就像現在這樣畫着。當他最後完成作品才發現自己已經汗流浃背,連帶着手臂和後背的肌肉都僵硬了。
随後,他把羊皮紙小心翼翼卷起,從抽屜裏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盒子表面上刻滿了繁複的紋飾和圖案。他把卷好的羊皮紙放進去,喚來一個侍從。
“把這個交給泰比利亞斯。”
侍從謹慎地接過,欲言又止。
“你給他,他會照做的。”他囑咐道。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椅子上長長地松了口氣,休息片刻再起身,走向自己熟悉的大床。
當他躺在柔軟的床裏,腦海中浮現出一段話:人會擁有信仰是因為內心極度痛苦,所以想用自己極限的方式來達到一種心境的解脫。
如果上帝能聆聽到他內心的聲音,或許聖經會告訴他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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