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永恒的自由

向溪孤獨一人倚靠在某個不知名的巷口,嘴裏叼着煙,修長的手指在空中靈巧的彈奏着無形的黑白琴鍵。

沒人知道他在彈奏什麽音樂,只能看到他專注且深情的側臉。

一曲奏畢,向溪伸出手,任雨點滴在自己掌心。

還真被那個活寶說中了,今天會下雨。

“小兄弟,看你跟蹤我一路了,怎麽?想找事兒?”

裴尚志從巷口的另一端走了進來。

咳咳…

向溪把煙頭往牆上摁滅了。

真是的,這玩意自己總是抽不習慣,真不知道陳梓丞怎麽會上瘾。

“姓陳的不會是狗急跳牆,想強行逮我進去吧?”裴尚志的語氣很傲慢,“看你面生,怎麽?是陳家新收的人?”

見向溪一直不說話,只是黑着臉盯着自己。裴尚志越來越不耐煩,但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不知道姓陳的又想玩什麽花招。不過,不管是什麽花招,裴尚志都有自信過上兩招,就像一個小時前粉碎了陳梓丞想通過線人提供的情報來合法逮捕自己的計劃。

向溪摘掉了帽子,迎面走向裴尚志。

“我記得文件上可沒有你這個人,如果你就此打住,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這句話當然是緩兵之計,裴尚志雖然信心滿滿,但也清楚自己的處境——今天為了應對陳梓丞安排的線人,沒帶武器也沒有同夥。而眼前有些眼熟的這人尾随了自己一路,卻并不在陳家勢力的名單上。

到底該不該和這人玩玩兒,裴尚志在心裏打起了撥浪鼓。

向溪沒有給裴尚志考慮的時間,直接上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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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尚志大驚,向後踉跄了兩步。向溪乘勝追擊,抓住了前者的肩膀。

裴尚志也不是吃素的,他借助身後的牆,迅速擺脫了向溪。

向溪的眼神裏分明寫着殺人二字,這反而讓裴尚志的緊張感少了很多。

還以為是陳家的花招,原來只是一個想跟自己拼命的毛頭小子,那我也就沒什麽顧慮了。裴尚志這麽想着。

裴尚志把風衣扔到了遠處,露出了裏面的緊身衣。

“哼,讓你知道什麽叫差距。”

向溪冷笑一聲,背過手将襯衫扯下,拿出了裏面的刀。

“哦?你是25號?”裴尚志看到了向溪的刺青,“我就說怎麽看你眼熟,你可是尚雲最得意的小狗,你的标價到現在都沒有哪個工廠的小狗能超越。”

裴尚雲,裴尚志的親弟弟。

裴尚志輕蔑一笑,挖苦向溪道,“我沒記錯的話,你被一個大少爺買走了,怎麽?居然還沒被玩兒死嗎?”

向溪氣的青筋暴露,瞪着裴尚志,渾身的殺氣都快溢出來了。

看到向溪情緒失控,裴尚志反而更興奮了,“瞧我這記性,尚雲後來跟我提過一嘴,那個大少爺爽完就把你扔了,我記得是,什麽什麽會所來着!”

沒等裴尚志回憶完,向溪帶着盛怒的表情揮刀刺向眼前那個滿臉得意的人。

由于向溪被擾了心性,方寸大亂,裴尚志輕易躲了幾輪攻擊,還反奪了前者的刀。

不對!雖然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但這人的實力也不可小觑。怎麽可能這麽輕松!

難道,你果然是陳家的人?

向溪一眼看透了裴尚志的猶豫,出腿幹擾裴尚志的步伐,把刀重新奪了回來。

“哦?”

裴尚志看不懂向溪的想法,等待着後者主動出擊。

只見向溪迅速把刀抛向空中,十五厘米長的刀刃在空中盡情旋轉,明晃晃的很是耀眼。

裴尚志的注意力被空中的刀吸引了大半,一時沒有抵抗住向溪的重拳。

見裴尚志被逼退到牆角,向溪踩着各種雜物,敏捷的躍到空中穩穩接住了刀柄。

在落地之前,向溪反身出刀,狠狠刺向裴尚志。

裴尚志躲閃不及,硬生生用手防禦下這一刀。

“啊!!!”

裴尚志的整個掌心都被刺穿了。

“tmd,你今天死定了!”

既然你和姓陳的沒關系,還想要我命,那我也不需要有所保留了!

裴尚志直接把刀從手掌中抽了出來,反守為攻。

一看就知道裴尚志是專業的,每一刀都穩準狠,向溪躲的越來越吃力。

終于,向溪露出了巨大的破綻。

裴尚志攥緊刀柄,刺向向溪的胸口。

刀刃在剛刺破向溪的肌膚時及時剎住了車。

差點上了這小狗的當,明明來得及防禦,他卻完全沒有抵抗的意思!

裴尚志已經确定,向溪和陳梓丞是站在一邊的,看來名單上又得加一個人了。

“不要以…”

裴尚志還沒來得及收回刀,向溪突然挺身向前。

刀,完完整整的插進了向溪的胸膛。

裴尚志一個見多了生死的人都不免冷汗直流,“你…是…是惡魔!”

不要命的惡魔!

“啊昂!!!!!!!!!!”

