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互相徘徊

互相徘徊

章辛像個職業演員一樣, 見了老太太就笑眯眯說：“我爸爸昨天打電話囑咐我一定要接到人，弟弟還在學校出不來。我們先回家嗎？”

她仿佛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這次老太太北上，是商量了很久了。

老爺子這麽多年子孫和樂, 但對這位隐忍識大體的發妻，始終覺得愧疚的。姨太太再溫柔小意，不也會膩的嗎。

大房不就成了解語花了, 男人不論歲數, 都一樣。

要不然老宅司機不會來的, 而且是開着老爺子的保姆車來接人。

等章辛說完了, 老宅的司機才說：“老爺子在家等着您了。”

老太太溫和說：“醫院那邊說好了，家裏我就不去了。要不然讓一家子不得安生。”

章辛聽着覺得好笑，從前是拼命想參與進去, 覺得充滿了使命感。現在好了, 她也是個看客，就覺得這場戲很有意思。

她再沒有說過話, 就那麽跟着，直到把人送到醫院，爸爸已經在醫院裏等着了，她負責把人送到，就和爸爸打招呼說領導找她。

章擇明有心想教訓她幾句, 但是最後還是沒說話。

章辛出了門就知道, 他們有話說，所以母子兩個人都沒有對她有任何挽留。

究竟有什麽事情, 需要爸爸背着我和章恪？

她沒時間理會, 因為新媒體大會開始了。她有自己的新征程, 這種事情，不能打擾她的腳步。

章恪也從學校請假來了, 見了章辛第一句就問；“奶奶來了，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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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你打電話了？”

“當然是……”，章恪說到一半，見她問了，以為沒人告訴她，趕緊說：“我還沒去，你別生氣。”

“奶奶打電話給我，說想我了，哭得很厲害，人在醫院裏想讓我去看看她。”

章辛聽着臺上發言人在暢想未來，一邊心裏異樣。沒想到老太太能屈能伸，從前是一點都沒發現。

她警告章恪說：“給錢你就收着，其他的，你給我記住，輕易不要出校門。”

章恪也不反駁：“我知道。”

你不知道，老宅裏還有戲唱呢。

會議結束，整個參會的多家媒體蜂擁而至，她周旋在裏面，四維科技是嶄露頭角的新星，等她回去已經有些晚了。剛洗簌完，結果接到李珩的電話，電話那頭是徐斯年，大聲喊她：“章辛，到前面酒店來，十九樓，趕緊的。”

她光着腳站在衣帽間，問：“怎麽了？”

聽到楊元松隐隐喊：“李珩喝多了。”

要是以前，她肯定理都不會理會，還會唾棄一聲，随便。

但是現在她多聰明啊，就很會給李珩長臉，尤其是在這種節骨眼上。

雖然虛情假意，但是面子漂亮啊。

她趕緊說：“是嗎？你們別給他喝，他不怎麽喝酒，先給他喝點水。我一會兒就到。”

李珩坐在徐斯年身邊，聽着章辛像個大人似的裝腔作勢，難得笑起來。

楊元松立刻說：“這下放心了，今晚可以喝了。”

章辛挂了電話，才慢悠悠去吹頭發去了，最後權衡再三，覺得老男人不值得她大晚上盛裝出席，所以素面朝天就去了。

李珩的朋友她其實就認識那麽三兩個，很多是不能出現在大衆視線裏的，比起網絡上那些家世顯赫的富二代們，他的朋友仿佛都無名無姓的。

但這次來的人比較多，可能是園區內有大型活動，又或者是他們有自己的固定的局，徐斯年和楊元松都在，李珩反而坐在一邊，章辛也乖覺，進去後見了衆人只是沖大家笑笑，并不說話，乖巧站在李珩身後，低聲問：“你真喝酒了？”

她有時候會有一些小動作，無意識的親昵和依賴他，李珩配合仰頭看她問：“司機送你回來的？”

章辛茫然點頭，徐斯年看見她立刻叫：“小章，你過來！”

章辛兩手搭在李珩肩頭笑吟吟說：“我就不。”

跟前的幾個人也沒想到她會這樣，都看着她笑起來。但李珩和徐斯年始終都沒有給大家介紹她的意思。

徐斯年直接笑噴了，她這種不上鈎的人不好騙，自己順勢過來坐在李珩身邊，問：“你們四維科技，是不是也在做……”

章辛一臉無辜：“我不管事的，經理管着。”

李珩始終帶着笑，坐在一邊不說話，她說鬼話的時候，就像真的一樣。

明明策劃書寫了幾本，一腔孤勇和他說，李珩，你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會兒裝乖，好像什麽都不懂。

徐斯年也有點摸不準她的t真假了，看了眼李珩，這兩個奇葩，一個花幾個億收購四維科技，投資短視頻，一個隐身一樣，經營公司。

李珩看着不像能做出來那種花錢哄小女朋友的事情。一個看着也不像是女強人的樣子。

章辛輕聲問：“今晚來的都是什麽人？怎麽這麽多？”

李珩只覺得耳邊癢癢的，其實章辛一進來大家都注意到她了，主要是她直接闖進來，有種俯視在座的感覺。在座的也有女性，但是沒有人像她白的這麽耀眼，這麽旁若無人。

三個人湊一起說話，對面有人問：“徐總講什麽悄悄話呢？”

徐斯年正在給章辛講李珩的八卦，結果被人突然叫道，他擡頭，第一反應就是給章辛介紹：“這是環宇科技的老板，是你們這個行業的帶頭大哥。”

