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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看不見的?”醫生拿着片子仔細查看。
許輕言一臉平靜, 垂着眼,想了想, 說:“滾下山坡的時候,後腦撞到了什麽, 我就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看不見了。”
所以, 她壓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她也不能讓李桐發現自己失明,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可能只是一個累贅, 那才是致命的。
“醫生, 她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視力?她的手指需要多久才能恢複?”
比起在地下時的錯亂,梁見空現在看起來還算鎮定。
醫生沉吟道:“不好說, 她的視神經被血塊壓迫,快的話一兩個禮拜,慢的話……”
“那就是一輩子都有可能?”曹勁煩躁地摸出煙,又硬生生打住念頭, “那手指呢?”
醫生沒有因為他的出言不遜而生氣:“保持心情愉快,化瘀血的藥也在用了, 樂觀點。至于手指, 章主任,你看呢?”
另一名骨科醫生謹慎道:“來前傷口處理得當,手術時間非常及時,手指基本存活, 恢複情況要靠後續複健。”
“醫生你不是安慰我們吧。”
淩俏眼圈都紅了,她簡直沒辦法消化這些事。梁見空是沈月初?李家涉黑?最讓她震驚的是,許輕言的手指斷了,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哪怕恢複得再好,她也無法再重現巅峰時期的琴藝,更何況還失明了,雪上加霜,慘不忍睹。
年度大戲也不敢這麽寫的,比她這一年看的電視劇劇情還複雜。
可她還不是最激動的,李槐抓着許輕言的胳膊就沒松開過,少年人一臉緊張:“醫生,我姐不會一輩子看不見吧,她的手還能彈琴嗎?”
醫生還沒說話,許輕言先反問:“一輩子看不見,也沒法彈琴,你嫌棄我啊?”
小太陽連忙剖白內心:“我養你啊,我一輩子養你,我給你寫曲子,彈琴給你聽,讓你每天開心。”
曹勁有些微妙地看了眼梁見空,後者臉色不大好,隐忍二字簡直貼在腦門上沒拿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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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句就不用了,後半句還可以。”許輕言朝周圍“環視”了一圈,感覺到低氣壓,開始安慰起這些人,“別緊張,過段時間就好了。”
梁見空卻沒有她這般輕松,但他知道,她心裏必定不輕松,無非是不想讓他心裏太有負擔。
兩個主任醫生看了這一屋的人,哭笑不得:“病人需要多休息,你們再說幾句,也差不多可以先回去了。”
曹勁一手搭在梁見空肩上:“那我先帶他走了,有些流程要辦。”
許輕言似有不安,目光沒有焦距地看向他們的方向:“大概要多久,晚上過來嗎?”
曹勁手臂緊了緊,打趣道:“我去,沈月初,你熬出頭了。”
梁見空白他一眼,退開一步,整了整被弄皺的衣服。
“……”
梁見空瞥了李槐一眼,小太陽縮了縮脖子,不太甘願地讓出位置。
“你好好休息。”他幫她把靠背放低,望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我很快回來。”
曹勁跟梁見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淩俏和李槐跟在他們身後。
剛一關上門,曹勁忍不住問道:“我看老許的樣子是打算跟她透個底,她會有什麽反應?”
“跟我反應一樣。”梁見空不冷不熱地回道。
曹勁一噎:“但這是為了你們好。”
“你覺得我現在能離開她?”
“如果她沒有受傷……”
“一樣,走不了。”梁見空不假思索道,“我不會再離開她。”
李槐皺眉,他也有一絲迷茫,李家倒了,警方早已布控,該抓都抓了,他算是沒被牽連的一個,可也難免要被請去錄口供。
“哥,接下來該怎麽辦?”
梁見空沒有絲毫猶疑,甚至還笑了笑:“還能比以前更差嗎?先去外頭,曬曬太陽吧。”
許歲年一直坐着不說話,許輕言忍了半天,只好先說:“爸,我想吃個蘋果。”
老許二話不說,在淩俏送來的水果花籃裏挑了個大的,走去洗手間洗幹淨後,一絲不茍地削起來。
“媽呢?”
