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安全感

第33章 第二十五章安全感

“阿祁，電話……又打不通了。”

莫佑祁看見消息已經過去了半小時。他匆匆和教授說了一句今天有點事要早走便拎起包沖出辦公室。一邊疾走一邊給唐之葉打電話。

“葉子，怎麽了？”唐之葉給莫佑祁描述過給唐母打電話打不通，再通話便是得知大姥爺去世的事情。他隐約能共情到那種打破常規後得知的卻是壞消息的感覺，任誰也難免再有類似情況時能不聯想到關聯情況。

不管這次是因為什麽，莫佑祁都希望自己在唐之葉擔心時陪在她身邊。

“我在湖邊，我們一起坐的位置。”

“這就來，想吃什麽？我去食堂給你帶。”

“煎餅吧。”

莫佑祁遠遠看見唐之葉的白色棉服和白色的椅子融為一體。回手摸了摸書包裏的煎餅。

“天冷了，半糖加熱的檸檬綠茶。”他将果茶放在唐之葉手裏，雙手捂住她的臉，“凍涼了已經，把帽子戴上。”

唐之葉只是笑笑，不言不語，任由莫佑祁安排自己。

“阿姨接電話了嗎？”

“接了，這半個月來的第三次不接電話，第三個不好的消息。前幾天我奶奶沒了，她和我爸熬夜去安排後事，沒告訴我，我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才老實跟我說奶奶沒了。你下周要去羽室，我對奶奶也不親近，沒和你說。但今天……她再接電話的時候告訴我我爸住院了。”

“什麽？叔叔怎麽了？”

“她忙着辦手續，只告訴我是心髒需要搭橋。”

“怎麽會這樣……”

“跟高血壓有關吧。”唐之葉将胳膊往袖子裏縮了縮，“第六次了，第六次沒人接電話還是會瞳孔失焦般煎熬……”

“會好起來的。”莫佑祁摟過唐之葉，希望自己的身軀能讓她有些安全感。但他不太理解“第六次”是什麽意思。此時也不适合問。

“阿祁，你害怕過自己對一切都無法預測掌控的感覺嗎？”

“似乎……沒有，我的生活一帆風順，唯一一次覺得把握不足的事情只有跟你表白那次。”

“看來那個時候我該拒絕呢，讓你也感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

“說什麽傻話。”

“今年很奇怪，毫無征兆的親人去世，毫無征兆的父親入院，毫無征兆的領導調離。我好像忽略了什麽極為重要的事情，又好像……那些本就不該由我窺探。”

“順其自然，一切過去和未來，都寫着這四個字。”

“又好像并不毫無預兆是。回到當下，我知道親人會離世，但即使我早早告知家人，他們也不會認為我有這般超能力。我爸的事情是常年累積，就算我上半年意識到不對勁時告訴他養生、提早去醫院，也是一樣的結果。領導調任是學校的決定，我一個學生，又能撼動什麽呢？所以我究竟……這一趟意義是什麽？只有說想說的話嗎……”

“葉子？我沒太明白你的意思。”莫佑祁被唐之葉的自言自語弄得一頭霧水。

“阿祁，你說……人離世的時候痛苦嗎？”片刻間，唐之葉的思路已經從尋找意義換到了關于臨終的問題，到現在為止，那些讓她發生心理巨變的事情只有親人接連去世入院是經歷完的。回顧一切的時候很難不注意到人離世問題。

“我了解到的……大多不安詳，病痛折磨占了大半。”

“也不知道等到我要去世的時候，安樂死能不能健全。”

“安樂死？我只了解過一點，只有個別幾個國家支持這種。”

“是呢，這涉及倫理問題和社會影響等多方面，還沒有一個完整标準。有的醫院有倫理委員會，會在病患提出安樂死的時候去綜合評估他是否符合條件：瀕死狀态且承受極大痛苦。但也不能不考慮病患家庭成員的感受和醫護感受，不管怎麽說，安樂死作為一種輔助死亡方式，醫護經手總是意味着生命自他們手裏結束，若非有強大心理支撐的醫護人員，很難接受這件事的。對家庭成員來說，用這種方式結束親人的生命，接受既定時間的離開，也是心理的一道坎，人活着總是種念想，人沒了，再懷念也是空洞的。于社會而言，輿論環境允不允許人們同意對家人實施安樂死也是很重要的問題。”唐之葉擡頭看向莫佑祁，發現他低着頭一言不發，“抱歉，阿祁，這個話題有些沉重，我只是想到奶奶去世的時候家裏人都不知道，她在自己的小房子裏經歷了怎樣的一個夜晚也無從可知，她是不是痛苦的合眼或者……怎樣已經再難去想。但我知道爺爺是胃癌離世，去世前已經痛的不能吃飯。如果有一天會因生病而結束這一生，我希望我的父母和自己，是在像平常的每一天裏一樣，舒适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陽光和親人陪在自己身邊，，慢慢合眼，如睡着一般結束這一生。”

“葉子，你不需要對我道歉的，我只是在思考你說的話，你們應用倫理學的課上探讨過這些，但我只是淺顯了解過一點點，所以你所說的對我來說是一種新領域的開拓，給我點時間，回去了解一下再和你讨論這個問題。我贊同你後面的話，如果可以，我也想在如x往常的每一天裏一樣，在親人的陪伴中像入睡似的離開這個世界。希望在我們垂垂老矣的時候，我能陪着你去往另一個世界。”

唐之葉抱住莫佑祁的胳膊，拿起已經有點轉涼的檸檬綠茶吸了一口：“半糖的感覺很好。”

“先別喝啦，天這麽冷，你又在外面坐了這麽久，去食堂吧，煎餅一直在我書包裏，應該還溫着，把飯吃了。晚上的時候阿姨不忙了再打給她，別怕，有我在呢。”莫佑祁拿過唐之葉的飲料，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兩人并肩走向食堂。

“你把我爸住院挖走的那部分安全感又給我補回來了，真好。”

安全感，一種唐之葉第一次得知唐父住院時便缺了的東西。在這個混亂的時空裏，被莫佑祁填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