說完給對面的男人介紹：“這是四維科技的小章總。”

章辛擡頭笑着說；“楊總，幸會。”

旁邊有人捧哏；“來喝一個！”

章辛不怕喝酒，單純是不想喝，李珩感覺章辛兩只手還在他肩上，現場都看着他們，一時間靜悄悄的，誰也沒想到他舉杯遙遙沖那位楊總致意，然後一飲而盡。

因為在場的人有一部分是這次參加多媒體大會的人，李珩是徐斯年叫來的，在座的人不認識李珩，起碼那位楊總就不認識了。

李珩是已經順利完成權力交替的二代目，且他一直沒有怎麽露過面，沒人認識也正常，除了行業內，外行認識他的人其實不多。

楊總也識相，遙遙示意一飲而盡。徐斯年用怪異的眼神看他，仿佛在說，你們兩個是不是來真的？

章辛心裏是真的驚訝了，真以為他喝多了，湊他耳邊嗅嗅，小心翼翼問：“你真喝多了？”

李珩卻對徐斯年說：“我先回去了。”

章辛這下是真的相信他喝多了，這麽像個男人，一點都不像家裏那個大爺做派了，她趕緊拿起他的手機，和徐斯年和楊元松打了聲招呼，跟着人就走了。

她一走，大家才開始放肆讨論這朵素白又豔絕的玫瑰。

章辛跟着他亦步亦趨，問：“你真的喝多了嗎？要不要喝點醒酒湯？我讓阿姨準備。”

李珩身材高大挺拔，有種慵懶的随性，偏頭看她一眼，才說：“走走吧。”

他其實很喜歡散步。

章辛跟着他問：“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徐斯年的朋友。”

“不是你的朋友嗎？”

他不說話了。

章辛明白了，他的朋友很少的，約等于沒什麽朋友。

沒想到他改口：“徐斯年的表弟。”

“也是參加新媒體大會嗎？”

“互聯網向來都引領未來。”

章辛想了一會兒，這個行業的将來，投機者成群，資本收割……

她搖頭：“是科技和工業才是未來，互聯網的衍生物，只是收割財富的。”

李珩沒想到她能說出這麽充滿道理的話。

兩個人沿着湖邊，燈光綠黯黯的，夜色中仿佛給了她保護色，她變得善辯。

“你目前做的很好。”

章辛：“我想做的更好，但是互聯網和網絡很多東西是不可控的。我不一定能做好。”

李珩不說話，只是看着遠處的霓虹燈，輕聲說：“回去吧。”

回去後他就上樓了，章辛還要加班，夏藝發過來的合作，還有些需要她敲定，羅維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他這個人性格有點霸道，一直淩駕在張挺和梅婕之上，當然這和他的能力有關系。按照夏藝說的，他們三人已經出現過幾次摩擦了。

一個團隊需要上司有明确的指令，細致繁瑣的工作，夏藝不光在鏡頭前工作，章辛給她很大的權力，自己的直播間擁有很大話語權。她需要羅維做好輔助工作，但羅維的分工很明确，讓梅婕和張挺做輔助，他做好領導工作。

章辛只負責分布任務，按照目前的節奏，她是最終掌握節奏和分寸的人，她要給予夏藝自由的權力，也要給她撐腰，讓她能厮殺出一片戰場，目前為止夏藝做的都很不錯，她在鏡頭前的表達，對年輕人的鼓勵，共情迅速擁有了一批忠實觀衆。将業績壓力給到這些管理層。同時也要給一點時間讓他們慢慢成長。

工作多了她慢慢也變得力不心，因為她的睡眠問題，一直都在下半夜才睡。

李珩在和祖母打完電話，并且開了一個遠程會議後，已經到了後半夜了，等他再下樓發現她還坐在樓下寫東西。

他才問：“你一直都這樣嗎？”

章辛被他吓了一跳，惱怒：“你怎麽走路不出聲啊？”

“你的助理呢？”

章辛：“助理有助理的工作。”

李珩大約是生氣了，站在樓梯上催了句：“上來。”

章辛真覺得他挺難伺候的，再說了，她又睡不着。

兩個人躺在床上，黑暗中她問：“你說……”

“不要說話。”

章辛嘟囔：“我睡不着啊，再說了天都快亮了。”

李珩被她氣的眼皮直跳，等兩人大汗淋漓時，章辛咬牙切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年紀大了傷身……”

但是不知道是累了，還是有李珩在，她睡得很快，整個人還是蜷縮起來。

一種無意識的自我保護，沒有安全感。

李珩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麽，她有種很拼命的，和時間拼命的感覺。

他想不通一個人短時間內，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之前明明是個萬事不愁的人，心裏藏不住一點事情。可現在他已經看不懂她了。

四維科技亮眼的成績，讓他都驚訝。

新媒體大會還在繼續，章辛難得中午才醒，章恪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夏藝也給她打了很多電話。

等她下樓，李珩居然說：“羅維找你有事。”

“出什麽事了？”

雖然羅維是他推薦的，但是他們沒有聯系。

“可能是想慶功吧。”

其實她最後一個電話是他接的，羅維給章辛的電話中說，昨晚的直播，銷售額達到一點八億，這是新的裏程。是這個行業遠遠在前的第一……

李珩其實還是想和章辛聊聊，羅維這個人，和關于公司管理的輕重權衡。

因為她年紀小，如果對方以業績挾持，她會很被動。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四維科技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她定的計劃在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