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留洋一年
留洋一年
白雲溪揉着眉心坐起身,垂下的睫毛在眼下留出小片陰影,聲音帶着濃濃倦意,“戲園裏的事結束了?”
季南書點頭卻不敢看她,盯着放于膝上的手指來回瞧着。
車內詭異安靜片刻,只聽聞輪胎碾壓過碎石子的聲音。滴答滴答外頭落起小雨,砸在窗戶上形成一道道蜿蜒水痕。
季南書無意識搓着手指,鼓足勇氣看向白雲溪,明眸中帶着小小期盼,“您覺得今晚的演出可還行?”
白雲溪,“祖母聽的很盡興。”
季南書瞳孔顫了顫,揚起的笑容僵硬在嘴角,不死心追問道,“您呢?您覺得我唱的如何?”
沉默,無休止的沉默。
季南書慌亂躲避白雲溪看過來的黑沉眼眸,咬着後槽牙讓笑容不那麽難看。
像是偷住在富人家沾沾自喜的老鼠,膨脹的野心驅使下自不量力踏入陽光中。
審視的羞恥感令他再次體會到了階級帶來的差距,再一次清楚的認知到與白雲溪之間的溝壑。
季南書擔心那點朦胧的心思被察覺,丢了最後一絲體面,胡亂找補,甚至連說出些什麽都記不清了。
只曉得腦袋脹脹的,被當面打一拳也不過如此吧。
好在白雲溪沒有回他說的那些胡話,季南書扭過頭一瞬不瞬盯着黑漆漆車窗外,玻璃倒映出男人落魄面容。
汽車停在了白宅門口,雨珠串成線往下落,濺起的小煙花打濕褲腿,空氣中漂浮着層薄薄水霧。
平直的油紙傘邊緣嘀嗒往下流着水,白雲溪提着裙擺走的很慢,季南書便撐着傘跟在身邊,半邊身子打濕毫無知覺。
白雲溪視線落在他肩膀,“可以過來點。”
季南書繃着臉,身體卻聽話地靠近了些。
突如其來的一場雨帶來了寒意,傘下兩人胳膊靠着胳膊,隔着布料能隐隐感受到t對方散發的溫度。
看到靜溪院小洋樓時季南書恍如夢醒,一瞬間不明白今晚怎麽又住進了這裏,明明從頭至尾六小姐一句邀請他的話都沒有。
客廳內等着個臉生的女人,季南書沒見過她,但光看這人身高和體态便知道是實打實的練家子。
“這天氣怎麽說下雨就下的,春雨來的如此快。”桂年端着兩碗熱茶進來,熟練地遞給季南書道,“季先生放心,裏頭加了不刺激嗓子的驅寒藥。”
“多謝姐姐。”季南書捧過碗捂手,熱茶下肚渾身松快熱乎起來,裏頭似乎還加了薄荷草,唱了一晚上的嗓子舒爽了不少。
白雲溪餘光瞥了眼乖覺喝茶的季南書,挂上不易察覺的笑容,“可要用些宵夜?”
季南書兩口将茶碗喝見底,搖頭道,“太晚不能吃東西。”
“桂年。”白雲溪側頭吩咐道,“帶季先生上樓休息,替他将浴缸水放好。今晚淋了雨,還是得泡澡驅寒。”
桂年不知其中緣故,只當小姐體貼。季南書卻是明白,埋着腦袋不敢多看眼,也沒心思好奇出現的臉生女人來做什麽,緊跟着桂年上樓。
人走後,白雲溪那點笑意蕩然無存,周身氣息極具壓迫感,掌中把玩着空的茶碗,揚了揚下巴示意房依雲坐下。
“今晚那人如您所料果真出現了,她非常熟悉那片地形,咱們的人好幾次險些跟丢,最後她跑進了吳清瀾地盤,就沒敢再追了。”
房依雲頓了下,表達自己猜測,“您說,會不會是吳清瀾的人?”
白雲溪垂下眼眸,白嫩的指腹滑過光滑碗口,腕骨間挂着的佛珠輕碰,“這次的追捕只能算是敲打,要釣出背後的大魚還得等。”
“吳二那邊先別打草驚蛇,讓底下的人在外圍盯着就行。”
房依雲了然點頭,從懷中取出文件袋遞給白雲溪,“前兩天從上海來了個女人,跟五小姐走的挺近,裏頭是有關于她初步資料。”
文件袋用火漆封口,白雲溪沒着急打開,看了眼外頭漸濃的雨夜,“今晚在院裏留宿吧,看雨勢一時半會不會小。”
從雨下來的一會功夫,地上已經積了小片水窪,順着水道往外流。
烏雲遮月,雨打嫩葉,風吹的檐下風鈴脆生生響。
二樓長廊季南書好奇地站在張照片前,歪着腦袋瞧照片中的人,專注到沒注意上來的人。
白雲溪步履很輕,走到季南書身後竟還未讓他察覺,緩緩開口道,“這張照片是我留學時拍的班級照。”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季南書脖子一縮,往後退了兩步撞上了房依雲,低聲道了句抱歉,窘迫的地上有洞就能鑽洞裏去了。
房依雲看都沒看他一眼,側身讓開位置,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她……”季南書。
“依雲性格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不是針對你。”白雲溪烏黑的眼眸中帶着細碎笑意,注意到季南書未換下的長袍,笑意收斂,“桂年人呢?”