“在家,我沒敢跟她說,說了她又得哭。”
“我沒事。”
“這還叫沒事,說了多少遍不要去惹事,你就是不聽……”
許歲年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許輕言神色淡淡地目視前方,受傷的手置在胸前,對于她所受到的傷害,所有人都無法接受,反倒是她異常平靜,此時,窗外的陽光暖暖地籠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溫暖又平和。
許歲年眼眶有點熱,忽然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平安活着,就夠了。
許歲年低頭把蘋果削成幾瓣,斟酌道:“有件事,你先有個心理準備。現在局勢很動蕩,雖然該抓都抓了,但也難免有漏網之魚,上頭怕有人存心報複,預備讓梁見空避一避,你和他在一起目标太大,所以最好分開一段時間。”
許輕言沒有馬上回答:“他的意思呢?”
許歲年想起下午跟梁見空短暫的交談,雖然這一切都因他而起,但十年來,他和梁見空真正面對面交談的機會很少。這一次交流,算是他們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近距離深談。他發現,這個當初的少年變了很多,他身上的氣勢已經被磨砺得無懈可擊,撲面而來的威壓令他都有些難以适應。但他又好像沒變,眼神裏的堅定沒有被磨滅,還有,喊他叔叔的時候還是有點緊張。許歲年對梁見空是心有愧疚的,沒有他的左右,這個男人的人生路會截然不同。
許歲年沒有直接回答許輕言,只說:“你要知道,這段冷靜期對任何一個卧底都很重要,他必須隐姓埋名,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直到安全為止。”
許輕言只關心一個問題:“他知道你來問我?”
“知道。”許歲年忍了忍,還是說,“是我要求先跟你說,他在這事上,沒有太多理智的思考。”
許輕言聽明白了,她笑了笑:“我也沒有。我瞎了,需要時刻有人陪着,他應該也不會放着我不管。”
雖然這是許歲年預料到的答案,但他親自從她口中确認,也算是定了心。
“既然如此,我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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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通報,警方破獲重大走私販毒案,逮捕重大犯罪嫌疑人數名。
夏葵、齊了梵也被批捕,判刑是一定的,夏葵已經同意轉做污點證人,對她而言,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阿豹早幾年已經轉為線人,情況會比他們兩人好一些。梁見空的身份在道上是瞞不住的,追殺令一道快過一道,他一個人把三大家攪了個底朝天,誰不恨他?許歲年說的盡力是真的盡力,上頭終是同意讓他們兩人一起隐蔽,但刻不容緩,沒有多餘時間給他們依依惜別,甚至都沒收拾什麽東西,兩個人就在深夜出發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們要跟這裏的親朋隔離。
剛重逢,便分離,而這匆匆一別,不知又要何時才能再見。
除了曹勁,其他人都不能前來,但好在都在醫院裏告別了。想起李槐那要憋屈死的小眼神,梁見空就覺得趕緊走人吧,少一個人來跟他争寵。
而這裏頭最難受的也是曹勁,沈月初可以說是影響了他一生的人,他選擇警察這條路,也有沈月初的因素,而在他職業生涯的數年,跟梁見空鬥了數年,他當初有多恨梁見空,現在就有多難受。
想起那夜,許輕言護在他身前,不讓自己出言不遜,當真是做得對啊,不僅該罵,還該打。
梁見空見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還有心情打趣:“打住,你哭起來太醜,我不想留下心理陰影。”
他的容顏不似當年,但不經意間的一個淺笑,卻像極了年少時的神态。曹勁覺得梁見空可能天生就是老大的料,以前他愛跟在他身後跑,現在他依然覺得梁見空站着的地方,就是制高點。
曹勁憋着氣,硬是把傷感收回去,“老大,保重。”
梁見空拍了拍他的大腦袋:“還叫什麽老大。”
曹勁在那期許着:“等風平浪靜了,你們就可以回來了。”
梁見空沒答,未來的事,交給未來吧。許輕言在一旁聽着,倒是一改過去的淡然,應了曹勁的話:“希望能快些。”
曹勁許諾:“我會努力的。”
載着他們的車一路向南。
她看不見,靠在他身上,問他:“他們安排我們去哪?”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個好地方。”
“為什麽這麽說?”
