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其實,我沒什麽感覺, 他很生氣我沒有對他一見鐘情,所以後來的每一天, 我都對他情深似海。

———不可言說的日記

說起許輕言,大多跟她同班的同學都會說一句:學霸。許輕言從小就是模範生,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全年級第一名, 還是班長,期間還參加了大大小小的鋼琴賽事,拿獎拿到手軟, 在他們這片學區乃至全市都小有名氣。老師因為知道她以後是要走音樂這條路的, 對她也格外照顧,畢竟有一個天才少女出自學校, 校長面上也有光。

但她就是不太愛跟人打交道,一個人喜歡獨來獨往,然而,孩子們的嫉妒心比大人想的要厲害得多, 不愛與人交流很容易被誤解為,孤僻, 冷漠, 甚至,高傲。漸漸的,圍繞在她身邊出現了很多好奇、猜測、嫉妒的目光,女生最喜歡搞小團體, 小八卦層出不窮,什麽她家住大別墅,有權有勢,什麽她媽媽就是評委,所以拿冠軍很容易,什麽班主任把自己的小孩送到她媽媽那裏學唱歌,所以她一直都是班長,霸占班長一職,卻什麽都不幹,還年年三好生,什麽她看人都愛答不理的,傲慢得很,幾個小團體對她這個班長都是愛答不理。

如果以為孩子們的童言無傷大雅,那就大錯特錯了。

久而久之,班主任也看出了明堂,找她談話,勸解她專心練琴,班級事務可以減減負。許輕言面上沒說什麽,但心裏明白得很,不過她對班長這個職務沒什麽執念,幹脆地卸任。然而,這消息第二天一經公布,班裏那細細碎碎的八卦聲簡直跟海浪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副班長頂了職,起初還有點揚眉吐氣之感,後來見許輕言寵辱不驚的模樣,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了。

于是,傳許輕言覺得當班長該撈的好處都撈着了,不想繼續當了,畢竟還有班級事務要管,她沒那麽空,這才假惺惺地讓出位子。

所以,許輕言在同學中的人緣很不怎樣,大家一片學區,九年義務教育再不情願也得相見,中考過後,不少人還是考了離家近的重點高中,再一看還是熟悉的臉。

高中後,許輕言的傳奇還在繼續,她的獎項越拿越大,但這也直接影響她的出勤率。課業和鋼琴不能兼得,從那個時候起,許輕言已經有意走音樂這條路,所以,課還是上,但更多時候是找老師補課,班上的活動也參加得很少。

跟許輕言關系比較好的,只有她的同桌,一個胖女生,跟許輕言完全不一樣的身材和個性,每天吃很多,每天樂呵呵。也就只有她知道,許輕言的成績是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換來的,她彈琴彈到指尖出血,還要做厚如山的功課,每天睡眠時間不足5小時,難怪這麽瘦,臉色也很蒼白,一副病怏怏、冷冰冰的樣子。

她也去過許輕言家,根本不是什麽別墅,就是這片學區很普通的一個小區,只不過面積稍微大一點,家裏專門布置了一個房間放鋼琴。父母也都是普通公職人員,父親在公安系統,母親是音樂老師。

“小言,這是今天數學老師布置的作業,上午你不在,我幫你領了試卷。”

“謝謝。”

許輕言上午去參加預賽,下午才來上課,對江蘭而言已經習以為常。

“比賽怎麽樣?”江蘭偷吃了口面包,低頭朝周圍看了看,問道,“第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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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啊,我就知道你沒問題的。”她偷偷塞給許輕言一塊面包,“又沒吃午飯吧,趕緊吃點墊墊底。”

許輕言一愣,接過面包,一股暖流從指間傳到心間:“謝謝。”

她知道自己不太招同學待見,但讨好并不是她擅長的。她的世界除了學習就是練琴,簡單到單調,可又充實到再容不下一絲複雜。正因如此,一點善良的友好都會被她記在心中。

青春期,在回憶裏充滿了雨後的潮濕味和加在雨絲中的花香。

下午自習課前,江蘭又餓了,可面包已吃完。學校禁止學生帶零食,很多人都是偷偷帶。

許輕言想到自己吃了的那塊面包,有些過意不去,說:“我陪你去小賣部買吧。”

