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雄蟲

這一天

沈醉在蟲族上完了一生中最炸裂的課。直到下課鈴聲響起,他還呆愣地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回神。

我髒了。

沈醉現在心裏只有這一個想法。

“沈醉。沈醉。”卡爾是班級目前唯一敢和沈醉說話的蟲,他推了推外界評價不一的同桌,好奇地開口,“你在回味剛才老師的教學麽?”

回味....這個詞用的很妙。

肮髒的知識不适時地湧入腦海。

一個星時前....

“雌蟲的孕囊在這裏。”老師毫不臉紅地指着一個赤裸的雌蟲模型洋洋自得地說道,“我們雄蟲就是要将‘種子’播灑進這裏,這是對雌蟲的恩賜,不僅可以增強受孕的概率還可以療愈雌蟲的精神海。”

“雌蟲柔軟的甬道裏,有一處更加柔軟的結節.....”沈醉已經聽不清後面的話,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實體觸手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擰成一個麻花,甚至開始播放顱內畫面:

【亞恩的脖頸不受控制地仰起,他全身緋紅,白玉般的軀體有幾道陳年傷痕,像玉器上的裂紋,讓蟲不由自主地撫摸親吻。亞恩的喉結會緩緩滾動,他睫毛彎彎上面會挂着幾滴晶瑩的淚珠,鎏金色的眼眸中一片迷離,低低地喘息聲中夾雜着一聲聲沈醉....】

“別想了!”沈醉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整只蟲“騰”地一下起身,聲音不大,卻讓全班的蟲子瞬間閉嘴,他們面面相觑,眼神裏充滿驚恐。

畢竟現在的沈醉,在全班雄蟲眼裏就是一只不能打,也打不過的兇悍雄蟲。

沈醉習武長大,感知本就比常人敏銳,更不用提如今來自四面八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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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丢臉。他在衆蟲驚疑的目光中尴尬地坐下,摸出光腦,熟練地找到聊天置頂【A亞恩】,上面有一個紅點,是亞恩先一步發來了消息。

【第一節什麽課?】

沈醉的臉瞬間通紅,雙手抓緊光腦卻怎麽都打不出“生理課”三個字。

【就很正常的課....】

亞恩看着聊天界面的頂部“對方正在輸入”閃爍了半天,最後只來了句“正常的課“”。

不正常。

沈醉的一切總能引起他的興趣,亞恩指節輕叩桌面,笑着反手打開另一個聊天窗口【林斯,雄蟲學院A班的課表給我找一份】

【上将,您這是查崗?】不出5分鐘,林斯發了個賊兮兮的黃豆表情附上一個文件。

亞恩沒有回複,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張和躺在沈醉星腦中的同款課表,他目光順着今天的星期看下去。

【生理課?】他十分直接地反問沈醉。

沈醉看見亞恩沒有追問,本來還在長籲逃過一劫,結果不出幾分鐘一切回到原點。

【對... 】沈醉有種偷吃糖被抓包的尴尬,他剛想再回複【你放心,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條消息還沒有發出去,就看見亞恩又接了一條:

【我以前也上過,為雌蟲專門開設。】亞恩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或許是心中有一道裂紋,時間雖能磨平,但他總是想奢求得更多。

蟲族向來是個不避諱“性”的種族,性別的極度不平衡,更是讓雌蟲們早早接受了更多“服侍”方面的教育。亞恩想到了小時候,他剛上學,還在懵懂階段被學校要求背誦雌蟲守則。他不願意張嘴,就被迫在烈日下站滿了整整8個星時,最後小腿浮腫,面色慘白,一瘸一拐地被維爾曼接回了家。

沈醉不知道亞恩心中所想,但按照蟲族一貫的行事風格...

雄蟲的生理課尚且如此,那雌蟲的呢?他直接在星網“百度”中查找雌蟲生理課相關內容。

不堪入目。

內容顯示的霎那,沈醉感覺全身血液倒流,一切尴尬、羞恥連帶着一絲躁動被瞬間撲滅。他手攥得很緊,看着一行行吃蟲血肉的文字:

标準跪姿講解、鞭子的選擇規範......

一股密密麻麻的心疼瞬間席卷心頭,沈醉好像看見了那段沒有他身影的時光裏,他的愛人在屈辱的逆流中踽踽前行。

【亞恩,我不用學,你也不用。】

【好。】

那個踉跄的身影在記憶的深處驀然回首,他看着走過的荊棘叢,笑着對一身軍裝的自己道:“要幸福啊。”

【對了亞恩,在地球有句話我覺得說得很好。】

【什麽?】

【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小傻子】

沈醉頭一次發現一些言論,在蟲族社會竟如此适配,他擔心亞恩因為這個糟心的課程影響心情,便忍下所有羞恥又打下一句話:

【誰若折你翅膀,我必毀他天堂。】

“哈哈哈哈哈哈。”亞恩看着屏幕上彈出的一句話,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他好像能看見沈醉呲着白牙,肆意地向他奔跑,堅定地擁抱他。窗外的樹仍若盛夏般郁郁蔥蔥,陽光流瀉如長河,宛若他們的相伴走過的路。

對于沈醉,接下來的課就簡單許多,購物、游戲、服飾....他滿臉無語地等到了上午最後一個下課鈴聲,然後有氣無力地倒在桌子上:

吓死,知識差點進腦子。

他真的不明白雄蟲是真的腦子有毛病才需要學這種東西,“卡爾,你覺得這個課有意思?”沈醉将臉從桌面上拔起,試探地問向這個感官不錯的同桌。

“你在和我說話?”卡爾瞪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

“怎麽不是呢?”沈醉自我反省3秒:我真的很兇麽?沒蟲說過啊....

