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白琅對墨宴的說辭存疑, 但見他一副坦蕩蕩的模樣,未再細想,同他一道回了莊陶莊瑜他們的院子。

他們回去時, 正巧莊陶莊瑜就在院子內。

莊瑜見到白琅,神情歡喜不少:“白琅哥哥你回來啦?”

白琅“嗯”一聲:“你找我嗎?”

莊瑜瞥一眼墨宴方向,聲音放小了些:“我們現下準備去見顧叔叔,一起去吧?”

白琅擡頭看向墨宴。

墨宴對于才蹲回來的小孩又要被拐走這件事感到不悅, 但這本就屬于白琅今日行程中的一項,亦是他之前讓白琅這麽做的, 不好再讓白琅拒絕。

他姑且同意:“你去吧,盡量午膳前回來便好。”

白琅乖乖點頭,走向莊陶莊瑜的方向。

莊瑜小小地松了口氣, 向墨宴行禮致意:“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墨公子再見。”

墨宴随意擺擺手, 沒再管他們, 莊陶莊瑜便同白琅一道離開院子。

顧舒術每次與他們相約的地點都位于莊府附近的樹林間, 不易被人察覺, 亦合适隐匿。

莊陶莊瑜對于過去的路已格外熟悉, 路上莊瑜還很開心地同白琅說了不少顧舒術的好話。

白琅基本沒細聽, 過耳便忘。

半晌,他們終于行至樹林中的一處小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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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地內有一套石桌石椅,石桌上已擺着溫好的茶水,一名藍衣男子獨坐于石桌前。

男子氣質沉穩, 頭戴白玉流蘇發冠, 衣着不凡, 樣貌亦是俊逸, 雖被喊作“顧叔叔”, 但模樣更似及冠之齡,一點都不顯大,看着還是沉靜從容之人。

唯一令白琅感到詫異的是,這名男子眼睛前蒙着一層白紗,似是眼盲,但偏生端壺倒茶的動作格外精确流暢。

“顧叔叔。”莊陶莊瑜主動喊人。

顧舒術手間動作停滞,亦是微訝:“今日還有旁人?”

白琅好奇地看着他:“你看得到我嗎?”

他聲音輕,少年般的清潤嗓音聽起來很幹淨,語氣亦是純粹的疑惑,聽不出分毫惡意。

顧舒術斂了神情,莞爾:“我亦是修仙者,雖目盲……但可以神識大致感知四周。”

他用了“亦是”,顯然是看出白琅修仙者的身份,便将白琅最需要探聽的消息直接告訴了他。

白琅不太懂修煉事宜,目前只從墨宴那兒學會了神識傳音,不知這神識竟還能探查四周。

他驚嘆:“好厲害。”

乖乖軟軟的聲音很輕易便能得他人喜愛。

顧舒術對他态度溫和,輕搖頭:“算不得厲害。這是修士的基本功,小公子應當亦是懂的。”

白琅茫然:“可是我不會啊。”

“……嗯?”顧舒術語氣間同樣帶上疑惑。

莊瑜在旁側解釋:“白琅哥哥記憶殘缺,很多事宜不記得了。”

“如此……”顧舒術聲音放輕,“抱歉。”

白琅最近聽道歉都聽習慣了,搖頭:“沒關系。”

顧舒術招呼他們:“都先坐下罷,莫要站着了,尤其是小瑜,你昨日才昏倒過,注意身體。”

“知道了。”莊瑜乖乖應聲,拉上白琅一同去桌邊坐下。

顧舒術先替莊瑜把脈,關心一番莊瑜的身體。

白琅安靜坐在旁側,目光仍放在顧舒術身上。

他記得莊瑜說過,顧舒術此前想過帶莊陶走,但這樣的話并不能同時帶上莊瑜,原來是因為他本人亦算是個“病患”麽?

這人倒是比他預料中的要文弱些。

白琅又憶起莊府中他見到過兩次的女鬼面容,那女鬼生前應當亦是眼睛受損,被人挖走了眼球。

這人眼睛同樣有問題,會有何關聯麽?

白琅不太擅長思考這些事情,便坐在一旁聽莊陶同他聊了會兒。

待顧舒術檢查完莊瑜身體,确認他暫無大礙,他才重新問及白琅事宜:“這位嗯……白琅小公子?是小瑜小陶你們新交的好友麽?”

顧舒術只聽到莊瑜提過“白琅”這個名字,語氣帶着些不确定。

莊瑜應了下來:“嗯,白琅哥哥是同他師尊一道來莊府驅鬼的。”

顧舒術疑惑:“師尊?”

莊瑜拿捏不住關于墨宴的具體事宜能不能說,便沒替白琅繼續回答。

白琅自己接了話題,強調:“嗯。一個自稱我師尊的人。”

顧舒術并非莊家人,莊陶莊瑜亦知此事,白琅就不考慮什麽給墨宴留面子的事情了。

顧舒術大致明白:“是你失憶後認識的人麽?”

白琅點頭,見顧舒術沒反應,意識到他看不見,補充一個“嗯”。

顧舒術又問:“那關于莊家的事宜,你們如今調查得如何了?”

白琅想了想,回答:“墨宴說,莊陶莊瑜娘親的死,和莊致季應該也有點關系。”

旁側的莊陶皺眉:“和他也有關系?他為什麽要害我們娘親?”