季南書莫名感覺白雲溪似乎生氣了,可反應過來又覺得莫名其妙,吞咽口水,頂着視線為桂年解釋道,“桂年姐姐說有養膚的精油,就給我拿去了。”
想往旁邊讓一步,腳下卻如生根了般,“我呆在房裏有些無聊,想到走廊上有照片,就好奇的來看看。”
白雲溪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仰着頭注視照片中的人。
明明和照片中是同一個人,可照片裏的眼神更加陰郁充滿戾氣,和眼前氣質溫潤的白雲溪判若兩人。
忽而她側過頭看向季南書,“看出什麽名堂來了嗎?”
季南書眼神沒能閃躲開,大概是看向他的眼神太過于溫柔,竟鬼使神差道,“桂年說您留學了一年就回來了。”
“嗯?”白雲溪。
季南書心虛挪開眼睛,“我也不知道留學需要幾年,但聽戲園裏的人說,外出留洋最少三年五載,您怎麽一年就回來了?”
“回來參加完母親的葬禮後,我就退學了。”白雲溪說的平淡,卻弄得季南書亂了陣腳。
上挑的丹鳳眼瞪成了葡萄大小,腦子熱烘烘的想也沒想笨嘴拙舌的安慰道,“我自小就是孤兒,是戲班主遷往北平路上撿的我。班主說那時候我奄奄一息蜷縮在路邊,身上都遭蒼蠅了,但沒想到我命硬,就糖水給灌活了。”
季南書煩躁地撓着腦袋,恨此時的言不達意,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說我比您慘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別太難過,都說死去的親人會成為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我們的。”
捧着盒子回來的桂年打破了季南書窘迫,身上帶着潮濕氣,拂身自責道,“王裁縫做的衣裳送門口去了,我忙起來給忘記了。剛拿精油時想起來,外頭雨下大,繞了點路才回來。”
“季先生待會洗漱完試試瞧,不合适趕明兒讓王裁縫再拿回去改了。”桂年左眼看小姐眉目舒展,右看瞧季南書紅透耳廓,心思活絡下一猜便知道兩人之間指定發生了什麽,壓着笑意故意道,“我先去裏頭放水,好了喊您進來。”
說罷不給季南書機會,小碎步邁得飛快進了房間。
季南書注意到了桂年小表情,明白她肯定誤會了什麽。走也不是,不走呆下去臉皮快燒沒了,怎麽就好好房間不呆着,非腦子一抽跑出來看照片。
忽然聽到一聲輕笑,季南書傻乎乎地擡頭,雜亂無章的情緒抛之腦後,眼裏只剩下眉眼彎彎的白雲溪了。
她笑起來五官靈動,卻又明顯內收着,眼眸像是落入了星辰,令人暫時忘卻她的身份地位,無端生出親切感。
“季先生長了張機靈的狐媚面孔,實際是最不聰明的那個。”
明明是罵他的話,可偏偏從白雲溪嘴裏說出來,季南書一點兒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倒是冒出無端委屈來。
想反駁,季南書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如何能證明自己聰明,不服氣的嘀咕道,“我就算不聰明,那還不是攀上您大腿了。”
殊不知,走廊安靜的針落可聞,那點嘀咕聲一字不落傳入白雲溪耳裏。
白雲溪沒計較這些,“桂年那兒應當是好了,快些洗漱後歇息吧。”
巴不得一個人冷靜一番,季南書腳底抹油的往房間裏跑。關上的房門又悄悄開了條縫,季南書探出半張臉來,眼下浮着片淡淡紅暈,含糊道,“六小姐,晚安。”
白雲溪一愣,驟然房門關上了。
主卧的浴房內,白雲溪身穿白色浴袍坐在放水的浴缸邊,手裏捏着的是房依雲送來的文件,火漆已經開拆,疊起的資料最前頁是幾張出入會所的照片。
照片背景并不在北平,看建築風格更像是紙醉金迷的上海。
照片中的一張面孔白雲溪熟悉,白家老五白林楠,照片中她正跟另一位女人胳膊挽在一起,走進一所高檔俱樂部,表情相談甚歡。
白雲溪視線停在陌生的面孔上,紅唇輕啓,“閻莺,上海人。”
一條走廊之隔的側卧,季南書整個身子浸在散發茉莉芬芳的水下,沾着水珠的手指戳着挂在扶手上的白色浴巾,側趴着腦袋不清楚在想些什麽。
餘光瞥到大理石洗漱臺上整齊疊放的新衣物時,熱紅的臉埋進臂彎,難以自持地揚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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