卡爾總算相信,S級主動找他搭話的事實,他瞬間對這位獨一無二的雄蟲好感度直接上升一個等級,“什麽是有意思?雄蟲不就應該買買買麽?”

“為什麽雄蟲就應該買買買呢?”沈醉不解地又問。

“emmmm..”卡爾被問住了,他生活一向如此,所有蟲子都告訴他,只要花錢享樂再娶幾個雌蟲,生幾只蟲崽這就是雄蟲最完美的蟲生,”

“大家不都是這樣麽?”

“我,也是?”沈醉眨了眨黑色的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當然不是。”卡爾不假思索地回答,但轉瞬就愣住,“對啊,你就不是這樣的。”

“羅克也不是,他是目前議院唯二的雄蟲議員。”他們前排的一個雄蟲突然回頭,滿臉通紅說話有些急切,“他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你是?”沈醉看見着前排的蟲子臉圓滾滾的,長相十分喜慶。

“我是伽佩思,你好,沈醉。”伽佩思将頭又向前湊了湊,語氣有些興奮,“我看過你打架的視頻,真的太帥了,有時間可以教教我麽?”

自來熟。

沈醉心裏默默給出評價,但被誇獎總是會讓蟲開心,面對伽佩思的熱情,沈醉也積極地回應。而此時的卡爾沒有加入,就在剛才的一瞬,他看見了沈醉和伽佩思眼底湧動額光芒。他突然想到:我就只能這樣麽?

“嘀嘀嘀。”突然,教室中雄蟲的光腦不約而同地響起,大家同時受到一條消息:

【尊敬的雄蟲閣下們,經學院與軍部商議,由蟲皇批準,從明天開始将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封閉式特訓,請大家在今天收拾好自己的宿舍,整理好自己封閉特訓時所需的物品。——校長恩法姆】

幾個星時前,皇宮。

恩法姆傾身一禮說道:“蟲皇,我想在雄蟲學院開展為期一個月的特練,會聯系軍部的軍雌前來教學。”

“雄蟲學院不能再這樣了。”恩法姆的神情有些凝重。

“恩法姆。”蟲皇的語氣冰冷,血紅色的眼睛流露出不滿,“你是對我的決策有意見?”

恩法姆迎着攝人的目光,上前一步,他皺着眉頭帶有勸誡,“當初的蟲子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您該收手了。”

“收手?”蟲皇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用手背擋住眼睛,笑得蒼涼又悲傷。頭頂的水晶燈好像映出了猩紅色眼眸中的水光,他聲音很輕:“我的哥哥還能回來麽?”

恩法姆沉默了,奧文特也是他從小到大最後的朋友,他曾經和蟲皇一樣,期盼着新年的開始、小生命的降生。

但一切都被1999年最後一場大雪掩埋,為了複仇,他們甚至不能壘起一座墳茔。

逝去的時光、無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多年相扶相持的友誼,只有他們被困在了白皚皚中覓不得出路。

空蕩的宮殿大廳沉默得有些駭人,不知過了多久,恩法姆一臉複雜地看着高位上瘦削的身影:“萊德,奧文特不希望你這樣。”

聽到這個名字蟲皇整只蟲突然頓住,他的聲音辨不出哀傷還是開心:“好久,都沒有蟲這樣叫我了。”

萊德是他的名字,在蟲族象征太陽。

那天,奧文特牽着滿身是血的他,走出那座荒涼的地下室,他太久沒有見過陽光,炙熱的溫度讓他有些畏懼。他剛想縮回陰暗的深處,就聽見奧文特溫柔的聲音響起:

“你以後叫萊德好不好。”

蟲皇出生起就在地下室,他沒有名字,也沒有蟲族在乎他有沒有名字,這是他第一天擁有了名字。

“好的,哥哥。”萊德看着奧文特映着陽光的側臉,笑得無比燦爛。

但是他的陽光已經沒了,萊德坐在冰冷的鑲嵌着寶石的王座,聲音很輕,幾乎一股風就能吹散,“萊德已經死了,我是奧文特。”

這裏沒有風,只有行屍走肉,拖着過去走不向未來。

回憶總是刺痛,蟲皇起身打算離開。

“萊德。”恩法姆沖着背影又喊了一聲。

蟲皇身體一僵沒有回頭,“別叫我萊德,至于雄蟲學院你随意。”說罷,整只蟲裹着寬大的披風,連帶着影子也隐沒在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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