學校操場西邊的角落裏,在重重樹叢後面,隔着外牆,左手邊正好是一處小賣部,正巧了,牆上久經風霜,開了個口子,也不知是誰發現的,一來二去,很多學生都知道了門道,一個探風,一個跟老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教導處管教了很多次,但一直沒經費修補外牆,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管着。

但不管怎麽說,被抓住了,都是要寫檢讨的。

江蘭有點驚訝許輕言會提議去小賣部,在她印象中,許輕言那就是純白得不能再純白的好學生,怎麽也會知道小賣部,還要陪她去。

“不,不用了,沒事,我不是很餓。”

許輕言卻很堅持:“走,快去快回。”

許輕言是行動派,想定了就做,她拉着江蘭跑下樓,穿過大操場。這時候,操場上還有不少同學在玩,田徑隊的也開始訓練了。

許輕言還真沒有這種經驗,但這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只要運氣不那麽背,被老師抓到就行。

兩人做賊般一路小跑進樹叢,果然,後面有面破牆,而在她們前面,已經有三個男生。有兩個,一個蹲在地上捧着麻辣燙,已經吃上了,聽到動靜只是擡頭看了眼,一個背對着她們還在跟老板讨價還價,還有一個應該在把風,她們一進來,他就看到了她們。

他倚着牆,雙手插袋,漫不經心地看過來,但那雙眼睛透着亮,似是一瞬間就能刺入人的心裏。

許輕言被他看得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對方并沒有收回視線,許輕言只好說:“同學,你們買好了嗎?”

他聽到她的話,竟是挑了下眉。

許輕言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江蘭在一旁拉了拉她的手臂:“輕言,這是沈月初,上周我們班還跟他們班打過籃球賽呢。”

許輕言愣住,沈月初,讓她想想,哦,好像聽過。

校草。

可就算是校草,也未必人人都得認識啊。

江蘭紅着臉跟沈月初說:“那個,我們想買面包,你們好了的話,能不能讓我們過去下。”

沈月初把視線收回,慢慢回過頭,踢了踢蹲在地上的那個男生,對方手裏的麻辣燙一抖,他嗷的一叫,正要發作,見是沈月初,氣焰立馬歇了。

沈月初也沒說話,朝裏頭擡了擡下巴,“麻辣燙”立即反應過來,扭頭就喊:“老三,你好了沒,快點,老子都要吃完了,你還沒磨叽完,這鬼地方都是個蚊子。”

“好個屁,媽的,竟然說我的錢破,不給找。”

最裏頭的男生一邊叽叽歪歪,一邊擠出來。

許輕言往邊上靠了靠,準備先讓他們過去。誰知那個老三說:“我們還在等找錢,你們要買先過去。”

許輕言攔住江蘭:“我去吧。”

“這裏面髒,你沒來過,還是我去吧。”江蘭不肯,也硬要往裏頭擠。

別說,江蘭的個頭不是許輕言擠得過的,她只好說:“那多少錢,我給你。”

“哎呦,不用了,我帶着……”江蘭一拍口袋,突然叫道,“我忘帶錢包了。”

許輕言也是一摸口袋,張了張嘴,有些無語。

她們出來太急了,都沒帶錢包。

“哎呦,演什麽演啊,沒帶錢,不就是為了找我們老大借麽,有借有還,再見不難。”

麻辣燙男一邊吸着粉絲,一邊擠眉弄眼地調笑道。

江蘭的臉刷一下紅了,眼神禁不住地朝沈月初飄。

許輕言也聽出這話裏的調侃,但她看都沒去看“麻辣燙”一眼,臉色都沒變過,只跟江蘭說:“你等着,我去拿錢包。”

“要不……要不算了。”江蘭一個人哪敢留在這裏,忙拉住許輕言,“回去吧。”

“別走啊,哥哥我有錢,不找我們老大借,可以找我。”

許輕言最不擅長對付這類油嘴滑舌的人,她也不想多呆,和江蘭快步往外走。

“還來得及,再過五分鐘才上課,我們取了錢再下來。”

許輕言不是那麽輕易放棄的人,可江蘭猶豫了:“算了吧,說不定他們一會還在呢。”

許輕言不解:“你怕他們?”

