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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毛毯遞給唐星:“你蓋吧。”
唐星想了想, 拉着他靠着牆角并排坐下,兩個人挨的很近,她将毛毯橫過來, 蓋在兩人的膝蓋上:“我們擠一擠就好了,這兩天天氣變涼了,要是不蓋毯子,夜裏只怕要着涼的。”
嚴煦沒有推辭。
燈光熄滅,窗簾的影子在黑暗中微微晃動。唐星閉上眼,感覺到嚴煦在自己身旁,她的肩膀總會無意中與他相觸, 微微溫熱的體感,順着血液流向全身。
她阖着眼睛, 想說些什麽,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 下意識開口問道:“嚴煦,你認識以前我班上的高程嗎?”
嚴煦的聲音有點生硬:“好像……沒有什麽印象。”
“那你……之前高中的時候,和外班的同學起過争執嗎?”
嚴煦沉默了好一會兒:“争執……總是難免的吧, 具體不記得了。”他突然睜開眼, “怎麽問這個?”
唐星微微縮了縮脖子,閉着眼睛搖頭:“沒有, 就随便問問。時間不早了, 我們休息吧。”
夜, 很靜, 唐星雙臂交疊放在身前, 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覆蓋在眼睑上, 發出極輕的均勻地呼吸聲。熟睡之後,她的身體微微向□□去,頭恰好靠在嚴煦的肩膀上。
嚴煦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低頭看她,因為夜裏溫度降低,她睡得似乎并不那麽安穩,整個人縮成一團,有時眼皮還會輕輕顫動。
他極小心地側過她的身子,将她調整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又用毛毯将她裹住。望着她安靜的睡顏,忽然想起她在入睡前問他的那個名字。在影影綽綽的光影中,他的思緒被無限拉長,恍然回想起藏在記憶深處的那段回憶。
那是他高一的時候,他和唐星是同一個英語老師。
有一天,英語老師叫他到辦公室幫忙改隔壁班的作業,他在小山堆似的英語作業本中,翻到了唐星的作業本。
她的作業字跡娟秀工整,本子封皮卻又髒又破,一看就是被人故意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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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透明膠将她的本子封面破損處膠好,無意中發現,她的作業本最後一頁,夾了一張黃色的練習紙,上面密密麻麻、字跡淩亂地寫滿了一個英語單詞“sad”。
他對着那張紙出神了好一會兒。
在密密麻麻的單詞底下用英文寫了一句話:“I know a place for all your sorrows。”(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裝下你所有的難過)。
接着,他在練習紙背面畫了一張簡易的學校方位地圖,在附屬樓的位置,畫了一個郵箱,一把鑰匙。
那個郵箱是學校原來的舊意見箱,因為學校擴建,新的意見箱被設在新蓋的食堂底下,舊的沒人管理,漸漸就廢棄了。
那塊地方剛好是嚴煦班級的包幹區,他在做值日的時候發現,那個郵箱上的鎖早就壞了,輕輕一拉就開了。
他寫了一封英文信放到裏面,只說自己無意中撿到的那張練習紙,如果紙條的主人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都可以寫信放進這個郵箱。
起初,他每天都去郵箱那兒看,自己寫的那封信,始終躺在裏面,無人問津。
偶然的一天,郵箱裏的信被取走了,取而代之是一個粉色信封。他打開信封後發現,裏面只有一張白紙。什麽字也沒有,什麽痕跡也沒留。
但他知道,這是她留下的。這足以讓他欣喜若狂。
他開始在空白的紙上給她寫回信。
剛開始他只是抄錄一些帶有鼓勵意味的外國詩句,後來他嘗試向她推薦薩德瑞的《螢》,推薦作家溫照的旅行筆記,推薦治愈動漫《花開》……郵箱裏的白紙,漸漸變成了彩色的信紙。有時,她還會在信紙的邊沿畫一些小動物。
再後來,他開始同她傾訴自己的小情緒。開心、迷茫、難過……
終于有一天,信紙上出現了她的字跡,只有一句:別難過,會好的。
.之後,她慢慢地敞開了心扉。
她開始和他分享自己看過的書、聽的音樂、愛吃的食物,漸漸的,也會對他傾訴自己對父親病情的擔憂,對班裏同學莫名敵意的無助,對朋友離去的難過……
他們成了無話不談的筆友。
然而,後來的一天,嚴煦打開郵箱,卻沒有看到唐星的信。
一開始,他以為唐星生病了,下課時故意繞到她的班級門口,卻發現她每個課間都坐在位置上,不與人說話,也不出教室,只低着頭做題。
這樣持續了好幾天,他始終沒有等到唐星的回信。
直到某一天,他在上廁所時,無意中卻聽到隔壁班的兩個男生在聊天。
“高程也太損了,偷拿人家信,還在班裏讀,我要是唐星,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你說,誰會跟唐星寫信啊?會不會是她閑了沒事,自導自演?”
