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男孩的故事
陳梓丞聽到向溪要去海邊,心裏便對向溪的情緒狀态放心了不少,海,确實是一個治愈人傷痛的好地方。
從醫院到海邊的路程很遠,即使陳梓丞全程飙車也需要半個多小時。陳梓丞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心平氣和的任向溪“差遣”,這才認識向溪兩三天時間,自己的暴躁脾氣說變就變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陳梓丞十分清楚這個道理——雖然自己很讨厭在N市商界高高在上的父親,但是陳梓丞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脾氣和那個冷血父親是一樣的。
親情對陳梓丞來說是奢侈的,而友情和愛情對陳梓丞來說是可笑的,友情和愛情經不起考驗,陳梓丞已經失望過無數次了。所以他除了發展自己的勢力,就是“奴役”自己的忠實小跟班——弱智明。說實話,要不是有關灏明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陳梓丞肯定早就和家裏徹底鬧開了,雖然注定是螳臂當車的結局,陳梓丞明白得很。
也許是因為初次見面時向溪的溫柔打動了自己,也許是因為向溪是至今為止最經得起考驗的人,也許是因為向溪的遭遇讓自己有了保護一個人的沖動。不管是因為何種原因,陳梓丞知道,有一種不得了的感情正在自己體內蔓延。
眼看着就快到海邊了,陳梓丞收起了思緒。
“加速了啊!”陳梓丞大吼了一聲,“坐穩了!”
陳梓丞熱愛飙車的原因簡單得很,他享受那短暫且放空自我的時間。
向溪像八爪魚一樣緊緊bia住陳梓丞的腰,這是求生的本能,因為陳梓丞的車速實在是快到了誇張的程度。
“陳梓丞,慢點。。。”
“啥?”陳梓丞戴着頭盔聽不清楚,“你再抱緊點,帶你玩個好玩的。”
向溪bia的更緊了些,這次更多的是出于恐懼,因為陳梓丞的一句話讓自己想起了往事。被抛下車的那種絕望感此刻正籠罩着向溪。
哈哈哈哈,看看那個傻B,還不知道自己被扔了。
別管他了,已經找會所那邊的人來收垃圾了。
走走走,喝酒去。
哈哈哈,jian貨。
腦中的嘲笑聲和耳邊引擎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向溪只覺得腦仁兒都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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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溪,睜大眼看好了!”
陳梓丞的聲音把向溪拉回了現實。
腦中的聲音不見了,引擎的聲音也消失了,向溪覺得舒服多了。
眼前是廣闊壯麗的大海,頭頂是昏暗的天空,腳下是一片沙地,周圍是?诶?在空中?
“哇額啊啊啊啊……”
刺——————————
摩托車的輪胎與沙子來了個親密的摩擦,發出刺耳的巨響。
可憐的藏羚羊在沙地上滑行了一百多米才停下來。
“刺激不?”陳梓丞從車上一躍而下,很認真的分析了一波,“載人果然有些難度,沒之前停的那麽穩。”
唔——
向溪撐着有些發軟的雙腿跑到海邊,由于沒吃晚飯,向溪只能幹嘔。
“你,”陳梓丞問向溪,“……暈車?”
“我不暈車……”向溪又幹嘔了兩聲,“我只是……怕疼。”
“哈?”
陳梓丞沒在意向溪這莫名其妙的回答,獨自一人跑到坡下,撥開堆積的幹草和木板,從露出的洞裏來來回回的搬,拿出了一堆燒烤工具和材料。
陳梓丞鼓搗工具的功夫,向溪終于停止了幹嘔。
“你在這還搞了個秘密基地?”
“不暈了?”陳梓丞笑道。
“沒那麽脆弱,”向溪撓了撓頭,“要我幫忙嗎?”
“幫我把布鋪開。”
“好。”
兩人一人拽兩個角,把一塊巨大的布撲在了沙地上。
“剩下的交給我,”陳梓丞把架子和食物一股腦放在了中間,“你等着吃就行。”
“好。”
向溪背過身,面朝着大海盤腿而坐,陳梓丞則忙着升火。
“啊——!!!”向溪突然吼了一聲。
“啊——!!!”陳梓丞也跟着吼了一聲。
向溪轉過頭,和陳梓丞相視一笑。
接下來的時間,向溪一言不發,就那麽安靜的坐在那裏,望着海,陳梓丞的動作也很輕。海浪周而複始的拍打着海岸,偶爾有迷失方向的鳥群從頭頂飛過。他們都很享受這種寧靜。
四周漸漸融入黑夜,陳梓丞的動作依然很慢、很輕。
向溪依然出神的望着大海,而陳梓丞則在忙碌之餘望着向溪,此情此景,心中那不得了的感情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好了,可以開吃了。”陳梓丞輕聲喚道。
陳梓丞恨不得時間定格,永遠享受這美好的寧靜,可惜肉再烤就全糊了,
“嗯。”向溪答了一聲,轉過身來。
陳梓丞聽出向溪的情緒有些低落。
向溪發現自己的情緒被陳梓丞察覺到了,立馬岔開了話題。
“真香,肯定比昨天的燒烤還好吃。”
“吃吃就知道了,”陳梓丞遞給向溪一串,“平常來都是他們烤給我吃,這是我第一次給別人烤。”
“那我得好好嘗嘗,”向溪咬了一口,把肉串放回了燒烤架,“嗯,味道不錯。”
“那是!”陳梓丞一臉得意,咬了一口,“我靠,生的???”
