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果實爛熟

果實爛熟

早餐都端上桌還沒見小姐下樓, 就連每日按時出現的季先生也不見蹤影，桂年愁苦地望着熱氣騰騰的早飯，決定上樓去喊小姐。

剛踏入走廊主卧門就開了, 率先走出來的白雲溪穿着立領長袖旗袍，旗袍下還配着寬松襯褲, 在這個季節顯得有些厚實。

她站在門口沒離開，像是在等着誰, 随後季南書探出腦袋，一眼瞧見了桂年立馬縮回了屋內。

桂年揉了揉眼睛，速度快的差點以為是看錯了, 剛才那位确實是季先生吧, 不過小姐的房間內能出現的男人恐怕也只有季先生了。

只是剛季先生穿的是睡衣？

白雲溪朝她點頭, 桂年眼珠子一轉, 立馬明白了小姐意思，故意大聲道，“小姐, 我下去把早飯熱熱, 您收拾好就下來。”

下樓踩地咚咚作響, 一溜煙跑了。

“好了。”

光聽白雲溪那麽說季南書還是不放心，悄悄看了眼走廊确實沒有別人，才穿着根本遮不住痕跡的睡衣走了出來，摸着涼飕飕脖子道，“我先回去換身衣服。”

白雲溪摸上他頸上淤青，動作很是輕柔憐惜，“留痕跡了。”

“沒, 沒事。”季南書不甚在意，反過來安慰白雲溪道, “我看了不重，過兩天就消了，正好這幾天戲院沒排我的戲，不會被看出來的。”

白雲溪捏了捏他耳垂，“好，去換衣服吧。”

今日小姐穿t的多，季先生把自己也從頭裹到腳，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黏膩暧昧了不少，桂年嗅出了欲蓋彌彰的味道。

不過季先生對這些事臉皮薄的很，桂年便裝作不知道，免得把人惹的面紅耳赤。

親密接觸後季南書越發想要靠近白雲溪，目光不自覺地追随在她身後，單用個早飯的功夫眼睛就要黏她身上去了。

白雲溪自然是感受到了季南書的變化。

要說起來像是只在外流浪許久的貓兒，找到栖息之地時小心翼翼不敢太過于靠近主人，卻又遮掩不住想要親近的欲//望，待到徹底放下戒備，恨不得主人走到哪裏便跟到哪裏，片刻不願意離開。

桂年驚奇道，“哎！怎麽沒見到大黃？”

季南書一拍腦門，“遭了！”大黃還被他遺忘在了浴室。

昨夜逃跑的女人白雲溪沒讓追，就像是一切沒發生過一樣，按照約定好的教季南書認字，只是這次不再坐不遠處搖椅，而是坐在了他身邊，托着腮靜靜看着一筆一畫認真臨摹記憶的人。

這般的注視對季南書來說既是獎勵也是折磨，筆下不敢出錯半分，越是緊張越是記不住東西，問這個答那個的。

再第三次糾正後，白雲溪敲了下季南書腦袋，“心思跑哪裏去了？”

季南書揉了揉額頭，不疼，酥酥麻麻的。想說任誰被六小姐這般看着也會沒心思學下去，哪裏能怪他。

轉念又想，六小姐才不會陪着其他人呢，美美地抿起小酒窩，“您再告訴我一遍，這次我肯定能記住。”

臨近中午時房依雲來了，看起來像是一夜未眠，她們要談話季南書思考着要不要離開，畢竟房依雲是六小姐身邊得力助手，她來說地事情想必非常重要。

白雲溪沒有避諱的意思，挑了盤內柑橘剝開，裏頭果肉一半遞給了季南書，一半送到了房依雲手中，“逮到了？”

房依雲看了眼低頭認真吃東西的季南書，既然小姐不避諱，那就證明是自己人，于是道，“嗯，兩撥人守着，蹲到中午才在汽車站出現。”

白雲溪，“問出來了嗎？”

房依雲勾了下唇，“用了點手段才松口，是五小姐指示的。”

季南書吃柑橘的動作一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通過兩人的對話來看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白雲溪沒有絲毫意外和憤怒，平靜地點頭道，“先不要張揚。”

房依雲，“接下來怎麽做？”

白雲溪向後仰着靠在沙發上，視線掃過院內打掃的家仆，感慨道，“她可是我的手足啊。”

一聲嘆息，“再給一次機會吧。”

房依雲離開後季南書還有一瓣柑桔沒吃，雖然六小姐看不出悲喜，可季南書就是能知道她會不開心，被親近的人傷害怎麽會不難過。

“您吃嗎？”季南書笨拙的将一瓣柑桔送到白雲溪唇邊，狹長的丹鳳眼因為擔憂睜圓了不少。

白雲溪靠了過來，貝齒輕咬住，舌頭一卷入了口。

季南書一下不落全看見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若隐若現的舌尖，聽到輕笑時才驚覺失态，連忙移開視線轉移話題道，“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

