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楠

章楠

章辛因為家具廠和工作室的事情, 連着幾天都在忙,張挺組建了自己的團隊,因為電視臺那邊合作順利, 他邀請章辛一起出資,是願意送人情給章辛,但是章辛拒絕了。

她沒有那麽多精力, 也留不住張挺, 當初她送張挺一程, 讓他直接和電視臺那邊聯系, 就是想給張挺一個體面的離職。

張挺也領情,回報她的是邀請她一起投資參與,所以她回工作室正式和張挺聊了聊, 這麽久共事, 他們兩個人其實挺愉快的,章辛也挺喜歡張挺的性格的。

張廷和羅維還有梅婕都不一樣, 他是學院派出身,有一些情懷在,做事喜歡有理想,很多時候他自己寫的東西都很出彩。

張挺給她交底:“趙嘉敏的節目和內容都做得不錯,而且加上她爸那邊的建議和幫助, 她個人也有很多思考, 挺聰明一個孩子,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 将來的路不會走窄。”

章辛和張挺都知道, 工作室是她留給章恪的。

章辛最初的希望, 是章恪和趙嘉敏有結果。

當然如果兩個年輕人最後沒有走到一起也沒關系。

“謝謝你的指點,她年紀不大, 難免會怯場。有你給她捋順了工作流程,對她影響還是很大的,剛開始她看着确實會怯場。”

張挺笑着搖頭:“她很聰明,章恪也是,非常能吃苦,有時候夜拍,整夜整夜跟着。”

章辛笑着說:“他将來想吃這飯碗,這些苦就必須吃。”

張挺寬容一笑:“我其實挺佩服你,年紀小小,能把四維科技推上浪頭,還坐的穩穩的。”

章辛面對太多人的恭維,每一個人對她的成功都覺得不可思議,媒體寫的更是誇張噱頭十足。

她已經不再一次次解釋,只是笑笑,算是承認。

張挺其實對她的了解都是來自自己的感官。從最初的一個年少不知事的上司,到推翻所有的想象。

張挺也不在意章辛會不會解釋,又說:“剛開始我以為你會回應所有網上對你的議論。”

章辛知道他的意思,她的年紀太小了,資歷太淺,怎麽說都不可能像是一個能走到行業頂端的年輕人。她的開局,幾乎什麽都沒有,甚至連運氣都不見得多好。

除了身後站着李珩,所有人的反應肯定是她是被人包養了。

章辛:“我在收購四維科技之前,做過一個項目,東荊山宣傳片。進入這個行業也是機緣巧合,很大程度是運氣,因為我占了先機。互聯網行業就是這樣,根本不講資歷,不講經驗。只要膽子大,時機來得巧,我只是做了第一個人,所以才出名了。”

張挺認同她的說法,她很大程度可能就是因為運氣,但是後期她掌握住了運氣帶來的機會,并且做的很好。

這才是最考驗人的能力。

章辛問:“你呢?接下來組建自己的班底,開自己的項目?”

張挺:“等趙嘉敏這邊的工作結束,找到合适的運營。工作室已經走上正規,只會越來越好。”

章辛點頭;“好吧,我也祝張經理前程似錦。”

張挺爽朗一笑:“我算什麽經理。”

共事一場,好聚好散。張挺挺喜歡章辛的大氣,她在人事處理方面可以說非常成熟,并不因為年齡小就憑個人喜好做事。

甚至非常講原則,而且把事情做的雙方都覺得體面。

比起羅維,章辛其實更欣賞張挺,雖然他這個人更有脾氣,性情中人。

章辛還是說:“不論什麽時候,我們都是朋友吧。我年紀小出了公司,算不上上司,如果需要我幫忙,只管說,我一定盡力。”

張挺爽朗笑起來:“我不會客氣的。”

等她回來章恪就問:“張經理是不是要走了?”

章辛還在看郵件,回複他:“是,工作室将來就是你和趙嘉敏自己做主,張挺走後,就換成運營,萬事要你們兩個做主。”

章恪若有所思,問:“你這是給我攢好了娶老婆的本錢?”

章辛好笑:“你能不能憑本事娶到,那就看你自己了,我能做的都做了,總不好真把人給你送到洞房裏,等着你去。”

章恪聽得大笑:“那不能夠。”

章辛催他:“快去洗漱,早點睡吧,別熬夜了。”

章恪卻故意和她貧嘴:“不行啊,我晚上要聽課,不聽課怎麽考研,考不上怎麽娶老婆?”