陳梓丞一臉黑線的把自己手中的肉串放回了燒烤架。
“哈哈哈,”向溪嘲笑道,“你居然能烤的外糊裏生,幸虧第一個試毒的是我,不然你丢人丢大發了。”
“靠,腹黑。”陳梓丞嘟囔了一句。
陳梓丞憤怒的把這些失敗品扔在了遠遠的地方,拿了一堆新肉放在上面烤。
“陳梓丞。”
“嗯?”
“我給大海講個故事,”向溪盯着陳梓丞,聲音越來越小,“你要……一起聽嗎?”
陳梓丞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你說。”
“從前呢,有個小男孩,”向溪盯着海面上倒映的月亮,開始講述這個小男孩的故事,“這個小男孩被關在一個籠子裏,他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裏都是他的過去。他無數次想要醒來,可是都無濟于事。終于有一天,小男孩從噩夢裏逃了出來,”
“然後呢。”
“但是小男孩不知道該逃去哪裏,世界那麽大,可是沒有一處容得下他,”向溪抓了把沙子,揚向空中,“他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然後他走到了這個地方。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海,以前只在籠子裏聽其他人提到過,小男孩被廣闊無垠的大海震撼到了,他認為,這就是他的歸宿了。”
陳梓丞嘆了口氣,“小男孩只是一心求死。”
“是的,小男孩的歸宿就是死亡,”向溪又揚了一把沙子,“直到海水淹沒了他的頭頂,他後悔了,他開始發了瘋的往回跑。”
“他……成功了嗎?”陳梓丞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向溪的回答。
“成功了。”
陳梓丞聽到答案卻開心不起來,如果小男孩就這麽被大海吞沒,故事就此結束,陳梓丞就可以自己安慰自己——這個小男孩不是向溪。
“他為什麽後悔了?”
“小男孩跑回岸邊,把灌進胃裏的海水吐了個幹淨,”向溪又抓起一把沙子,揚在了空中,“小男孩不後悔選擇死亡,但是他在那一刻,只是不想讓幹淨的大海被自己弄髒了。”
向溪繼續說着小男孩的故事,“小男孩舍不得走,于是他就趴在海邊等着死神降臨,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三夜。終于,小男孩在第三天失去了意識。”
“小男孩找到歸宿了嗎?”
陳梓丞希望這個小男孩就這麽幸福的、在大海的送別中離開。
“找到了,”就在陳梓丞松了口氣的時候,向溪接着說道,“不過不是死神,而是一個名震商界的大老板。這個老板救下了小男孩,給他最好的教育,給他最美味的食物,還給了他一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才是老板的親生孩子。”
“後來呢。”陳梓丞其實已經不忍心聽下去了。
“老板一家人都接納了小男孩,老板用自己的姓給小男孩取了名字,甚至和小男孩以父子相稱,”向溪接着說,“小男孩最初并不敢接受這一切,可是老板一家人對他好的簡直不像話,弟弟也很乖巧,天天黏着小男孩。小男孩心動了,他接受了這份天降的親情,那是他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後來呢。”陳梓丞已經猜到,反轉,要來了。
“後來有一天,小男孩被父親綁的結結實實,送去了醫院,”向溪抓了一把沙子,攥在手中,“小男孩想哭,可是眼睛被蒙的嚴嚴實實;小男孩想叫,可是嘴裏被塞滿了紗布;小男孩想掙紮,可是腿腳被綁在手術臺上,小男孩最終放棄了掙紮。”
向溪慢慢松開了手掌,任沙子從指間溜走,“小男孩感受到血液從自己的體內被抽離,又不斷的被輸送回來。小男孩很害怕,他害怕的是自己居然害怕死亡,很怕很怕。好在他根本不可能死,因為自己是“父親”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和自己孩子最合适的配型。”
“小男孩後來什麽都明白了,但是他卻沉溺于糖衣炮彈無法自拔,”向溪苦笑了兩聲,“做完手術以後,小男孩被領回了家,依然是最美味的食物吃着,最豪華的房子住着。因為小男孩是很難得的,各項指标皆和弟弟很相容的人。小男孩明白,他能一直在這個家裏享受着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過是仗着自己是弟弟的醫療箱,僅此而已。”
“可笑的是,”向溪無奈的搖了搖頭,“名震商界的老板說垮就垮,真是造化弄人。“父親”不僅輸掉了自己的所有事業,還被指控各種罪名,亡命天涯。後來有傳言說“父親”死了,小男孩卻感到輕松,把這條不知真假的消息幹脆當了真。但是“母親”被逼瘋了讓小男孩不知所措,重要的是,弟弟依然很黏着自己。小男孩猶豫了很久,最後決定照顧瘋了的“母親”和弟弟。雖然父母收養自己的初心并不單純,但是也多虧了他們,小男孩有了生而為人的希望。”
“但願是個美好的結局。”陳梓丞看着燒烤架上的糊肉滿臉黑線,陳梓丞在等一個結局。
“沒有結局,”向溪搖了搖頭,否定了陳梓丞的幻想,“小男孩在長大的同時也一直在照顧母親和弟弟,他再也難以割舍這份親情,即使這份親情曾讓他很痛苦。不過經歷了很多事情,小男孩,哦不,這個大男孩,在這世上只剩下了一個牽絆。”
“他弟弟。”陳梓丞說。
“對,”向溪點了點頭,“弟弟是唯一一個單純的愛着自己的人,這個男孩誓死保護他,直到他成為一個男子漢。”
“這個結局滿意不?”向溪問道。
“不知道,”陳梓丞搖了搖頭,“不過這個男孩,我倒是挺喜歡的。”
“肉又糊了诶,”向溪吐槽陳梓丞,“你別光聽故事啊。”
向溪突然反應過來陳梓丞的後一句話,于是說了一句話,即使聲音很小、很小,但是陳梓丞卻聽的很清楚。
向溪說,“這個男孩,沒資格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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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