白琅搖搖頭:“不知道。墨宴只說應該有關系,但不确定是生前有關,還是死後有關。”

莊陶與莊瑜聽不懂這些專業事項,迷茫地看着白琅。

白琅并沒有理解他們的眼神,回答過後就沉默下來。

顧舒術在這時溫好一杯新的茶水,遞向他的方向:“來,喝杯茶罷。此茶是自修仙界帶來的,長于濃郁靈氣間,比之人界茶水,應當更适宜你。”

白琅還記得莊陶第一次給他沏的茶,問:“是苦茶嗎?”

顧舒術淺笑:“放心,不是苦茶。聽你語氣聲音,我大抵能猜出你應是喜甜厭苦的小孩。”

白琅不明覺厲:“聽聲音就能聽出來嗎?”

“嗯。”顧達居應一聲,“你的語氣聲線單純,聽着便不似愛吃苦的小孩。你那位……自稱是你師尊之人,待你應當也很好。”

白琅不太懂如何算“待他好”,便沒回答,端起茶杯抿一口,與那日莊陶給他的甜茶口感相似,應當差不多就是這種茶。

他喝了小半,還挺喜歡這種茶的口感與味道。

顧舒術輕笑着問:“如何?此茶長于靈氣間,對修仙者而言會更有益處,亦更适宜修仙者的口味。”

白琅回答:“嗯,好喝。”

他說得樸實無華,聽着好似還有些敷衍,只是因他偏輕的語氣稍顯真誠。

着實是名不通世故的單純小孩。

顧舒術亦抿口茶水,未再繼續這個話題,同三名小孩閑聊起來。

期間大部分時候是莊瑜與顧舒術在聊,莊陶性子會沉悶些,時不時給莊瑜添點茶水,偶爾在莊瑜提及他時回答幾句。

白琅不擅交談,對他們聊的話題亦不感興趣,基本在放空自己的思緒或是喝茶。

每當他茶杯見底時,莊陶也會給他倒滿,白琅就繼續喝。

顧舒術和莊瑜那邊話題換了幾輪下來,白琅喝茶都快喝飽了。

莊瑜又把話題聊回莊府事宜,提及此前他們院子中有惡鬼,墨宴為驅趕惡鬼,他們娘親生前留下的屏風被損毀了。

顧舒術微滞,片刻後輕蹙眉,擔憂地問:“那你與小陶可有受到何影響?繼續在那院中住,可會太過危險?”

莊瑜回答:“您放心,白琅哥哥說了,我們沒有受影響。那院子亦被墨公子加了結界,惡鬼進不來。”

“未受影響便好。”顧舒術稍松口氣,關注起話中裏一個重點,“白小公子還知曉你們是否收到影響了麽?”

此前的聊天中,莊瑜偶爾有提及白琅,說過他與墨宴應當是很專業很厲害的捉鬼師。

白琅只聽到顧舒術喊他,灰眸重新聚焦,擡眸看向顧舒術與莊瑜的方向,過會兒才反應過來顧舒術在問什麽。

他坦誠回答:“嗯。我能看到怨氣。一個人的周圍若有怨氣,那便是被惡鬼纏上了。”

白琅說完,莊瑜又補充:“白琅哥哥可厲害了,那日他還看到過我們院中那惡鬼的樣貌。”

他話間帶了些小小的崇敬,眼睛亮亮地看着白琅。

白琅神情未變,并未覺得這是什麽厲害技能。

那惡鬼長得真的好醜,他寧可看不見。

顧舒術聽着莊瑜的話,輕輕摩挲瓷杯,狀似不經意地問:“白小公子還能看到那惡鬼容貌麽?我可否問問你看到的那惡鬼是何模樣?”

白琅回答:“是名女鬼,但是沒有眼睛,應該生前被挖掉了,眼眶下有血痕,是死後無法出現的痕跡。”

顧舒術停滞片刻。

白琅歪頭問他:“怎麽了嗎?”

顧舒術這才回神,歉然道:“無事。那白小公子可知,什麽樣的人,死後才會變為惡鬼?”

這題白琅會,他聽墨宴科普過:“首先必然是死于非命,臨死之際怨氣足夠重,便會在死後成為惡鬼。

“大部分惡鬼都因生前為人所害,心存強烈怨恨而化。作祟範圍亦停留于生前害死他的那些人及其周圍。”

“原來如此。”顧舒術将手中瓷杯放下,輕聲應答一句,便不再停留于這種話題當中,轉回些尋常家常,仿佛真的只是随意問問。

白琅心性單純,并未多想,話題移開後便繼續放空自己。

良久,茶盡水涼,顧舒術及時收了話題:“今日時辰不早了,小瑜你身子虛,莫要在外邊待太長時間,差不多便回去吧。”

莊瑜有些不舍,但還是聽話點頭:“好,那我們就先走了。顧叔叔您記得回去路上小心些。”

顧舒術輕笑:“嗯,我知道的。”

他又将一個包裹交給莊陶:“這是我近日為小瑜新配的藥方,舊的便停了罷,時辰仍同之前一樣。”

莊陶認真點頭:“好,我記住了。”

倆小孩一道起身同顧舒術道過別,白琅便跟着他們一道回莊府。

等他們的腳步聲漸遠,顧舒術才收拾此處的茶具,起身亦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顧公子且留步。”

墨宴不知何時自一棵粗壯大樹後繞出,雙手抱胸,單肩倚靠着樹幹,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男子。

“套了我家小白琅這麽多訊息,就這麽佯裝無事地離開,顧公子是否有些太欺負小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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