“不至于吧,你這說的,跟精神分裂似的……”
兩個男生嘻嘻哈哈地走出了廁所。
他卻記下了高程這個名字。
放學的時候,他正要去唐星的班裏找人,卻被祝扶黎慌慌張張地攔了下來:“嚴煦,唐勉跟人打起來了,我和王宇拉不開他,你趕緊去看看。”
“什麽人?”
“好像是你們年級的一個胖子,之前找王宇麻煩,被我撞見了,我當時教訓了他幾句。這兩天老跟着我,趁我不注意,還翻了我的包,拿了我一把傘。唐勉一聽這事,就找他去了。”
他跟着祝扶黎走到學校門口的小巷子,趕到的時候,兩方正打得不可開交。他看到巷子口的監控,趕緊上前将唐勉拉開。
唐勉口中還不肯罷休。
他勸唐勉:“就一把傘,至于嗎t!”
唐勉氣得不行:“那人就是個變态!流氓!鬼鬼祟祟跟扶黎好幾天了,你知道他偷扶黎的傘做什麽嗎!”
“好了,不管他做什麽,交給學校和警察處理。你都高三的人了,為這種人吃處分,劃得來嗎。”他生怕唐勉又出什麽幺蛾子,忙和王宇一起架着唐勉離開。
對面那胖子之前被唐勉打得挂了彩,面上挂不住,見唐勉要走,便想着找回場子,沖着唐勉氣焰嚣張地道:“怎麽了,怕了嗎?剛剛不是很橫嗎?你來啊,你高程爺爺就在這裏等着你!”
原本已經準備離開的他一聽到“高程”這個名字,立時停下了腳步,他撒開唐勉,轉身走了過去,死死盯着高程,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問:“是你拿了唐星的信?”
高程聽他突然提起唐星,面上的表情就變了,沒敢應聲。
他放下書包,平靜地對祝扶黎和王宇說:“你們先走。”
說完,他直接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砸向路口的監控器。
“嚴煦,你幹嘛呢?!”王宇是最先反應過來的,跑着要來阻止他。
不等王宇過來,他已經一拳打在高程挂彩的臉上了。
高程沒有防備,被他打了個踉跄。他直接把人摁到地上,發了狠地打。旁邊的人原本還想幫忙,見他這發瘋的樣兒也都跑了。
但唐勉也被吓傻了,和王宇兩個人一塊兒上前,一個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将他往後拖,一個雙手箍住他的拳頭,生拉硬拽地把他給拖開。
為了這事兒,唐勉、王宇和他三個人每人寫了2000字的檢讨書。他還被叫了家長。
思緒回到現在,嚴煦看着身旁的唐星。
想到那件事情不久後,唐星就轉了學,想到他與她錯過的這些年,他只覺得當時下手還是太輕了,應該再重些。
——
第二天醒來,唐星發現,毯子全都蓋到了自己一個人身上,書房的門已經開了。
嚴煦正在廚房裏做早飯。
她在屋子裏兜了一圈:“唐律師呢?”
“跑了。”嚴煦顯得格外地冷靜,“不過沒關系,有機會收拾他。”
唐星忍俊不禁:“唐律師跟你的關系應該很好,哦不,是特別好,才會這麽無所顧忌。”
“不會有下次了。我已經找了公司下午來換指紋鎖。”
嚴煦從廚房裏端出一鍋小米粥,習慣性先給唐星盛了小半碗:“可以吃早飯了。”
“等會兒,我先充個電,昨天充電器被鎖在門外,手機自動關機了。”唐星将手機接上充電線,等手機界面顯出綠色的電流圖标後,長按了開機鍵,将手機擱在餐邊櫃上。
坐在餐桌前,剛喝兩口粥,就聽到手機發出“叮咚”“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她放下湯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詫異地望向嚴煦:“你今天有聽證會?”
嚴煦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嗯,有一個案件拟作不起訴處理,需要聽一下人民監督員的意見。”
“我能參加嗎?”唐星舉起手機,将郭巷安排工作的聊天界面遞給嚴煦,“郭主編的一個朋友正好是這次被邀的人民監督員,他再三和郭主編推薦,讓我們一定要做這個案子的報道……不知道,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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