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亞恩,疼麽?
夜幕降臨,遠處的山巒被一點點吞噬,黑色層層渲染,顯得繁星格外明亮。
皇宮的地下室。
“哥哥。”萊德倚靠在透明棺材,掌心一道猙獰的傷口正汩汩流着鮮血。
鮮血湧出瞬間,就被透明的棺材全部吸收,只留一閃而過的紅光,将萊德慘白如紙的面容襯得分外妖異。
他渾然不覺,也不包紮傷口,只是在空曠的地下室自言自語:“其實恩法姆的想法也不錯,如果雄蟲的精神力可以提高,那我和哥哥也許能更早見面。”
“聽說孟森家族的雄子廢了,用他作為下一份養料,也算是他的榮幸吧。”
地下室悄無聲息,失血過多的萊德有些疲倦,他像小時候一樣蜷縮在冰冷的地面,昏昏沉沉地睡着。
夢裏,奧文特牽着他的手再一次走出這個困住他的冰冷牢籠,鮮花環繞盛開,那好像是一個不同于蟲族的世界。
“哥哥。”萊德感覺掌心的溫度越來越低,觸感越來越不真實,直到最後無影無蹤。
不知過來多久,他恍恍惚惚地睜眼,聲音有些迷茫:“哥哥,我想你了。”
他聲音很輕,伴着一滴淚在寂靜中碎了一地。
與此同時,距離兩條街的別墅燈火通明,沈醉控制着精神實體觸手給自己打包行李。
經過幾天的練習,他對精神力的掌控有了質的飛躍。在亞恩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悄悄塞進去一套自己準備了很久的工具。
“亞恩,特訓要一個月,你會來看我吧。”沈醉合上行李箱,托着腮盯着還在敲打着鍵盤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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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面前這只蟲子就是他們封閉特訓的主教官。
“恩,應該會。”亞恩暗中掐了一下自己,才保持住一臉的平靜。他最近很喜歡看沈醉流露出各種奇奇怪怪的表情,這種因為他而産生的各種情緒總是另蟲癡迷。
月落日升,生命循環着前進,不停不息。
雄蟲學院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熱鬧的時刻。
恩法姆這回是真的是下了決心要治治雄蟲的毛病。他面對門口烏泱烏泱的雌蟲們微笑着擋在門口:“各位請回吧,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雄蟲閣下們。”
這回的封閉特訓直接由蟲皇發布明令,一向無法無天的雄蟲們再次被自家長輩提着耳朵叮囑:不要當刺頭。
“天吶,你怎麽能這麽快收拾好東西。”卡爾羨慕地看看利利索索的沈醉,再低頭瞅瞅被自己翻得稀爛的行李,由衷感嘆道:“不愧是亞恩上将的雄蟲。”
“恩?”沈醉本來懶散地擦劍,聽到此話手不由地頓住:“對了,為什麽你們都怕亞恩。”
這個問題沈醉好奇了好久,每次問到亞恩,他都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
卡爾本就圓溜溜的眼睛頓時又大了一圈,一瞬間他簡單的大腦陰謀論驟起:沈醉說不定被亞恩上将裝出的和善外表欺騙了,他一點也不知道亞恩上将那些驚世駭俗的偉績。
“你不知道!”卡爾猛地站起,将亂成一團的衣服丢到床鋪上。
“我應該知道什麽?”沈醉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卡爾搬着凳子使勁朝沈醉靠了靠,顧不上對“法外狂徒”的恐懼,壓低聲音說:“亞恩上将曾經将C級雄蟲扒光扔在大街上,打過D級雄蟲,啧,賊兇,肋骨直接踢斷四根。”
原來是真的。沈醉心裏了然,他一直以為是帝國的蟲子們誇大其詞,沒想到還真是亞恩幹出來的。
不錯,和我真配。
沈醉面上不顯分毫繼續追問:“具體怎麽回事?”