“不是啦,就是,沈月初在呢。”

小姑娘家家,在校草面前,還是丢不起人的。

許輕言卻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她正要問,卻被人打斷了。

“這不是我們的鋼琴家嗎?”

許輕言回頭,看到鐘筱筱,就是那位有幸晉升班長的副班長,現在還多了個“校花”的頭銜,在學校裏面人氣很高,相較于許輕言的孤高,她就顯得親民很多。

冤家路窄。

許輕言被她背地裏說了不知道多少許輕言的壞話,也不知是什麽孽緣,他們考中了一所重高,好在她們總算沒在一個班,可學校裏一半的風言風語都是她攪起來的。

鐘筱筱笑嘻嘻地問她們:“你們不會是偷偷來小賣部買東西吧?”

江蘭忙說:“沒啊,随便散散步。快上課了,我們先走了。”

許輕言和鐘筱筱打過不少交道,但僅限于班級事務,這個女孩整天笑眯眯的,給人很陽光很友善的感覺,偶爾許輕言都快被她的笑容迷惑,差點忘了這張笑臉下還有張毒嘴。

“哈哈,你緊張什麽,我又不會去告訴老師。”

她雖然在和江蘭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許輕言,許輕言沒搭話,目光空空地落在不遠處的足球場。

突然,鐘筱筱眸光一亮,越過她們倆,沖後面的人揮了揮手:“沈月初,你又去小賣部,不怕我告訴老師嗎?”

話雖這麽說,但語氣輕松高興得很,怎麽看都像是朋友間親昵的打趣。

許輕言不由看向他們。

“班長大人好,您就裝作沒看見我吧。”

沈月初不疾不徐地走到她們身邊,相較于鐘筱筱的熱情,他反倒有點不鹹不淡。

鐘筱筱壓根沒在意他的冷淡,繼續聊着:“下節課有英語測驗,你別再交白卷了。”

沈月初扯了扯嘴角,好像根本無所謂。

許輕言給江蘭遞了個眼色,這裏沒她們什麽事,趕緊撤。

“等等。”

見許輕言沒停下來,沈月初只好指名道姓地又叫了遍:“許輕言。”

許輕言腳下一頓,有些詫異,沈月初怎麽知道她的名字。她并不自戀,不覺得自己出名到全校的人都認識她。

許輕言微微側身。

沈月初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中走到許輕言面前,遞過一袋面包,許輕言只是看他,沒接,他又朝她這邊擡了擡手。

少年身高腿長,神情很淡,低頭看着她,她甚至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和那雙棕色的瞳孔。

上課鈴聲在這時穿透操場上空,不少學生拔腿朝教學樓跑去。

“上課了。”江蘭拉了拉許輕言的袖子。

沈月初也沒催,就這麽遞着,倒是邊上的“麻辣燙”等不及了:“快點快點,哥還要回去考試呢。”

鐘筱筱看着這一幕,臉色不太好看,咬了咬嘴唇,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許輕言。

許輕言接過面包,道了聲謝,又說道:“多少錢?”

沈月初聳了聳肩:“不知道。”

說完就走了。

許輕言很想追上去再問兩句,但第三遍上課鈴已過,操場上沒什麽人了,她只好先和江蘭跑回教室。沈月初和“麻辣燙”,還有老三,鐘筱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原來他是五班的。

回到教室,剛坐下,江蘭就忍不住激動地拉住她的手:“你之前跟他認識?”

許輕言蹙眉,仔細想了想,真沒印象:“應該沒有跟他同班過。我今天第一次見到他。”

江蘭有些失望地趴在桌子上:“哎,可能是你太出名了,那麽多獲獎照片放在櫥窗裏呢。”

許輕言也覺得有可能,關于這點也沒過多想法,可令她在意的是,怎麽都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啊。

許輕言低下頭,在課桌下悄悄拿出面包,剛才沒來得及仔細看,現在才發現沈月初給她的是一款紅豆煉乳面包,許輕言不太愛吃甜食,但唯獨對這款面包情有獨鐘。

小小的面包糯糯軟軟,裏頭裹着紅豆餡,還有奶香四溢的煉乳,咬下一口,簡直美味上天。

許輕言捏了捏小面包,突然就有些饞了。

這人,還挺會買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月色入骨,沈月初,我們許公主心中的超強白月光,配角欄有名有分呢,終于露臉,不再從他人口中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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