章辛好笑說:“那你繼續努力吧。”

五一假期的時候,章辛的肚子已經遮不住了,章家這次傾巢出動,邀請了所有的親戚,能攀得上關系的人都出席了章楠的婚禮。

章靜的丈夫李源是這次的婚宴的接待人,剩下的是章擇平的助理在協助。

章辛本來不想去,結果那天徐斯年逗她說:“過去坐坐,我其實查到點東西,我們去會會他。”

一個星期前,章辛才剛開始感覺到胎動,她驚喜的大晚上不睡覺,和李珩視頻研究她是不是在游泳?

李珩哄了她幾次,她就是睡不着。

這幾天一直晚上等着肚子裏的孩子鍛煉,所以對第二天一大早上參加婚宴這種事情就沒什麽興趣。

但聽了徐斯年的話,又來了興致。

所以她穿的很休閑,盡量遮着肚子,大約是這幾個月奔忙,所以還瘦了一點。

他們是直接去酒店,所以去的不算早。

徐斯年也知道帶這個孕婦,有點危險,和章恪像左右護法一樣,一邊還開玩笑問:“你說我現在和五哥勒索,他老婆孩子都在我手裏,他能給我拿多少?一口價成交的那種?”

章辛:“那要看你要多少,你要是要的不多,我就能自贖,用不着他。要是要的多,他還太遠回不來,你要也白要。”

徐斯年:“嘿,我這綁架呢,你玩上求生游戲了。我不接受自贖,只接受指定人贖金。”

章恪聽着他兩開玩笑,一路上笑個不停。

酒店大廳裏黑暗一片,音樂和主持人聲音交錯,章楠緩緩而來。

婚禮現場确實非常隆重奢華,在場好多小明星和網紅,很多人都在直播。

可見這場婚禮造勢這麽成功。可以算是一場優秀的商業案例。

只是令她詫異的是,章一帆的老婆還是那位女士,但章楠嫁的卻不是原來的老公了。

章恪說,她老公是章一帆的同學,家裏非常有錢。

章辛看着她在臺上笑的端莊,挽着新郎的手,兩人恩愛美滿,很難想她去年都喜歡着顧岩。甚至在她的記憶裏,章楠曾經幸福的婚姻她深深愛着她的丈夫。

一個女孩子在愛情和婚姻之間,一定是經過了很多深思熟慮,慎之又慎,才會選擇婚姻。

作為章家人眼裏的敵人,天然和章家人站在對立面。

她很少和章家人接觸。

包括後來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她不會去和某一個人起沖突,或者幹預某一個人的決定,不會和章家的人争對錯,論過往,她只用自己的方式,做她自己覺得值得和有價值的事情。

然後靜靜旁觀章家,看着他們一個個,不可挽回地走向他們自己的結局。

比如章擇明,比如老爺子,比如章擇平……

可此時她看着章楠,二十幾歲的年紀,試圖用婚姻改變自己的命運,她突然就有種荒謬的感覺,是那種同為女性的的淡淡的悲哀感。

其實章楠自己未必會這麽想,或者說她t可能自己很願意。

只是她觸景生情,生出來一種錯覺。

但等她和章楠的眼神交彙的那一刻,她知道,不是錯覺,章楠在全場環視極力地尋找她,而不是沉浸在自己婚禮的喜悅中,本身就不尋常。

所以等臺上結束,新娘換禮服的時候,有個女生來尋她,說新娘找她。

徐斯年和章恪一左一右很是警惕。

章辛其實不懼怕她,章楠是個知道輕重的人,她從小學習好,哪裏都好,人才有些清高。今天這場戲,很多人不是她能請來的,所以她不能演砸。

章恪還是執着跟着她去了。

等上樓,酒店樓上鬧哄哄的,舉着手機的拍攝的,有提着補光燈的,而且大多是女孩子。

這些可能是章楠公司裏的女孩子。

章辛站在門口敲敲門,裏面立刻安靜了,都回頭看着她。

章楠衣服剛換好,頭發撒開,還沒有做妝造,看着她來大約有些驚訝,遲鈍了很久才說:“你們先出去,我等會兒做,來得及。”

章辛錯身進來,讓章恪在外面等等她。

章楠的婚紗據說非常名貴,她的一整套妝造和幾套禮服都是國外定制,造型師也是預約了很久的。

見章辛進來四處看,仿佛路過一樣,章楠自己忍不住說:“我沒想到你會來。”

章辛很誠實說:“你爸爸特意打電話邀請我。”

章楠慘笑一聲,又像是冷笑。

“章辛,你說命運這個東西,是不是很公平?”