他很好奇過程,畢竟亞恩在他心目中那可是謙和有禮、與人為善的大好蟲。
卡爾思考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其實也不能全怪亞恩上将。”他作為游手好閑的貴族雄蟲,這種八卦的細節他比任何蟲都清楚:“亞恩上将以前的副官不是林斯,叫雪萊,是個A級雌蟲。”
這個沈醉知道,他之前和亞恩冷戰時聽林斯說過。
“那個C級雄蟲是凡格尼家族的,仗着自己家族的威權,把雪萊副官強行匹配。”
“啊?不是只能強行匹配和自己同等級的雌蟲麽?”沈醉歪着頭有些疑惑。
“啧。”卡爾聽到這個話,表情更加豐富,他的嘴跟不上腦子脫口而出:“沈醉,你的武力值不會是用腦子……”
他眉飛色舞,轉眼便對上沈醉危險的表情,卡爾猛地捂住嘴,尴尬地咳嗽兩聲,将後半句話乖乖咽進肚子裏。
他繼續說道,語氣中帶有不屑:“蟲皇的雄主是凡格尼家族的,所以他們家族的雄蟲一個個等級不怎麽樣,那種龌龊的事情一件沒少幹。”
“其實,他本來是想匹配亞恩上将的。但是上将怎麽可能理他,他就叫了幾個D級跟班,輪流使用、淩虐了雪萊副官,還把視頻發給上将。”
卡爾說到這裏語氣也有些傷感,“在上将趕到的那一刻,當他面給雪萊副官注射了一整管毒藥,蟲當場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然後,你應該就知道了……”
卡爾惋惜地搖了搖頭,擡眼發現沈醉的表情很是陰沉,他一瞬間拿不準沈醉的意思,小聲地說道:“你別怪亞恩上将暴力,雪萊副官是從平民一步步爬上來的,很早就跟着亞恩上将。”
“而且,當時亞恩上将還只是少将,直接罰了500光鞭。”卡爾的聲音越來越小,“聽說血流成河,慘不忍睹,亞恩上将全身沒有一塊好肉,最後硬是自己走出刑房,到了醫院就直接進入重症監護室,整整昏迷了2天。”
“所以,你別怪亞恩上将。雖然他平時對雄蟲也沒什麽好臉色,但是…”
沈醉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顫,他完全聽不進去卡爾剩下的話,感覺自己的喉嚨堵上了一團棉花,心髒被狠狠地拉扯。他無法想象,高傲的亞恩是如何目睹自己下屬的死亡,又如何在陰冷的牢房裏獨自挨過500光鞭。
“那個雄蟲在哪?”沈醉的眼神劃過狠戾,他拿起立在一旁的九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就連指節都泛着青色。
“死了。”
“死了?”
“恩,這幾年,凡格尼家族的蟲子死了好多。”卡爾解氣地說道:“估計是壞事做得太多,遭了報應。”
沈醉深呼了一口氣,用手背遮掩住眼中的情緒,他繼續問道:“還有別的事麽?”
卡爾是個話痨,他倒豆子般将亞恩的事情說了個遍。包括但不限于:
打了哪些雄蟲,受了什麽刑罰。
拒絕了哪些匹配,遭了什麽謾罵。
沈醉在這間宿舍,拼湊了一個破破爛爛卻依舊傲氣昂揚的亞恩。
他突然更加明白了當初亞恩的躊躇,也知道了亞恩選擇自己付出了多大勇氣。
集合的鈴聲很快響起,卡爾還沒有穿上統一的訓練服,匆忙地扔下一句:“晚上接着給你講。”然後慌亂地分辨着衣服和褲子。
操場上,陽光燦爛得刺眼,亞恩頭發高束,逆着光站在最前面,鎏金色的眸子緩緩掃過亂七八糟的雄蟲。
啧。他忍不住皺眉。
大多雄蟲眼神中流露出驚恐:救命!為什麽是亞恩上将。
或許他們會如卡爾一樣,認為亞恩的做法情有可原。但是向來的性別優勢還是讓他們喜歡站在制高點指責雌蟲上将的狂悖。
陽光過于刺眼,沈醉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清亞恩。本來他應該是驚喜的,但現在整顆心都被密密麻麻的心疼覆蓋,連帶着眼神也彌漫着深意。
亞恩有些奇怪,沈醉沒有他想象的驚喜與被捉弄的小氣憤,反而始終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麽了?】亞恩用眼神示意。
瞬間,沈醉感覺自己的眼睛泛起酸意,他低下頭,不想在這麽多蟲面前失态。
兩個蟲都不知道是怎麽挨過漫長的“誓師大會”的。
一結束,亞恩就在群蟲看不見的地方,把沈醉拉進樓梯口的角落,他握着沈醉的手有些擔心:“你怎麽了?”
“我知道了。”
“什麽?”
“雪萊,凡格尼,雄蟲..”沈醉感覺自己表達的有些混亂,他低下腦袋:“對不起,我問了卡爾。”
記憶宛如滔天巨浪,掀翻他剛剛築成的營壘。亞恩霎時渾身僵硬,他感覺自己耳邊嗡嗡直響,他慌忙地把手松開,地面破出無數黑漆漆的手将他拉向沼澤,腐爛的鬼魂在他耳邊嘲笑:被發現了吧!暴虐、狠厲、一無是處。
你瞞着他,欺騙着他,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卻不敢将過去袒露絲毫。
閉嘴,不要說了。
亞恩感覺自己的心被撕開一道口子,呼嘯的冷風讓過去的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更加疼痛,鋒銳的指甲嵌入掌心,他根本分辨不出哪裏更痛。
他想故作鎮定地笑一笑,卻只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亞恩別過頭,将黯然失色的鎏金色眼眸隐藏在陽光後的陰影。他努力地将喉間的辛澀咽下,顫抖地問出那句話:“你...後悔了,是麽?”
沈醉猛地擡起頭,黑色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他搖着頭,拉過亞恩的手,将亞恩攥得很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掌心上一道蜿蜒發紫的紅痕格外刺眼,沈醉感覺自己的臉上一片冰涼:“亞恩,疼麽?”
聲音很輕,但亞恩聽得異常清楚。
【血與淚糅雜在一起,埋葬最深的記憶。忽而,異世的清風襲來,拂過溝壑縱橫的曾經。】
沈醉:我,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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