由于向溪的聲帶受損,這一聲喊叫不僅低沉,而且充滿了撕裂感。

分明是惡魔的長吟。

是惡魔留在這世界最後的聲音。

疼…

無法理解的疼…

但是…

沒時間再拖了…

向溪眼神突然冰冷到了極點,拽着裴尚志的手,把後者一起拉出了巷子。

明亮的路燈瞬間包裹在二人身上。

裴尚志被帶倒在地,拼命的想把刀從向溪身體裏抽出來,而後者也是用盡力氣握緊了證據。

來來回回無數次,向溪感覺到無法理解的疼痛正在呈幾何倍數式的爆炸。

兩倍…

四倍…

八倍…

十六倍…

三十二倍…

“殺!殺人了!!!”

一個路人看到這殘忍的一幕,拔腿就跑。

不少人對着這邊拍照。

“可惡!”

裴尚志捂着臉,找了一條無人小路,迅速消失在了盡頭。

向溪撇過頭,盯着街角一處不顯眼的監控攝像頭,笑了。

任務,完成…

合法逮捕的理由已經有了,剩下的,按你本來的計劃就好,陳梓丞。

唯一的遺憾就是,這結局可是完全偏離自己的計劃了——剛才的情況,根本不容猶豫。

不知道左陽和關灏明能接受這個事實嗎…

哎…也好…這個結果也挺好…

“你撐住!我叫過救護車了!”

一個好心的女人站在遠處安慰向溪。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有人在鼓勵,也有人在圍觀、在議論、甚至在分享。

“看剛才那人身上也有傷,估計這人也不是什麽好鳥。”

“黑社會血拼,明天的頭條有文章可做了。”

“我靠,跟我媽說一聲,xx路有人被捅了。”

向溪閉上了眼睛。

看,這才是惡魔。

身體…越來越沉…

向溪睜眼,看見自己身邊的雨水都浸染上了紅色。

自己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只能感覺到身體在慢慢失溫。

我可以再也不怕疼了…

這種感覺…真奇妙。

“向溪!向溪!”

哎…你果然找來了…

陳梓丞的聲音越來越近,“向溪!”

我聽得見啊,別那麽大聲…

“120!120!有人叫了嗎?!”

“叫了,我叫過了!”

是剛才那個好心的女人。

“聽到了嗎?救護車馬上就來!你別睡!千萬別睡!!!”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來不及的。

一輛車飛馳而過,行車道上泥濘的髒水潑了向溪一臉。

這水真髒啊,我都聞到臭味兒了。

像我一樣,髒。

“我幫你擋着!你千萬別放棄!千萬別!!!”

陳梓丞把自己身體架在向溪上方,偏向行車道那一側。

真是的,明明想替我擋雨,怎麽還自己下起雨了呢。

向溪感受着無數冰冷的淚滴在自己臉上,心裏揪的難受。

向溪說不出話,四肢也沒了知覺,只能動嘴,卻發不出聲音。

別…

哭…

了…

“好,好,我不哭!不哭!”

陳梓丞把眼淚抹幹淨了。

向溪笑了,卻含着眼淚。

這都能看出來,你真的很懂我。

你剛才擦眼淚的姿勢,跟向楠小時候一模一樣诶。

“你讓小七給我的叮囑我看了!但是我不聽!我要你親自唠叨我!不然我不聽!不聽!!!”

陳梓丞撕心裂肺的聲音,比被綁在椅子上的那次更甚。

真是的,跟個小孩兒一樣…

就不能好好聽我一次勸嗎…

“向溪!別睡!看着我!看着我!”

陳梓丞看見向溪閉上眼睛,語氣裏帶上了慌亂。

好困…你就讓我睡一覺吧…

“向溪!!!求你…求求你…別走…別走!!!”

陳梓丞的吼聲響徹雲霄,甚至蓋過了雷電。

狂風暴雨盡數拍在陳梓丞失魂落魄的臉上。

不少人都默默散了。

因為,實在看不下去了。

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有什麽故事,但是一定是很平凡又不平凡的吧…

向溪用盡最後的力氣,還是睜不開眼。

真是的,自己沒法去外地了,就連看N市最後一眼的機會也不給了嗎…

至少,還想看看眼前這人啊…

第一個給予自己愛的人,沒有玩弄、沒有欺騙的愛啊…

哎…回望自己這一生,盡是恥辱。原來只想着去追尋自由,最後在一個沒人認識的小地方安靜的離開。

沒想到,居然提前收場了。

“向溪…二十七歲生日快樂!”

從陳梓丞的聲音裏已經聽不出悲傷了。

你就是欺負我睜不開眼是吧…

哎…

我都能想象出你的表情…

一定憋的很難受吧,為了讓我放心,硬是逼着自己笑。

生…

我差點忘了,你說過,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日…

陳梓丞,對不起,我沒機會當面回應你了。不過定時郵件會準時送達,不過現在看來,不一定算是好的告別了啊…

快…

至少,讓我說完這句話。

外界的聲音全部消失了,連帶着對體溫的感知也沒了。

可惡…

整個人都沒知覺了,到此…為止了嗎?

罷了,這樣結束也好。

猶如一片肮髒的樹葉,深埋泥土。

又如一只井底之蛙,葬身大海。

向溪的整個世界都黑了,說不出口,走不動路,意識也在漸漸消散。

向溪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的模樣。

真是的,光想着陳梓丞,都忘了對自己說聲生日快樂了。

生日快樂,向溪,願你葬于百花。

生日快樂,頭牌,願你有擁抱大海的勇氣。

生日快樂,25號,願你睜眼看看那漫天星辰。

雪地中嗷嗷哭泣的棄嬰啊,生日快樂,願你能捱到春暖花開。

生日快樂,陳梓丞。

你給了我自由,我也還你自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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