章辛沒辦法當她的閨蜜,也不是她的朋友,她的朋友現在還站在門外等着她換裝結束,陪着她走完婚禮。

章辛也不會和她在婚禮前交心。

“我覺得不是,命運要是公平,我媽媽就不該死,我也不用受盡白眼欺負。只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全看自己怎麽選吧。”

章楠坐在化妝鏡前,透過鏡子看章辛,章辛臉上的平靜和不在意不是裝的,她是真的不會和自己置氣,也并不怨恨她,甚至連厭惡都沒有。

章辛确實早已經離開了一個沼澤。終于在這一刻,她承認,她遠遠比不上章辛聰明,章辛走到絕路,毫不猶豫舍棄章家,另謀出路,已經有了自己的人生。

而她知道的太晚了。

“我從小就不喜歡你,你知道嗎?我奶奶一直說,你們家的人,是來搶東西的,我比你聰明會讀書,我不論做什麽都會做到最好,我樣樣比你好,在所有長輩眼裏,我贏的輕輕松松。我的虛榮心一直都有滿足,尤其在你身上。唯一一點,就是你做事從來只管自己開心,從小就是這樣,零花錢想怎麽花都可以,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用學,章恪都聽你的。

你就像是你自己的女王,可能這就是你生來的性格。但是我和你不同,我學習成績必須要保持在那個區間,我的零花錢我媽收着,我做什麽都需要得到家裏人的同意和認可。

從青春期開始,你和顧岩第一次約會開始,我就開始讨厭你,甚至恨你。我覺得顧岩和其他任何人談戀愛我都可以接受,唯獨你不行,在我眼裏你一無是處,性格嚣張跋扈,像個太妹一樣,什麽都不會,憑什麽能和他談戀愛?而且你在我眼裏就是那個可憐蟲,你肯定不知道吧,你爸爸外面那兩個孩子,你高中的時候,大家就都知道了,他甚至帶回家過。全家人唯獨你們兩個不知道,所以我覺得你很可憐。

我曾經以為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親人,我那麽信賴他們。我以為你是我的敵人,是我永遠不喜歡的人,沒想到最後,我有很多很多話,居然只能和你說。

我自從創業失敗以後,才知道我爸媽從結婚開始,就是各過各的,我媽有自己的情人,我爸爸也有。那我和我哥算什麽呢?

爺爺奶奶甚至都知道,姑姑們也知道,我突然才明白你說的話,我和當年的你,又有什麽分別呢?

他們各取所需,卻生下我們,我失敗一次,就無路可走了。

居然真的沒有人愛我。

我媽媽恨着我爸,我爸爸呢,可能根本不在乎吧。

姑姑們裹挾着奶奶和爺爺争家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利益,誰也不管誰的死活,好像這家人就像陌生人一樣,一起搶奪彼此的資源,算計彼此的錢財……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家很虛假,沒有愛。

可是你不一樣,我之前公司的人跳槽到四維科技,我甚至用盡心心思找出你過得不幸福的證據。

可是她們說,你過得很好,你老公來接你下班,一個公司的人下樓去看去起哄,而你會請她們喝奶茶,她們說你老公如何如何的好。

我,真的很不喜歡你們,可我不得不結婚,我厭倦了這個家裏的紛争。從前我是她們中的一份子,我沾沾自喜,覺得我肯定比你好,我從心底裏瞧不起你。

可現在我成了當時的你。

所以我要逃離這個家,即便我不愛我的老公,但是只要能讓我脫離這個家,我就願意……

章辛聽着她近乎發洩的表達,并沒有什麽感觸,她只是想,果然,這個家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章擇明外面有女人有孩子,所以才肆無忌憚欺負她和章恪。

上行下效,真可笑。

她沒什麽能說的,最後只說:“你覺得好就好。”

章楠怎麽可能覺得好,她這輩子都毀了,她曾經幻想的愛情,幸福的婚姻,這輩子的人生,再也不可能了……

通通都沒有了,她就像做了一場美夢,夢醒後發現,身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她要怎麽去面對往後的人生,

章辛看了眼時間,提醒說:“該換衣服了,她們都在等着了。”

她拉開門,見章恪和幾個造型師一行人都在門外等着,她才說:“好了,你們進來吧。”

章楠這會兒已經收拾好情緒,透過鏡子,對章辛說;“謝謝你能來。”

章辛沒應聲,出門去了。但她情緒眼可見的壞掉了,盡管早上來的時候并沒有多高興,只是覺得好奇。

可這時候只剩無奈和厭煩和淡淡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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