“還記得上次被關下去的女人嗎？昨晚上逃走了。”白雲溪。

“被關着的人有那麽好逃跑嗎？”季南書不解。雖然沒看過關押的地方，但季南書曾因為不聽話被關過柴房，門鎖上後根本沒地方跑，哪裏能說逃就逃的。

白雲溪勾了勾手指，“你靠過來些，我告訴你個秘密。”

季南書吞咽口水，慢吞吞湊了過去，側着耳朵只聽白雲溪清冷的聲音道，“院子裏有內鬼。”

季南書瞬間睜大了眼睛，腦袋一動不敢動，壓低聲音道，“能找到嗎？”

白雲溪看樣子半點不着急身邊有內鬼的事，還有心思去捏季南書耳朵，“怎麽不打耳洞？”

思維跳躍的令季南書一愣，“小時候怕疼就沒打，您覺得我佩戴耳飾會好看嗎？”

“怕疼就算了。”

季南書立刻道，“現在不怕了，穿個耳洞而已。”

白雲溪笑了笑，并沒有回答，揉捏他柔軟耳垂的手放輕了不少。

再次梨園見到徐秋水時已經是五月中旬，人往跟前一站差點沒能認出來，班主繞着他看了一圈又一圈，睜大眼睛欲言又止，到嘴邊的勸說沒敢說出口。

倒是從化妝間出來的季南書瞥了眼被團團圍住的徐秋水，道出了大家想說的。

“胖了。”

原本因為徐秋水回來而熱鬧的後臺陡然安靜下來，面面相觑縮着脖子不敢說話，随便挽着旁邊人胳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

徐秋水面皮漲紅，嘴硬道，“沒有。”

唱戲為了保持身段好看需要嚴格控制飲食。吳公館養病的這段時間被輪番喂養各種補品，不吃那人就得生氣，今早上徐秋水照鏡子時差點沒認出自己來。

病是好了，嗓子也恢複了，就是腰上能捏出肉了。

再看不過小兩個月時間沒見，季南書眉宇間稚氣全消，帶着股若有若無的媚态，眼波流轉間仿佛勾人魂魄的妖精。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季南書已然成了千帆戲院最紅的角，只要開場來捧的人絡繹不絕，只是季南書看都不多看一眼，唯獨在一排排花籃中找到寫有白家字符的花籃，才會露出舒心笑容。

“戲院接了六月底俱樂部開業演出，你背靠着吳少尉班主說不得你，但那日定了你同我上臺演出，別出了岔子。”

開業那日白雲溪身為投資人也會到場，季南書已經記不得六小姐多久沒為他踏入梨園，約定好的為白老夫人唱戲解悶也從未提及過，難得的一次機會，季南書不想出差錯。

徐秋水擰了下眉，“唱的什麽？”

“百花亭。”

徐秋水好笑道，“你讓我唱高力士還是裴立士？”

季南書平靜地看着他，“你可以拒絕，小生和醜角戲院內有的是人。只是徐秋水，你那麽久不唱了，再不找機會露臉，怕是北平真沒人會記得你了。”

徐秋水不是對唱戲有天賦的人，下了許多狠功夫和借着吳清瀾東風才到現在的名聲，這些他比誰都清楚。

所以在發現滿腔熱情還極具天賦的季南書時，才會下意識打壓，不讓他冒頭。果不其然就如當初猜測的那般，季南書紅起來後他只有唱其他配角的份了。

徐秋水捏緊了拳頭，“白雲溪待你很好？”

季南書眉頭狠狠皺了起來，一閃而過的厭惡不加掩飾，他不喜歡從別人嘴裏聽到六小姐的名字，如果可以他想讓白雲溪三字只能他來喊。

“跟你沒關系。”

徐秋水看他這副沉迷的樣子突然沒那麽恨了，瞧他的眼神帶上了同情，“對她們這群人動情，是最愚蠢的。”

季南書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徐秋水聳肩，“我會好好準備的。”

徐秋水憐憫眼神猶如一根刺紮着，季南書讨厭他那副什麽都懂的嘴臉，如果不是戲院內能搭上他戲的只有徐秋水，斷然是不會找他同臺演出，巴不得徐秋水消失眼跟前。

白家的車照常停在梨園後門，季南書沒走到跟前就知道六小姐在車裏頭，沒等司機下車主動拉了門坐了進去。

果不其然白雲溪在車內等着她，膝上放着剛裝進去的文件。

季南書一點兒也沒了害怕，主動拿開了擾人的公務，摟着白雲溪胳膊，側臉靠在她肩頭撒嬌道，“今天六小姐有沒有想我啊？”

白雲溪，“怎麽比平日快？”

季南書蹭了蹭她，小貓愛吸薄荷草，他獨獨愛聞白雲溪身上的茉莉花香。

“我和六小姐心有靈犀，感受到了您在外面等着我，可不就加快了速度。”

俏皮的話季南書說的自然，盯着女人愉悅翹起的嘴角，仰着臉湊了過去親了親，自然地握着她的手轉為十指相扣，“什麽時候我去給老夫人唱一段解解悶如何？”

白雲溪像是沒察覺男人言外之意般，“等過段時間再說。”

季南書笑意不減，“那您可得早些告訴我，給老夫人唱戲得好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