“聽起來。”
“你給我說說。”
梁見空眯起眼,開始瞎編:“有山,有水,還有一個美人。”
許輕言掐他:“騙我。”
“真沒有,是個好地方。”
“我們要改名嗎?”
“你想叫什麽?”
“見空吧。”
“……正經的。”
“我不知道,你給我取。”
“不如叫沈追。”
“那你叫許逃?”
梁見空悶笑,許公主是越來越厲害了。
他們被安排在Y城下的小鎮,梁見空沒有騙她,這裏确實好山好水,可惜,她現在看不見。
梁見空從車上拿下行李,站定在一處90年代的居民樓前,不由感嘆:“本來要是經費多一些,還能出國。”
“現在不夠出國?”
“他們沒料到多了個人。”
“……”
好吧,下半輩子就這麽過吧。
梁見空沒有先搬行李,而是背着許輕言先上了樓。她擔心行李,但他覺得她比行李可貴重多了,在她眼睛沒有恢複之前,他一刻都不敢讓她在外獨處。
他們的新家在三樓,樓梯老舊,但整體還算幹淨,家門口有兩扇保安門。
梁見空一邊開門,一邊打趣:“不知道經費夠不夠給我們安排個兩室一廳。”
可轉念一想,許輕言現在眼睛不方便,地方小點也有小點的好處。
許輕言從一開始就對失明一事接受得很坦然,也許對她而言,心理預設的結果太過糟糕,僅是如此,已經是很大的感恩。所以,她比尋常人更快地适應了黑暗的世界。
但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不論她在哪,都會有人牽着她的手。
梁見空把行李暫時安置在廚房,然後回到客廳,房間不大,一目了然,笑道:“呵,比預計得好,你猜有幾間房?”
許輕言看不見,但她還是裝模作樣地環顧一周:“三間吧。”
“你怎麽這麽聰明?”梁見空摟着她前走了兩步,“左邊我看看,是個小房間,應該是次卧。前面一點是衛生間。然後,看看右邊。”
他打量着房間,尋思着好多家具需要重新改裝,有棱有角的都不适合,許輕言容易磕到。
她依言由着他帶她滿屋子轉,他走到對面,打開房門,頗為滿意道:“這間比較大,是主卧。”他退開一步,又開了邊上那扇門,“書房。哇哦,下血本了。”
“什麽?”許輕言偏過頭好奇道。
梁見空望着裏頭的施坦威,沒說話,直接帶她走到鋼琴前,拉開琴凳,帶着她坐下,牽着她的手,放在琴鍵上。
觸到琴鍵的那一刻,許輕言的臉上像是被點亮了一般,她愣愣地轉過頭,看向他,看得不那麽準,但她臉上的笑意卻真真切切展露在他眼前。
他特別喜歡看她因為高興而笑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她不常笑,所以每當她笑的時候,總是讓人移不開眼。
“喜歡嗎?”
“是那架嗎?”
“嗯。”
他的這一聲平平淡淡,但她卻知道,這是他為她準備的。
“經費都用在這了?”許輕言按下幾個音符。
“是啊。”
他看着她放在琴上的手指,潔白如玉,骨節勻稱修長,這是一雙天生為琴而生的手,真漂亮啊。
然而,左手小指裹着的紗布不斷提醒他,這是他心裏永不磨滅的傷痛。
許輕言像是能看穿他的內心,淡淡道:“我覺得人不能太貪心,上帝是公平的,現在已經很好
了。只要你不嫌棄我。”
她是開玩笑的,梁見空卻動了氣,俯身在她唇上狠狠咬了口:“以後還敢不敢這麽說。”
許輕言吃痛,用右手勾住他的脖頸,湊上去吻他:“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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