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間章：未命名的時間——唐之葉篇

第14章 間章：未命名的時間——唐之葉篇

唐之葉是一個人長大的，即使她是獨生，即使父母就在很近的地方。

“媽，你嘗嘗這個，炸的有點硬，但還是很好吃。”唐之葉給唐母遞過去一根炸玉米粒，上面裹着厚厚的醬料。

唐母看着玉米粒，沒有遲疑，接過去嘗了一口：“味道還行，就是炸的也太硬了，很練牙。”

如果再早幾年，唐之葉還沒上大學的時候，她跟唐母分享這種外面買的油炸串，唐母看也不會看一眼，更別提親口品嘗，她會說：“又吃垃圾食品。”

現在的唐母x和以前相比變化了很多，會在夏天和唐之葉出去吃炸串，去奶茶店喝飲料。

更明顯的是，她能明顯感覺到母親陪自己的時間變長了，比如今日，兩個人背着唐父來吃炸串。

“要是我小時候你就能陪我吃炸串該多好。”

“可是你小時候，我和你爸得努力賺錢養你，現在你長大了，我們也老了，有些時候已經幹不動了，能賺來家裏開銷就行。”

唐父唐母自己經營着一家店。在唐之葉兩三歲時剛剛起步，沒時間照顧她，把她留在了姥姥家，一周會去看她一次，天掐黑去，睡覺之前再回自己的住所。

直到唐之葉上小學，為了方便，唐父唐母只能接回自己身邊，每天早上送她去學校之後去店裏，晚上接回家之後再去店裏。

唐之葉大些，徹底變成自己上學，自己回家，和父母在三餐時間見一面，睡前見一會。她知道父母每天很累，又在她的幼年時參與少，有些時候他們之間像是在重新認識一樣。

唐之葉對大學之前她和父母的關系這樣界定：是一家人，是血親，每天見面，但不怎麽熟。

因為經商的關系，遇上奇葩的概率要大很多，唐父唐母為讓她早些掌握社會經驗，時不時的和她分享店裏遇到的各種奇葩事件。出發點是好的，卻忽略了唐之葉那時還小，沒有建立起完整的認知觀念，辨別不清到底哪句話是說她哪句是在聊奇葩顧客。自小不在父母身邊缺乏安全感，誤以為父母的某些言辭是在說自己，她的敏感越來越明顯，甚至有自卑的傾向。

唐父唐母初為人父母，也不懂得怎樣教育子女，有些粗線條的他們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教育出了一個高敏感的唐之葉，更沒發現她有點自卑——她成績一直不錯，初中時在班上總是前幾名，唐父唐母默認成績不錯性格就也沒問題。唐之葉也不知道怎樣和父母說覺得自己不如別人。

直到因為中考要考器樂的傳言不胫而走，唐母為了讓女兒不落後于其他人，送她去學樂器，唐之葉才自信些。雖然後來證明是謠言，但唐之葉找到了一個陪伴自己的夥伴——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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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自己的感情去感受旋律和歌詞裏蘊含的感情。

“當時不管多難都把你帶在身邊就好了。”

唐之葉大學後一次和父母聊起自己的性格時唐父說道。

往昔已然不可回返，唐之葉聽後仍然很開心。

以前的唐父唐母會替她決定一切，她有一種越長大越孤單的感覺。

高考報考時她沒有聽從父母的話選擇師範專業，導致被從上一個學校擠下來，只能等下次報考。

她哭着回家，唐母只問了一句哭什麽？她說最後幾分鐘被擠出那個學校了。

唐母劈頭蓋臉的指責像是要刺穿她的身體般飛來：“活該，誰讓你不報師範！”

其實報師範與被擠出排名并沒有必然關系，唐母只是在氣她沒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報考。甚至不問一句為什麽不想報師範。

選擇哲學是為了研究“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想要活的更通透。”這是唐之葉選擇哲學的原因，一直到 2023 年接近畢業時，她依然堅定這個想法。

在諸多智慧的浸染下，唐之葉畢業前對自己的了解已經比較全面。關于家庭，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思考中逐漸不再介懷。

唐父唐母随着唐之葉的長大，對她的幹預越來越少，這一家人，前所未有的像一家人。

只是那些多年前種下的因，已經開出了果實，唐之葉需要經過漫長的自我修煉，才能克服部分問題。

“本也是要遵循聖人之道努力修煉自己的，我可以！”

唐之葉對學術抱有一定熱愛源于她對自己的要求：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更好的人”的概念相當模糊，唐之葉也不知道怎樣才是更好的人。

她只能盡力在每件事上都按照自己的原則去做，盡最大的努力做到能力範圍內的最好——這樣很累。

唐之葉樂此不疲。這個時代裏，是無人能再成聖的。她循着聖人的軌跡，用高标準要求自己的最終目的并非是“聖”，只是想比眼下的自己更好些。

沒有上限，僅僅在不斷提高自己各方面水平的下限。

當所有的下限都保持在一個較高水平中，整個人的平均值便會變高——她這樣理解自己口中“更好的人”。

為此，她的勇氣具象化為社恐卻主動參與學生工作，不擅長與人交往卻主動接下各種需要多方溝通的工作等等。這些的直接結果是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以前的極度社恐，掩蓋了她高敏感人格的事實，卻也明顯出現性格割裂——不是分裂，是割裂，同一個人完全有意識的情況下在不同環境中展現出完全不同的性格。

2023 年那個更成熟的唐之葉在後來的反思中意識到，那段時間裏，她可能因為兩種完全割裂的性格讓很多人對她産生過誤會，不過大多數都是點頭之交，疫情線上上課後更是沒有學生工作外的聯系，好像也無傷大雅。

2023 年的唐之葉在經歷過各種事情後與 2021 年那個割裂的唐之葉相較來說已經好很多了，但她生活中依舊社恐，依舊因為內心的不夠自信而不願意和不熟悉的人交談，哪怕在禮貌招呼外多說一句。

唐父唐母見她每次見人的禮貌是周全的，便沒有要求她一定和善談的人一樣侃侃而談，只是偶爾會勸她學着善談些。

唐之葉一直記得那天和母親坐在炸串店吹着疲憊的風扇吃炸串的樣子——畢竟是母親第一次陪她吃這種“垃圾食品”。

店裏人不多，正是隔壁的初中複課前一天晚上，許多學生趕回去上晚自習。零星的分散的坐在幾個位置上，有人拿着手機打游戲，也有偷偷戀愛的兩個人感受着青春的悸動。

是唐之葉再也回不去的年紀，就像風吹過店門口的那顆柳樹，枝條動了，但風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